第八章 順水人情
第八章順水人情
梁紅艷馬上責怪道:“你連請客的目的是什麼都不知道還請什麼客。”
袁世貴就更覺得臉上有些下不去了,急忙用目光向梁紅艷身旁的朱立安求助。
朱立安雖說是個豬頭,卻明顯比袁世貴要機靈的多,就瞪了袁世貴一眼用嗔怪的口氣道:“袁廠長,你是不是見了梁部長太激動了,怎麼連這個都忘了。你那個不成器的小舅子把如軒兄弟的小妹打了,你這個做姐夫的當然是替小舅子專門向如軒兄弟賠禮道歉的啊。”
袁世貴這才急忙在腦袋上拍了一下道:“是是是,你看我這腦子,怎麼把正事都給忘了。”又對陶如軒道:“如軒兄弟,我那混蛋小舅子住了醫院不能當面給你和令妹當面賠禮道歉,我這個當姐夫的帶他向你和令妹賠禮道歉了。一會我自罰三杯,算是謝罪。”說完又將菜單給梁紅艷遞了過去。
陶如軒依然板著臉道:“算了,過去的事兒就不用再提了。”
梁紅艷卻還是沒有接菜單,而是對袁世貴道:“菜我就不點了,還是讓如軒點吧。”又對陶如軒道:“袁廠長有的是錢,你不用為他節省,喜歡吃什麼就點什麼。”
袁世貴馬上接茬道:“對對對,不用為我省錢,喜歡吃什麼儘管點。”
陶如軒本想推脫一下,又一想,既然梁紅艷讓自己點菜肯定有她的用意,便接過菜單道:“袁廠長、朱所,那我就不客氣了。”翻看了一遍,馬上意識到,雖是自己點菜卻也不能真的自己喜歡什麼就點什麼,要是那樣的話,梁紅艷的面子往哪兒放,便先點了兩個女人喜歡的甜品,悄然往梁紅艷的臉上瞄了一眼,發現梁紅艷的臉上果然露出了幾分喜色,又想起以前跟梁紅艷一塊吃飯的時候,記得梁紅艷好像說比較喜歡燉甲魚,見菜單上有,也點了一個。
隨後,陶如軒又點了兩個自己喜歡的,便把菜單遞給了袁世貴。袁世貴又讓朱立安點。梁紅艷都沒有點,朱立安自然不能點了,就說你總拿吧,不要太寒磣了就行。
袁世貴便拿着菜單把服務員叫了出去,也不知道都點了些什麼。不一會幾個服務員把菜端上來,就是滿滿當當的一大桌子,少說也有二十道,又擺了兩瓶五糧液,每人兩罐杏仁露,一張大桌子都有些放不下了。
梁紅艷就責怪道:“我說袁廠長,你平時吃飯是不是也這樣?這也有點太浪費了嘛。我們攏共四個人,有五六個菜足矣。這麼多菜怎麼吃得完。再說了,現在正倡導厲行節儉‘光盤行動’,你這不是讓我犯錯誤嗎。怪不得你們紡織廠年年虧損,我看都是被你們吃掉了。”
袁世貴的臉刷地一下就紅了下來,卻還是盡量賠着笑臉道:“梁部長,我們平時吃飯還是相當節儉的,今天頭一次請您吃飯,也不知道您喜歡什麼,就盡量多弄了點。下次,一定注意。”說著話又拿眼睛瞥了朱立安一眼。朱立安就沖他擠了一下眼睛。那意思明顯是在說,梁紅艷不過是嘴上說說罷了。
袁世貴這才安心了一些,又從正準備分酒的服務員手裏接過酒瓶,給每個人滿上了,接着就站在原地道:“如軒兄弟,我連干三杯,算是代表我那混賬小舅子給令妹道歉了。”說著便要舉杯。
陶如軒道:“大家今後就是朋友了,袁廠長,這又是何必呢。”也不阻止他。
袁世貴便接連喝了三個。朱立安在一旁圓場道:“好了,好了,如軒兄弟說的對,大家今後就是朋友了。這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又道:“我們大家先一塊舉杯敬梁部長一個吧。”
梁紅艷也不謙虛,舉了舉杯,三個人都喝了一杯,她卻只小酌了半口。一旁的朱立安也不勸,從袁世貴手裏接過酒瓶給填滿了。
三圈酒喝下來,朱立安和袁世貴的話就多了起來,不一會袁世貴連舌頭也大了,一口一個“梁部長以後多多提攜”。陶如軒就聽的有些雲山霧罩,不知道梁紅艷一個宣傳部的副部長能提攜他紡織廠廠長什麼。認真聽下去,才漸漸從袁世貴和朱立安的話里聽出了點門道。
原來縣裏正在搞一批企業改制。紡織廠這些年一直處於虧損狀態,幾成財政包袱,縣裏就準備整體甩出去。袁世貴作為紡織廠廠長當然想以低價把紡織廠弄到自己手裏。他找梁紅艷的目的,就是想通過梁紅艷搭上縣長汪建設,從而達到低價收購紡織廠的目的。
梁紅艷對此當然心知肚明,也就說今天梁紅艷之所以把自己帶過來,讓袁世貴賠禮道歉不過是做個順水人情。袁世貴剛才的賠禮道歉,自然也是口是心非,或許壓根就沒往心裏去,不過是多說兩句好聽的話,多送出一點錢的事兒,真正的用意自然是為了討好梁紅艷。而廠區派出所所長朱立安不過是個皮條客罷了。
