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情色很近,愛情很遠(1)
在她人生最困難的時候,周浩民又來了。
周浩民在電話里說,過一兩天,他就要來北京,參加一個酒店行業的全國大會,下榻在北京火車站對面的北京國際大飯店裏。她知道,就在東長安街上。離她工作的地方,很近,就像一邁步便能趕到。這讓她有些心慌,拿着電話的手,有些哆嗦。她說,等你過來,再給我電話吧。說完,又慌裏慌張地將電話給掛掉。然而,還沒將手機放進包包里,她卻好想哭,好想撲在他的肩上,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在每個人的人生中,有無數個最困難的時候。有10年一遇的最困難,有20年一遇的最困難,現在差不多是宋芒30年一遇的最困難。
她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現在的局面了。
現在的雜誌社,除了自己的“嫡系”——廣告部還心向著自己之外,看樣兒誰都在傳自己的笑話,或者在看自己的笑話。笑話,我是那樣的人嗎?!太敗壞人的形象了!不過,廣告部也不可*。
想當初,因為沒有完成當月的廣告業務進度,自己也狠狠地訓過那幾個手下。
還有一次,一個做尿不濕的廣告客戶打來電話詢問,在這邊投放廣告需要多少錢。結果那個剛剛大學畢業沒多久的黃毛丫頭接起電話,就沒有好態度,沒說上幾句就把人給打發走了。
這讓她見到,非常惱火,罵這個黃毛丫頭,“這就是你對待廣告客戶的態度嗎?知道不知道,廣告客戶是雜誌社的衣食父母?你從雜誌社拿的每一分錢,最後都是他們給的。”
她越說越生氣,根本不看這個黃毛丫頭很惶恐的眼神,大聲指責着,“你要是這種工作態度,以後就別過來了。我伺候不起。”
黃毛丫頭哭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那個……尿不濕……能上我們的……雜誌嗎?”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嚴厲,是啊,也怨不得這個黃毛丫頭,我們雜誌的廣告都是一些服飾、美容產品,還有一些鑽石、名表……哪裏會上什麼尿不濕呢。要是把它們放在一起,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她怨起那個廣告客戶,也不看看我們的雜誌是做給誰看的,你要是投放廣告,找那些育嬰類的雜誌去啊!
她想跟黃毛丫頭道歉,可是張不開嘴,只好抽出一張紙巾,放在了黃毛丫頭的面前,語氣也變柔和了,“不管是什麼類型的廣告客戶,既然找上門了,我們最起碼的禮貌,是不是也應該有的?再說,萬一他們還開發其它的產品呢,關係處好了,我們說不準就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黃毛丫頭擦着眼淚,嘴裏哼哼着,哼得其他人心碎了一地。
只是說不準,黃毛丫頭會氣和心不和?
說不準其他手下要見了,也被弄得有些心寒?!明裡不說,背里說。以後在自己遇到問題時,說不準私下裏跳得更猛跳得更歡?!
她想得有些頭疼。心疼。子宮疼。哪裏都疼。
她發現,自己“說不準”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她也說不準,這個李強悍,又到底想幹什麼。
不要說李菁,就連她自己,平日裏也看不慣他的行徑。穿得糟里糟蹋,過得稀里糊塗,在這樣一個時尚雜誌里,他簡直就是一個“異教徒”。
是不是這樣,像個藝術家的風範?
所以,她在跟楊為健談到招人的時候,提到這人“還得認可我們雜誌的價值觀,得擁抱物質,追逐品質生活”,其實也是因李強悍而有感而發。可是她又不能開了一個,又開一個,最後讓李強悍走人。
這樣,雜誌社就……
反正不敢想像。
再說,李強悍是做技術活的,他只要領導好自己的兩個手下,把版面設計得漂漂亮亮,在視覺上能給讀者以衝擊,就算是圓滿地完成了任務。似乎沒必要再要求其它。他從中國美術學院畢業,這方面的能力還是很強的。
李強悍跟楊為健的關係也不好。他手下只有兩人,但好歹也是一個團隊。然而這個團隊,卻只能掛*在編輯部的門下。另外,他在這個雜誌社的名頭大小也是個總監,可這個總監和發行總監、編輯總監並不平級,同樣得接受楊為健的領導。如是,矛盾便自然而然地產生了。
楊為健是做雜誌的內容出身,對視覺方面並不太在行,有時喜歡拚命地往版面上塞文字,塞得雜誌黑壓壓的一片,說這樣做,能有效利用雜誌的版面,給讀者多提供信息。他若是對此提出異議,說這樣做其實是不妥的,會讓人看上去很不舒服,到最後就乾脆不看了。我們本意是要多提供信息,結果卻浪費了信息。還不如壓縮文字,多放點圖片,或者就留白。但楊為健肯定會不聽從他的意見,心情好的時候,會擺出一堆理由,心情不好的時候,會直接跟他說,我是編輯總監,得聽我的。
她想,李強悍把自己搞得和這個雜誌社背道而馳,對誰都滿腹怨氣,說不準也是因為他自己在這裏沒有受到足夠的重視有關。
可是她也覺得冤枉,因為這樣一個權力格局,是在臭男人手裏形成的。不能到最後,自己卻頂了這個缸。
哎,那接下來,到底該如何解決這些局面呢?!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雜誌社還沒有當初的酒店人多,倒是錯綜複雜得很。真是一個典型的小社會呀。
她越來越覺得,自己拿不定主意了。
好在周浩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