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誘餌(十二)

52誘餌(十二)

悠揚的音樂,暖暖的燈光,將外界的寒冷徹底隔絕。

除了姿態閑散的服務員,吧里就零零散散地坐了幾個人,還都是在不起眼的角落,很識趣地把正中央的空間留給了那一圈人。

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換上了帥氣的便裝,而沒有穿軍裝或者醫用制服,所以一身嚴整軍裝的裴清就特別顯眼了。

裴清本人倒是很淡定地走過去,而且非常自覺地給自己倒了一大杯酒,然後喝得一乾二淨,微笑道:“非常抱歉,我稍微來遲了點。”

原本有人打算借這個機會整整裴清多灌他幾次,但是上尉大人很主動地罰酒了,於是他們也不好再說什麼,調侃了幾句就放過裴清了。

言轍靠在椅子上,很隨意地掃了裴清一眼,“我就知道沒人去催你的話,你就懶得過來了。”

“裴上尉可是大忙人啊,”謝銘臉上掛着陰陽怪氣的笑,“整天都把自己關在研究室里,也不怕被憋壞了。”

聽到這句話,言轍的目光微微一沉,眼底多了幾分審視。

裴清在心裏把謝銘罵得狗血淋頭,面上還得保持淡然的微笑,他怕引起言轍的多慮,於是笑着轉移了話題,“言將軍,不是說來放鬆的嗎?咱們就別說工作了。”

其他人紛紛應和起來,還讓店主換了首快節奏的音樂。

連續好幾天高強度地工作着,好不容易放鬆了下緊繃的神經,這些年輕的男人們此刻多多少少都有些放縱,而吧里的氛圍又是恰到好處的迷離,暗昧的燈光,沙啞充滿了/誘/惑力的歌聲,最重要的是鮮嫩可口的男孩子們。

裴清一點都不感興趣,甚至是有點反感的。在其他人都沉浸其中時,裴清就打算悄然撤退。

言轍突然伸手拉住他,“裴清,這麼快就走了?”

裴清說:“有些累了。”

言轍朝一個少年勾勾手指,對方立刻過來了,“你給裴上尉緩緩壓力。”

少年朝裴清一笑,輕聲說了句:“裴上尉好。”

然後往酒杯里倒了一點酒,送到裴清的嘴邊。

裴清把臉側過去推開了他,很明顯是拒絕的姿態。那少年微微一愣但又不敢放手,於是就這麼端着酒杯傻站在那裏。

其他人的視線都向這邊投了過來,吧里有一霎的靜默。

裴清只好又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而那少年的眼眶已經微微泛起了紅,裴清只好接過他手中的酒杯,一口氣全喝掉了。

其他人起鬨般地拍起了掌,吧里又重新喧鬧起來。少年這才壯着膽子坐到了裴清身邊,但是裴清卻沒有抬眼看他。

酒酣耳熱,每個人都有了醉意,裴清也有些頭暈,但是相比其他人他就好多了。

一個醉醺醺的人摟着懷裏的少年,倚在他身畔,肆無忌憚地說道:“你們沒有見過人魚吧?”

那男孩子拘謹地搖搖頭,那人哈哈大笑起來,“我可真的見過那東西,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卻是魚尾,不知道怎麼長出來的。搞不好啊……是人類變異的,說不定把魚尾剖開啊……裏面還會有人的腳呢……等到那時候……”

裴清突然抬起眼睛,冷冷地看着他。坐在他旁邊的男孩子嚇了一跳。

裴清喝完最後一大杯酒,把杯子重重地撂在了桌子上,發出很大的聲響,所有人都停下動作看着他,裴清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那人,冷冷地說:“在外人面前提及軍部的研究,我看你是想領罰了吧!”

喝醉的那人連忙擺擺手,“上尉……我沒有提到機密的……”

裴清冷冷地下命令,“關禁閉一個月!”

按理說有言轍在這,還輪不到裴清來發號施令,但是那人卻不大敢吼回去了,而且言轍也沒有出聲,像是默許了裴清的行為,於是那人只能咬着牙憋氣,小聲地抗議了一句,“上尉,一個月……會不會太嚴重了?”

裴清嘲諷地笑了,“那就三個月怎麼樣?”

那人立刻不出聲了。

裴清煩躁地踢開椅子,留下一句“恕不奉陪”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從裏面出來后,接觸到外界寒冷的空氣,應該讓發熱的頭腦冷卻了些才對,但是裴清卻越來越焦躁了。極端的憤怒之餘,還有一些異常急切的情緒。

該死的!他就是有一種莫名的不好的預感!