不過梁紅艷卻一直在打馬虎眼,似乎並不願意讓袁世貴輕易得逞心愿,
九點左右,梁紅艷看了一下表道:“時間不早了,飯也吃好了,大家自掃門前雪,喝了門酒就散了吧。”
出門上車的時候,袁世貴就把四四方方的一捆東西塞進了梁紅艷車裏。梁紅艷雖然也喝了酒,卻並沒有喝多,把那捆東西在手裏掂了一下,看着袁世貴嗤笑道:“我說袁廠長,你把我梁紅艷看成什麼人了。給我拿回去!”說著一下子把那捆東西摜在了袁世貴的懷裏。
袁世貴大概怎麼也沒有想到,梁紅艷會拒絕自己的賄賂,臉紅的跟猴屁股似得,站在車門前這個那個了半天,卻不知道說什麼好。朱立安便在身後拉了袁世貴一把責怪道:“袁廠長,你這是幹什麼,幫忙歸幫忙,梁部長是那樣的人嗎。你這不是打梁部長的臉嗎。”
陶如軒雖喝的不少,但意識依然非常清醒,坐在副駕位上,能從梁紅艷的表情上清楚地感到,梁紅艷之所以把那一捆東西還給袁世貴,恐怕並非真的拒腐,而是嫌少。
紡織廠雖說年年都在虧損,但少說也有上億的資產,而袁世貴剛才塞給梁紅艷的那捆鈔票,頂多也就五六萬。用五六萬換上億的資產,就算是牽線也有點太寒磣了點,梁紅艷當然不會接受了。
離開鴻福酒店后,陶如軒很知趣地將袁世貴塞到自己口袋的信封拿出來,放在了汽車前面的操作台上。
梁紅艷不免問道:“小陶,你這是幹什麼?這是袁世貴賠給你妹妹的醫藥費,你怎麼能給我呢?趕緊收起來!”
陶如軒道:“你今天能讓袁世貴賠禮道歉,我已經很面子了,哪兒還能收這錢呢。再說了,我妹妹本來也沒什麼事兒,就是臉讓袁世貴的小舅子打的有點腫,過兩天就好了。”
梁紅艷邊開車邊沉默了一會道:“你能這樣想很好,說明你已經進步了。但是你我之間就不用客套了,這錢你還是收着。自己留一些,馬上評選股級幹部也用得着,拿出一些給你小妹送去,她也會很開心。你這個當哥哥的在小妹面前也會有面子。”
梁紅艷給陶如軒考慮的很周全。要是廠里的小姐妹們知道袁世貴的小舅子給小妹賠禮道歉,還賠了醫藥費,對小妹另眼相看的同時,也會羨慕小妹有自己這麼個有本事的好哥哥。當然,對二叔、二嬸也是個交代。
想到此處,陶如軒再看梁紅艷的臉色,見是一臉的真誠,便沒有再客氣,將信封重新收進口袋道:“那我代小妹謝謝梁部長。”
梁紅艷卻笑了笑道:“小陶,你這一句一個謝謝,把我弄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隨即又正色道:“當然了,謙虛一點,對你們年輕人而言還是有一定好處的。但是我還要告訴你,千萬不能把謙虛當成什麼有用的東西。大街上要飯的見誰都很謙虛、很客氣,甚至是畢恭畢敬,但是沒有一個人能看得起他們。為什麼呢?道理很簡單,因為他們沒錢、沒權、沒勢。社會就是這個樣子,多想一些辦法,少有一些看法;多做一點事情,少弄一點玄虛;多從別人的角度考慮,少把私利看的太重,踏踏實實,又能隨機應變,無論到什麼時候都不會沒有立錐之地。”
梁紅艷的這番肺腑之言,讓陶如軒久久回味。忽而想起過去的自己,何曾不是看法太多,辦法太少,做的不多,卻滿腹的牢騷,胸中總放着“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塊壘,好像什麼事情都看不慣,卻沒有一個真正的辦法去改變。到頭來,既苦了自己又百無一用。說白了,就是迂腐。
梁紅艷接着道:“評選正股的事情,你也不要過於放在心上,多做一些事情,自然就會水到渠成。當然了,該改變的地方還是要改變的,比如說幾個副部長的家裏,該去的就去一去,也不需要太貴重的東西,一點水果,一盒茶葉,都可以,主要是不讓人家挑你理。孫部長那裏就不用去了。孫部長這個人很難捉摸,又是縣委常委,很看重自己的形象,我聽說劉彬去的時候就碰了一鼻子灰,還挨了孫部長一頓訓。當然,我會盡量給你想別的辦法。”
陶如軒一一應了。很快到了陶如軒該下車的地方,兩人就此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