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王鼎飛天，清水悠悠
這一刻，時間過得極快，又極慢，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刀劍狂舞，雙劍齊飛，兩人皆是一心二用，精通雙手互博之術；一人是刀術劍法合璧，攻防一體，滴水不漏；；另一人雙劍一正一邪，奇正相輔，勢可破天。
這是一場武林百年難遇的惡鬥。
時間悄然流失，兩人的速度突然都慢了下來。
程龍額頭全是汗珠，這樣激烈的拚鬥，讓他體力消耗巨大。
另一邊，沈秋寒的頭頂也白霧騰騰，每次揮劍的速度也慢了下來，很慢，但每一擊都勢如萬鈞，讓程龍每擋一擊，手臂就不禁顫抖一下，兩人最終拼起了內力，戰鬥到了最後關頭，也到了最險惡的時刻。
那名身材嬌小，紫袍鳳眼的嬌美女子自從下樓之後，就一直靜靜站在一旁，神情冷然，不管是屠絕的慘死，還是朴無命的獲勝，以及沈秋寒與程龍兩人百年難得一見的惡鬥，都似乎毫不在意，直到這時候，才妙目瞪圓，盯着場內的沈程二人，似乎這慢悠悠的劍法刀術才值得讓她去關注。
叮！鏘！
刀劍盪開，沈秋寒抽身後退兩步，隨即右手上舉，隨即一招蒼鷹撲食，向程龍頭部緩緩點去，同時左臂一震，一招毒蛇吐信，直奔程龍小腹而出。
劍慢慢點來，程龍卻如臨大敵，張口厲嘯一聲，左刀右劍，如重萬斤，緩緩朝攻來的雙劍迎去。
鏘，首先相遇的是刀與劍，這次刀劍相碰，居然聲音是沉悶的，隨即“嗡”的一聲銳鳴，程龍只覺得從劍上陡然傳來一股巨力，如海潮怒漲，海嘯卷天，左手之刀立刻被震得一歪，而毒劍乘機突然加速，寒光一閃就朝程龍胸膛刺去。
棄刀，后閃，這也許是程龍此刻唯一的選擇。
所以，程龍棄刀，但卻沒有后閃，恰恰相反，他身體只是微微一偏，就朝着劍尖撞去。
沈秋寒愕然，對手瘋了嗎？不過他也來不及思考，所以劍還是凌厲刺過去。
嗤!這是寶劍刺穿身體的聲音，程龍胸口插着一柄劍，噔噔噔！倒退數步坐倒在地上，臉上的詭異笑容直讓人悚然。
與此同時，噗的一響，緊接着沈秋寒一聲驚怒交加的慘叫，只見他捲縮着身體，萎靡在地，過了一會，才艱難的抬起頭，望着程龍嘶聲問道：“我感覺到了劍意，你這是劍法，到底是什麼劍法？”
“佛指劍！”
“其實我也是雙手使劍，只不過我這左手之劍，是從來不用的，咳咳，一出就見生死。”程龍連吐了兩口血才把話說完。
沈秋寒死了，但並不是死在程龍的“佛指劍”下，“佛指劍”只是刺破了他的氣海，廢掉了他一身功力，卻並不至於奪命，本來沈秋寒也許不會死，最起碼不會現在就死，但他堅持認為比武輸了，就要履行諾言，要放武威鏢局走，所以他就得死，出手的是那個嬌小的紫袍女子，紫袍女子殺死沈秋寒之後說，現在他死了，比武不能算數，所以武威鏢局不能走。
武威鏢局眾人怒目圓睜，恨不得用眼光殺死這個女人，但這是不可能的。
程龍雖然還沒死，但跟死了也差不多，胸膛剛剛被刺穿，力氣耗竭，絕對無法再動手；李連捷寶劍折斷，一臂已斷，最多只能算半個人；金子丹還能斗，可他剛剛敗給了漠北狼王朴無命。而對手卻還有朴無命、房如山、卓衣白、沙千里，以及那高深莫測的紫袍女子，武威鏢局已陷入絕境。
“一個不留，全部殺光。”紫袍女子冷冷下令道。
漁民打扮的是白龍會與青蛟幫的幫眾，生意人打扮的卻是珍寶樓的護衛，紫袍女子話聲一落，嗆啷啷一陣亂響，眾人立刻拔出兵刃，就朝威武鏢局洶湧殺了過去。
“武威戰陣！”
