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九章 替她遭罪
滿屋的氣氛冷得似結了冰,沉重得叫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月淺曦安撫般握了握炎洛嵐的手指頭,溫聲笑道:“先聽她把話說完,我相信,如果不是有萬不得已的苦衷,瓔珞她不會提出這樣的請求。”
輕聲細語的話,柔若春風,奇異地撫平了炎洛嵐心窩裏澎湃的怒意。
他微微頷首,算是認可了她的說詞。
殺意漸散,房中凝固的氛圍隨之鬆懈。
瓔珞抹了把額上的涼汗,感激地看着月淺曦。
“月姑娘,我和南訣找到金羅盤了,但要啟用它,必須得要一顆神體境界強者的心頭血。”
“東西在哪兒找着的?”月淺曦先是一喜,隨後,心頭升起了一絲古怪感。
“是在鬼妖寢宮中的暗室里。”瓔珞如實回答道。
她之前與南訣等人在鬼妖的寢宮尋找金羅盤和聖靈劍,無意間發現了寢宮裏有一處暗房,在強行打破壁面后入了暗室之後,便找到了放置在暗室中央的金羅盤。
金羅盤原本是放在一個防禦陣法裏,受陣法保護,但鬼妖已死,她佈下的陣法自然而然失去了作用,所以才會被他們輕易取得。
“原來如此。”月淺曦恍然大悟地喃喃道。
“找到金羅盤之後,南訣立即找來了神殿的古扎,上邊有記載開啟金羅盤的方法。”說著,瓔珞鄭重地彎下腰身,“我知道取心頭血會讓月姑娘元氣大傷,可這是能讓諾言重新恢復修為的唯一辦法,我……我……”
月淺曦輕嘆口氣,緩緩蹲下身,溫柔地為她拂去眼角落下的熱淚。
“我理解你的心情,你不需要感到愧疚,換做是我,也會為了深愛的人,做出和你相同的決定。”
她的體諒,讓瓔珞心中的歉意愈發加深。
“對不起……”
如果有別的法子,她萬不會選擇傷害她。
瓔珞掩面低泣。
月淺曦無奈地笑了笑,伸手將她顫抖的身體攬入懷中,一邊為她順氣,一邊說:“好了,多大點事兒?只是一滴血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說得輕巧,但瓔珞心裏很清楚,對武者而言,心頭血意味着什麼。
那是用本源靈力逼出的血液,是凝聚了武者本源的精華!
尤其月淺曦的修為突破了神體,她的心頭血更是價值連城,不可多得的珍寶。
但她卻毫不猶豫地答應送給她,這份恩情太重,重到她不知該如何回報。
“你再哭,我可就要反悔咯。”
月淺曦故意嚇唬她。
瓔珞撲哧一聲笑了。
“我們這就過去吧,反正我要找的東西已經到手了。”
月淺曦攙扶着她從地上站起來,餘光朝炎洛嵐那方一瞥。
卻在看到他陰鬱冷峻的臉色后,微微一怔。
他在生氣?
轉念一想,她就明白了他在氣什麼。
心像是掉進了蜜罐里,又甜又軟。
三人離開了魔允的寢宮,並肩往鬼妖的住所走去。
路上,月淺曦有意放慢腳步,偷偷挪步到炎洛嵐身旁,壓低聲音說:“你快彆氣了,心頭血雖然寶貴,只要我靜心修鍊,十天半個月就能把失去的力量補回來。”
“本尊說再多,也不能令你改變主意不是?”炎洛嵐冷着臉問道。
他知道她有多重情,更知道她對同伴有多在乎,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會生氣。
“額!”月淺曦憨憨地撓了撓腦勺。
“事不過三。”炎洛嵐終是捨不得苛責她,只得把怨氣往肚子裏咽。
“成。”只要能讓他消火,她什麼都答應他,至於做不做得到,那是另一回事。
炎洛嵐心如明鏡,他知,若往後她在乎的人再遇到什麼危險,她照樣會罔顧自身的安危,竭盡所能地出手幫襯。
可他放在心上的就是這樣一個女子,除了暗暗惱火,他還能有何辦法?
剛抵達鬼妖的寢宮,他們就與匆忙飛來的俞晴撞了個正着。
“月姑娘,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俞晴滿臉驚喜地說道。
“我剛才在另一座寢宮裏,發現了你的佩劍,不過劍被設下了結界,我沒辦法取走。”
她找到聖靈劍了?
月淺曦腳步一動,想要跟着她前去取劍,可又想到瓔珞的請求,一時有些為難。
“去吧,拔除奪魂釘又不急這一時半會兒。”炎洛嵐沉聲說道,深幽的雙眸里掠過一道別有深意的精芒。
“大領者說得對,等月姑娘尋回了神器,再忙別的事不遲。”瓔珞善解人意的說。
月淺曦這才跟着俞晴一道,去了若風的寢宮。
她前腳剛走,後腳,炎洛嵐就尋着南訣的氣息,找到了他置身的暗室。
昏暗的四方暗房中央,殘留着繪製的陣法圖紋,紋路失去了靈力的支撐,變得暗淡無光,在陣中,一個金光閃閃的羅盤靜靜放置着。
“就是它么?”
炎洛嵐眯了眯眼,隨後,手腕輕晃,將隨身的玉簡空間開啟,放出了與笑忘白的屍首一同待在裏邊的皇甫諾言。
“諾言。”
瓔珞乍一見到他,立馬飛撲入懷,雙手緊緊纏住他的腰身,向他報喜。
“你要做什麼?”