急切地趕回去時,壓抑過度的裴清泄憤般地朝柱子狠狠踢了一腳,然後猛地轉過身,朝身後吼了一句:“到底是誰在哪裏?給我滾出來!”

一個少年戰戰兢兢地走了出來,竟然是方才坐在裴清身邊的那個。他手裏還拎着一件衣服,被裴清這麼一吼,他說話都有些不敢了,聲音顫顫的,“那個……上尉,我不是故意打擾您的……”

裴清皺起眉,“你跟着我幹什麼?”

那少年低下頭,“我……您的外套忘了拿,言將軍讓我給您送過來……”

裴清鬆了口氣,捂着額頭,“……好吧,你拿給我吧。”

少年小心翼翼地走過來,腳步都放得很慢很輕,就像在接近一頭髮瘋的野獸。

裴清拿回自己的外套,放緩了語氣,“謝謝你了……好吧,你現在可以回去了。”

“呃……上尉,”少年站在原地忸怩着。

“你說吧,怎麼了?”

“那個……言將軍說,上尉您喝多了,讓我扶您回去……”說完就飛快地瞅了裴清一眼,然後就把頭埋得低低的,心驚膽戰地等待着裴清的答覆。

“不必了,你回去休息吧。”裴清的語氣非常冷淡。

“可是……言將軍說,這算是他下的軍令,所以……”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少年纖細的身體都在發顫,生怕把兩邊都給得罪了。

聽到這句話后,裴清意外地平靜了,他終於知道那種極為糟糕的預感從何而來了。

沒錯,就是言轍。對方很有可能已經看穿了他整個計劃,所謂的慶功宴,指派謝銘去研究室,又讓這個少年送自己回去等等一系列的事情都說明了一個問題,言轍很有可能是在試探他,甚至是提醒警告他不要做傻事。

裴清在手心裏捏了一把汗,他一改之前的態度,轉而攬住了少年的肩膀,微微一笑,“好啊,那就麻煩你送我回去了。”

少年瞪大眼睛看了裴清一眼,既震驚又驚喜,“……好……好的。”

裴清攬着他轉過身時,餘光瞥到了一個人影出現在不遠處,酒吧門口。

裴清再也沒有回頭看了,一言不發地往回走去。

快走到研究室的時候,裴清突然發現有一小股水流從前面流出來,他心裏一驚,立刻鬆開了那個少年,“你快回去!”

對方沒有反應過來,“啊?!”

裴清推開他,“別再跟過來了,快回去!”然後就火速地跑向研究室。

腳邊淌出一小股水流,裴清核對了下指紋,門解鎖了,然後他一抬腿,用力地把門踢開了。

一大波水流驟然涌了出來,嘩嘩嘩地往外淌,裴清目瞪口呆地睜大了眼睛。

水艙門是開着的,玻璃屏幕居然被整個打碎了,流淌在地上積蓄起來的水都可以淹沒腳踝了,此刻正一股腦地往外面流淌。

滿室狼藉的罪魁禍首還很淡定地站在房間中央,襯衫和長褲全部都/shi/透了,

空氣里還有少許血腥味,人魚的手掌一直在流血,腿部也受傷了。

裴清簡直想一頭撞死了,他艱難地逆着水流走進去,正想拉起對方的手掌看看,結果人魚一直盯着他身後,很森冷的樣子。

裴清猛然回過頭,竟然發現剛才那個少年跟過來了!

個子非常高,/shi/漉/漉的深褐色長發,鼻樑很挺,微微掀開的嘴唇露出了/feng/利的牙齒,最驚悚的是那雙眼睛,漆黑的眼眶,暗藍色的瞳仁,簡直跟鬼魅一樣!

看到面前的景象,那個少年抖得厲害,他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尖叫道:“……天哪!”

糟糕!人魚的人型居然被人發現了!

裴清低低咒罵了一聲,往回跑去。他臉上的表情太過緊張駭人了,原本就受了驚嚇的少年更是惶恐不安了起來,甚至以為裴清要殺人滅口,他拔腿就往外面跑,就像一隻受驚的兔子,邊跑邊大聲叫喊着:“救命!救命啊!”

這尖銳又急促的聲音不一會兒就能引來一堆人了。

裴清真想死死捂住他的嘴!

衣領從背後被拽住了,那個少年像瘋了一樣掙紮起來,“放開我!救命啊!”

裴清把他的嘴緊緊捂住,“夠了!不要再叫了!我不會把你怎麼樣!”

“……唔……唔……”

受驚過度的少年拼盡了全力掙扎,他狠狠地咬了裴清的手,趁着力道稍稍放鬆,他就用力地推開裴清往外面跑去。

結果還沒跑幾步,就迎面撞上了一個人。

一雙鞋子踩在了水泊里。

這下連裴清都極度慌張了,心臟幾乎都要跳出來了,他抬起頭,卻發現……

“雲宸?!”