李連捷大聲厲喝，威武鏢局眾人拔出刀劍，三人一組，所有人又圍成一圈，正好把程龍、李連捷等人圍在中間。陣勢一成，殺氣頓起，人數雖然比對方少，卻三人之間，或攻或守，進退自如，李連捷等人居中調度，哪邊抵擋不住，手中寶劍就飛向哪邊。
一方瘋狂進攻，一邊防中帶攻，一時之間，大堂內鮮血四濺，慘叫連連。
攻了近一刻鐘，青蛟幫一方始終沒有突破武威鏢局的防線，反而被殺死七人，本來武威鏢局除去受傷的兩人，一共才十五人，青蛟幫一方幫眾就有二十七人，見此情形，紫袍女子冷哼一聲。
房如山、卓衣白、沙千里三人臉色一青，一齊縱身撲了過去。
三人的加入，頓時讓武威鏢局壓力大增，卓衣白長槍疾刺，房如山掌影翻飛不定，沙千里一手各持一枚分水刺，寒芒閃動，也是凌厲無比，武威鏢局瞬間就有幾名鏢師中招倒地。
李連捷，金子丹，姬元三人雙目怒睜，從戰陣內圍沖了出來，堪堪抵住幾人的攻擊，可戰陣沒人指揮，頓時慘叫四起，眾鏢師死傷慘重，戰陣瞬間崩潰。
程翠兒扶着程龍，左右閃避，卻被三名青蛟幫幫眾圍住，危在旦夕。
朴無命緩緩站起身，五名腰懸銀色彎刀的壯漢也一同站起，一齊向戰團走過去，紫袍女子冷眼瞧了一下，並不理會。
“朴無命，你這時候過來搶功？”房如山揮掌劈翻一名鏢師，回頭喝道。朴無命冷笑一聲，答道：“金子丹是我的。”
“好,讓給你！”房如山斜退一步，就yu讓開，但就在他後退的一剎那，朴無命已出手。
金芒一閃，四把金色彎刀已離房如山背後四處要害不到一尺，房如山大叫一聲，雙肩一縮，閃電般往上躍起，嗤嗤兩聲伴隨着一聲慘叫，房如山身在半空，雙腳被斬斷，還沒來得及落下，兩道金芒一旋而回，頓時把房如山攔腰斬為兩截，砰砰兩聲，掉在地上，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就再金芒閃出的同時，五道銀色寒光也朝青蛟幫諸人飛斬而去，頭顱飛起，瞬間就有五人被殺。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這些正在瘋狂廝殺的人都驚住了，卓衣白、沙千里兩人臉色大變，虛晃一招，退後兩步站定，厲聲道：“這是怎麼回事，朴無命你瘋了？”
“哈哈哈！”
朴無命一陣大笑，突然朝着金子丹說道：“金兄，你好！”金子丹並不意外的笑了笑，向前兩步，朴無命也邁進一步，兩隻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我們很早之前就是朋友了！”兩人只說了同樣的一句話，身形同時一展，朝還在驚愕中的對手撲去。
威武鏢局眾人神情大振，傷者也大吼着，揮動手中的武器衝過去，卓衣白、沙千里兩人方寸已亂，一步步往紫袍女子方向退去。
“唉！”紫袍女子冷嘆一聲，轉身朝二樓走去，待紫袍女子上了二樓，兩名黑袍人也轉身跟了上去，卓衣白、沙千里兩人見此也身形一晃，直向二樓奔去。
不一會，廝殺聲停了下來，沒來得及跑掉的敵人全部被殺死，李連捷神情卻一片黯然，程龍重傷，自己僅剩一臂，十二名鏢師就剩下兩名，還帶着傷，姬元與程翠兒身上也是血跡斑斑，有自己的，也有敵人的，這是李連捷壓鏢以來最慘烈的一次了，作為大師兄，李連捷之後把傷痛隱藏起來，叫程翠兒與姬元先給幾人包紮傷口。
噔噔噔！
卻是金子丹與朴無命兩人，追擊紫袍女子等人，從二樓下來。兩人搖了搖頭，表示幾人已經逃走。
咳咳！程龍咳嗽了兩聲，忍着傷痛說道：“這些人雖然暫時逃走，我預計他們未必肯罷休，我們還是先離開此地為好。”