南訣察覺到炎洛嵐正往陣中走去,忙旋身擋在了他面前。
“讓開。”
勢壓外泄,硬生生將南訣逼退數步。
他氣得憤然攥緊了拳頭,實力強了不起啊?
炎洛嵐壓根不在乎他噴火的眼神,穩步走到陣中,彎腰將金羅盤拾起。
隨後,雙目幽幽閉上,丹田中僅剩下五成的靈力瘋狂運轉,漫過他的奇經八脈融入心脈之中。
“他想代替月姑娘。”
瓔珞立時明了了炎洛嵐的想法,瞳孔一縮,這一刻,她終於相信,眼前這個男人是在乎月姑娘的。
“什麼?”
聞言,南訣大吃一驚,他不敢置信地盯着炎洛嵐,像是要在他身上看出一個洞來。
炎洛嵐雙耳不聞窗外事,專心致志地操控着靈力。
不一會兒,一滴飽滿的殷虹色血珠從他的心口迸出,穿過衣衫,漂浮在他的身前。
血珠身處的剎那,炎洛嵐臉上的血色如數褪去,只剩下一股病態的白。
峻拔的身形微微晃了晃,他憑藉著超出常人的意志力,勉強穩住身體,將血珠濺落到羅盤上攥刻的複雜紋路中。
神體境界強者的心頭血剛沒入羅盤,羅盤立即嗡嗡震動,散發出一束束璀璨耀眼的金色光芒。
“過來。”
炎洛嵐眼波一斜,朝旁側的皇甫諾言看去。
後者抿唇走上前來,神色複雜地看着他。
炎洛嵐緊握着羅盤,將靈力注入其中,隨後,羅盤正面側向皇甫諾言。
迸射的金芒如千萬支針,一股腦沒入了他的體內。
“啊——”
猝不及防間,劇痛從神經末梢傳至。
皇甫諾言不自覺慘叫一聲。
凄厲的叫聲,讓瓔珞的心跟着抽痛起來。
她多想能代替他受下這些苦。
炎洛嵐神色不變,對他遭受的痛苦無任何感覺。
數秒后,皇甫諾言背脊一挺,幾十道金芒從他的胸膛、四肢、脊樑內飛射而出。
南嚴父子警覺地躲閃開‘暗器’,金芒咻咻刺入四周的石壁中,待光暈散去后,金芒包裹住的東西方才顯露出本體。
那是一根根鋒利的黑色鐵釘,是神殿當初無情刺入皇甫諾言經脈中的奪魂釘。
九十九根奪魂釘拔除后,皇甫諾言渾身虛脫地朝地上倒去。
瓔珞忙不迭飛奔而來,將他癱軟的身子緊抱在懷裏,咬着唇瓣,似哭似笑的說:“已經沒事兒了。”
“休養一段時日,你被封印的修為應當能復原。”炎洛嵐隨手將金羅盤扔進玉簡里,冷聲說道。
“多謝……”皇甫諾言勾起一抹笑,滿目感激的望着他。
“舉手之勞而已。”炎洛嵐雲淡風輕地說道,渾然不覺這事有什麼大不了的。
他的初衷並非是救人,只是不願讓她受傷罷了。
說完,炎洛嵐漠然轉身,抬步往暗室外走去。
“你……”
目光在通道口猛地頓住。
她幾時來的?又到了多久?
月淺曦緊緊握着聖靈劍的劍柄,熱淚盈眶地猛盯着他。
這個傻子!
要不是她察覺到不妥,全速趕回來,她尚且不知,他在背後為她做了多少!
奪眶而出的眼淚,仿若砸在炎洛嵐的心尖上。
心口泛起針扎般的細碎疼痛,嘴唇動了動,強行解釋:“本尊靈力充沛,損耗一些無傷大局。”
月淺曦一言不發地望着他,也不說話。
“月姑娘,”瓔珞不願他們倆為此事鬧得不愉快,忙出聲緩和氣氛,“大領者也是為你着想,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天賦不強,不能突破神體境界,才連累你們動用心頭血。”
月淺曦沒好氣的哼了一聲,目光從炎洛嵐身上挪開,投向瓔珞。
“不關你的事。”
言罷,她朝炎洛嵐勾了勾手指,又往身後的通道指了一下,示意他跟着自己出來。
炎洛嵐拔腳就走,亦步亦趨地尾隨在她身後。
南訣本想跟上去瞧瞧,卻被南嚴攔了下來。
“有你什麼事?”
“湊熱鬧嘛,再說咯,萬一淺曦責罵他,好歹我也能幫着說說好話啊。”
“得了吧你。”南嚴一個字也不信,他不去火上澆油就不錯了,“人家的家務事,哪輪得到旁人插手?”
“我又不是外人。”南訣低聲咕噥道。
待南嚴一記厲眼掃來,他趕忙裝出一副什麼都沒說的無辜樣子。
另一邊。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主居,在殿外的院落中止步。
月淺曦面無表情地執起他的手腕,注入一股靈力,查探他的內息。
“只是些輕傷。”
炎洛嵐若無其事地說。
“輕傷?”月淺曦不怒反笑,只那笑容里透着些冷意,“五臟受損,氣息絮亂,靈力僅有不足一成,這就是你口中所謂的輕傷?”
炎洛嵐一時語結。
“瓔珞要找的人是我,誰要你在這兒逞英雄?”
想到他拖着傷勢未愈的身體,代替她啟動金羅盤,月淺曦的心就跟被人擰了一把似的,又疼又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