驚訝之餘,那心臟終於回落在胸腔里了,只要不是言轍就好了。

雲宸在把那隻受驚的兔子打暈了,對裴清說:“我在酒吧看到你了,覺得不放心就跟過來了,裏面發生什麼事了?”

雲宸走向裴清,但是還有幾步之遙的時候,他突然停下了腳步,盯着裴清的身後,臉上露出驚駭和難以置信的表情。

“……這是,人魚?”雲宸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着自己的情緒,“他……還會變成人?!”

裴清轉過身,看到人魚一步步地朝自己走過來,對方走路的姿勢有些彆扭,但是速度卻很快,他走過來,抱住裴清的肩膀,完全無視了還有一個人站在旁邊,低下頭就去碰裴清的嘴唇。

裴清把他的動作擋了下來,偏過頭就看到雲宸露出複雜又怪異的神情。

水流淌得越來越厲害,觸動了某處的警報器,“嘀嘀嘀”的/ci/耳聲音尖銳地響起,讓人頭皮發麻。

很快,就有人趕過來了,唐棣帶着一群醫生趕到時,看到眼前混亂狼藉的景象都大吃一驚,而讓他們僵在原地的,卻是變成了人型的人魚!

其中一個小醫生顫巍巍地伸出手,指着裴清的方向,“唐……唐醫生,那……那不是人魚嗎?怎麼……怎麼會變成人啊?”

唐棣面色鐵青地按下了他的手,“你們去看看研究室的狀況,別都傻站在這裏!”

但是他們的視線還是牢牢地釘在了人魚身上,不肯挪動半分,或獵奇或貪婪或殘忍……

裴清緊緊地抱住人魚,用身體擋住了來自他人的視線。

太過慌張了,裴清臉色蒼白,神情閃爍不定。人魚緩緩低下頭,輕輕碰了碰裴清的嘴唇,似乎是想安撫裴清,他臉上森冷的表情變得平靜,就像只是在說“你回來了啊”。

——似乎不管發生什麼,他只要裴清還在他身邊,其他的完全不在乎。

裴清一咬牙,冷然,“就今晚了!”

雲宸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該不會是指……”

“已經被發現了,必須逃啊!否則等着被解剖嗎?”裴清盯着雲宸,“別告訴我你到現在都沒有準備好,提醒我隨時要走的人可是你啊!”

“好……”被裴清的情緒感染,雲宸的臉色也沉靜下來,“那就現在。”

他們衝出去的時候,好幾個士兵過來攔住了。

裴清直面着他們說:“我好歹是你們的上尉,就當是幫我一個忙……”

但是話還沒說完,那群人就圍了上來,“上尉您這樣是違反軍規的,別讓我們難做好么?”

他們把腰側的槍掏出來,躍躍欲試,當然那槍口不是指着裴清,而是對準了旁邊的,因為怎麼打傷了人魚,都是不用負任何責任的。

雲宸在他們動手之前,就直接開槍把擋在前面的那幾個人擊暈了,對裴清喊道:“這種時候了還跟他們廢話,快下軍艦啊!”

裴清緊緊抓着人魚的手,往軍艦的出口處飛奔,電子門那裏已經守了好幾個拿槍的人,還有後援正往這邊趕來,而雲宸正在對付那些從後面追上來的人。

人魚的腿上被玻璃劃出了一個很長很深的傷口,不停往下淌血。

裴清咬咬牙,攥緊了他的手,“能再忍一下痛嗎?”

人魚絲毫不慌張,對這種急火燎原的局勢完全沒有該有的激烈反應,在裴清說完一句話后,他還湊過去親吻他的嘴角——他對吻已經上癮了,不管什麼狀況下他總是喜歡湊過去蹭一下。

裴清拉着他,一起翻下了欄杆,“來,跟我跳下去。”

軍艦船體很高,在高處就能感覺到寒風吹得更加猛烈了,他們背後是濃重鉛灰色的天空。

直接摔下去會砸在那些粗糙又堅硬的砂礫冰石上,會很痛。

但是他們沒有辦法了,這是離開軍艦最快的方式。

他們跳下去的時候,裴清稍稍快了一步,因為他想在下面,結果對方卻抓緊了他的手,有力的雙臂抱住了他,修長的雙腿更是緊緊/chan/住了裴清的腿。

摔在堅硬的地面上,裴清甚至聽到了皮肉被撕裂的聲音。他趕緊撐起手臂從地上站起來,正急急地伸出手去拉對方,結果人魚已經跟着他站起來了。

裴清把他拽過來一看,對方的背部慘不忍睹,撕裂的皮膚滲出的鮮血很快就把白色外衣染得通紅,而人魚卻一點都不在意,似乎感覺不到有多痛一樣。

雲宸已經成功脫身,他也下了軍艦,但是他從另一個方向出現的,正奮力地向海邊跑去,那裏停着一艘小型的艦艇。他邊往海邊跑邊朝着裴清那邊揮着手,裴清立即會意,拽着人魚的手,往那邊跑去。