“師傅，我去把鏢車從後院拉出來。”金子丹聽程龍說要趕緊撤走，說道。
“不必了，我們在這裏鬥了這麼久，後院的鏢車肯定早就被他們搜過了，還是趕緊走，東西無論如何得送到九黎宮。”
“東西不在鏢車上？那太好了！”金子丹神情一愣，隨即興奮道。
“師傅，你們都帶着傷，要不先回鏢局，我把東西送到九黎宮。”金子丹沉吟了一下，突然建議道。
“不必了，咳咳，等過了清水鎮，我們就往回趕，由姬元去九黎宮就夠了。”程龍咳了一下輕聲言道。
“東西在姬元身上？”金子丹暗自道。
“那我們趕緊離開此地。”
金子丹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扶住程龍就要朝店外走去，朴無命與剩下的三名彎刀壯漢也跟在後面。
啊！啊！
突然幾聲慘叫響起，程翠兒扶着姬元正走在前面，聞聲霍然回頭，兩人一看目眥yu裂，只見李連捷與兩名鏢師每人身中數刀，全身是血，躺倒在地，眼看是活不成了，程龍胸口透出一截刀尖，手臂顫抖着舉起，指着已退開三四步遠的金子丹，含糊的問道：“原來是你走漏了消息！這是為什麼，十二年了，我對你視如己出，這是為什麼？”程龍噴了一口鮮血，抖着身體把最後幾個字說了出來。
“不錯，是我把巫王鼎的消息告訴朴無命的，然後由他聯繫東夷聖女，組織了這次截殺。”金子丹雙眼血紅，大吼道：“你對我好？可我跟了你十二年，吃苦賣命，得到什麼了？風餐露宿，吃的不如人，住的不如人，我一身功夫，為什麼要受這樣的苦？”
“你口口聲聲說視如己出，可自從收了姬元這個關門弟子，你什麼時候睜眼瞧過我？就像巫王鼎，你也只給他帶着，卻不相信我！”金子丹吼聲越說越大，如已癲狂。
“啪啪啪！說的好！”
腳步從二樓響起，只見紫袍女子等人拍着掌走了下來，原來她們根本就沒有離開四海酒樓。
紫袍女子等人，下得樓來走到近前。
“程總鏢頭，你的功夫的確不錯，威武鏢局也不愧為江南第一鏢局的名號，可惜，可惜呀！”說完這句話，紫袍女子的眼光似有意無意的看了金子丹一眼。
“嗯，真不好意思，還沒介紹下自己，總鏢頭這樣的豪傑也有資格知道我的名字，我是東夷神殿的，知道我的人都稱我為東夷聖女。”說道這裏，紫袍女子突然臉上閃過一絲怒色，提高了三分聲音怒道。
“沈秋寒這老東西，以為與神殿的長老相識，就我面前老是以長輩自居，哼，他算什麼東西，只不過是一條道貌岸然的老狗而已，氣海被破，功力全廢之後，還想給我做主，不找死嗎？”
“哼！房如山這混蛋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以為我不知道，他們珍寶閣打着什麼算盤，什麼東西敢跟我神殿搶東西！”紫袍女子說完，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得意之色。
程龍嘆息了一口氣，以目示意姬元趕緊逃走，然後就倒了下去，嘴角一邊冒着血泡，一邊喃喃道：“你們咋知姬元乃是九黎……”話未完就毫無聲息了。
多年的師徒關係，讓金子丹本能上對程龍有一種懼怕，此刻見程龍真的死了，才又走了過去，暴虐之色還殘留在臉上，拚命壓制着複雜到極點的情緒，柔聲說道：“姬元，不管怎麼說，我們都師兄弟一場，只要你交出巫王鼎，我可以請聖女饒你們兩人一命。”畢竟巫王鼎，誰也沒見過，萬一逼急了姬元，他把鼎毀掉，那就得不償失了。