地面太過粗糙了,每走一步,那些尖銳的石子就卡進了柔嫩的腳掌里,在冰石上留下一道道鮮明的血痕。

每一步都是煎熬。

但是人魚卻仿若毫無知覺一樣,他只是認定了要跟着裴清走,其他的都不在乎。

“裴清,你給我站住!”

言轍低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顯然他不想讓更多的人看到裴上尉叛逃的鬧劇給裴清留了後路,他只帶了一支人數較少的精銳軍隊追了過來。

裴清抓緊了人魚的手,拚命地跑了起來,但是他再怎麼快都快不過言轍的軍隊,很快,他們就把裴清包圍了。但是沒有言轍的命令,他們都不敢輕易動手。

“裴清,”言轍往前跨了一步,沉着臉厲聲道:“我給過你多少次機會了,你為什麼還要選擇背叛?啊?”

隨行的精銳立即上前,便要動手。

“沒有言將軍的命令,其他人都退回去,”站在一旁的謝銘走了上來,他看着裴清,眼底彷彿有一團火在燒,“啊,你也有這一天啊……”

裴清看向言轍,“言將軍,你放過我吧。”

言轍指着被裴清擋在身後的人魚,“不行,就算你走了,他也得給我留下。”

“不可能!”裴清攥緊了對方的手腕,一步步後退,“如果你非要把他帶回去,那就連我的屍體一起!”

言轍盯着神情異常堅定的裴清,忽然眯起了眼睛,“你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你?犧牲你一個人把這項研究徹底完成,也算值了。”

裴清心裏一寒,他更不能把人魚交給他們了。

不露痕迹地往後退了一點,裴清忽然就踹翻了其中一個士兵,拉着人魚瘋了一樣地向前衝去。

跑了不到幾米遠,小腿上的劇痛讓裴清膝蓋一彎,狠狠地跪在了地上。

居然是子彈!

裴清的腿上被打出了一個小窟窿,鮮血往外涌。

謝銘收起手中的槍,緩緩走過來,“從現在起,你已經不是裴上尉了,而是……背叛者。”

從被包圍的時候起,人魚就開始狂躁了,之前是被裴清狠狠拽住了手,不斷地壓制了他的動作。但是現在……

他低吼一聲,忽然就撲了上去,那速度極猛極快,把謝銘按倒在地上,一隻手掐住了他的脖子,鋒利的/zhi/甲陷進了他脆弱的頸部。

只要稍稍一個用力,他的脖子就會徹底斷掉,然後噴湧出的鮮血……

裴清死死地抱住了人魚的胳膊,“千萬不要!”

人魚手中的力道卻在不斷加大,鮮血順着深深的傷口流出來,漫過了他冰冷的指尖。

“不能殺他,”裴清用力地一一扳開人魚的手指,聲嘶力竭地吼道,“一旦攤上了人命,他們就永遠不會放過你的!你就要和人類一直斗下去了!永遠都斷絕不了關係!你知道嗎?!”

人魚聽不懂這話里的含義,他看着裴清聲嘶力竭的絕望模樣,還是緩緩鬆開了手,提着謝銘的脖子,一把將他扔到一邊去了。

爆炸聲突然在身邊響起,裴清下意識地緊緊抱住了人魚。但是他倆都沒有受傷,因為這並不是攻擊型的炸彈,緊接着就瀰漫起了一股濃濃嗆人的白煙。雲宸趁這個機會把裴清從地上拽起來,拖着他們往海邊跑去。

等那股濃霧消散,那條停在海邊的艦艇已經不見了蹤影。

一個士兵問道:“言將軍,要追嗎?”

言轍的臉色凜冽如冰,冷冷道:“追?還追得到嗎?”

帶裴清走的那個人顯然是屬於外部勢力,一旦出了他們領權的海域,就沒有資格繼續追擊了。

“言將軍,難道就這麼讓他們就逃掉了?”

言轍沉默了,片刻后緩緩開口,“如果裴清真的選擇相信那個傢伙,”他突然露出了一個極為譏誚的冷笑,“那麼,結局還是一樣的。”

因為,只要有人,就會有貪婪和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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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正攻總是不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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