程翠兒看到金子丹到了這個時候，還這樣一副好心的樣子，不由從悲痛中醒來，撿起身邊一柄劍，悲嘶一聲就朝金子丹衝過去。
砰！金子丹一掌擊在程翠兒肩上，把她打飛了回去，程翠兒翻身而起，又yu再撲殺過去。
“姬元，你難道想你師傅從此絕後嗎？”
姬元聞言心中一震，一把拉住程翠兒的手臂，心中轉念想道：“不能讓師傅絕後，這話是不錯的，無論如何我也要保全師妹的性命。”
“三師兄，你難道真的想把鼎交給這無情無義的畜生？如果你交了，你對得起師傅和大師兄他們嗎？我……我死了也會恨你一輩子！”程翠兒見姬元拉住自己，半晌不啃聲，悲憤的跺足道。
姬元卻不回答程翠兒的話，轉眼看向遍地的屍體，看到李連捷全身是血撲倒在地，看到程龍慘白的臉龐，心中想法更是堅定，不管程翠兒如何怪他，罵他，他必須救程翠兒。
只見姬元把手伸進胸口，慢慢從裏面掏出了一個小布包，緩緩打了開來。
裏面是一隻淺潢色三足小鼎，拳頭大小，似玉非玉，周身散發著淡淡的潢色光暈，只不過此時，鼎上沾上了不少血跡，讓人更覺奇異不凡。
“這就是巫王鼎，可以給你們，不過我有一個條件，如果你們不答應，我寧可碎玉決不為瓦全。”姬元自動下定決心，神色就平靜了下來，這時淡淡的說道，語氣雖不重，但語調透露的果決卻讓人覺得無法違背。
“不錯，果然跟傳說中的一模一樣。”東夷聖女自姬元拿出的小鼎，目光就被小鼎牢牢吸引住了，當下隨口說道。
“沒問題，我只要此鼎，把鼎拿過來，全放你們走。”
姬元卻搖了搖頭，“你先放她走，等她過了清水橋，我就把鼎給你。”
東夷聖女眼中微不可查的閃過一絲怒色，看了下姬元，還是點了點頭，沉聲道：“答應你，叫她趕緊走。”
“休想，我死都不會走，姬元，你敢把鼎給她，我死了也恨你！”程翠兒近乎咆哮着怒罵道。
姬元嘆了口氣，把頭湊到程翠兒耳旁，輕輕說了兩句話，。
“你沒騙我？”
“絕對沒有！”
得到姬元肯定的答案，程翠兒一跺腳，貝牙緊咬，狠狠地說道：“那我走！”
卓白衣等人見東夷聖女已經答應放人，也就都沒有阻攔，不一會功夫，程翠兒已經走到橋上，轉眼消失在了橋頭。
“這下你滿意了吧，把鼎給我！”東夷聖女對着姬元沉聲說道。
“不要着急，我這就給你。”姬元一邊說一邊朝東夷聖女走了過去。
“站住，你手上還有什麼？”見姬元一隻手托着小鼎，一隻手卻握着一面模樣古樸的小玉牌，玉牌正散發出點點紅光。
“該死，世上怎麼會還有這種東西，一定是遠古符籙，停住，你給我停下來，不想活了呀！”東夷聖女神情驚恐，一邊大聲怒罵，一邊飛速從袖中取出一面晶瑩小盾，雙足猛的一點，身形就朝店外飛身閃去。
先是“噗”的一聲輕響，緊接着“轟”的一陣巨響，一片紅雲爆裂而出，瞬間整個酒樓就化為烏有。
誰也沒發現，就在紅雲爆裂一刻，從巫王鼎中突然射出一道黃光，一閃而逝。
一個月後，江湖傳言，燕京第一樓珍寶閣，劍派豪門神劍山莊，橫行長江兩岸的白龍會，青蛟幫被人**之間夷為平地，分飛湮滅。
又過了兩個月，聽說在東海之濱的蓬萊島，發生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但卻沒人親眼見到。
又至清明，清水河畔來了一位面容秀麗的白衣女子，在四海酒樓廢墟前祭拜痛苦着，只見她看着悠悠清水，嘴角喃喃道：“三師兄，你沒騙我，仇報了，可你又騙了我，你……你終究還是離我而去了！”
白衣女子低着頭，眼角的淚珠，順着那秀麗的臉龐滾滾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