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 深入敵營
從王宮出來,蕭念就沒給耶律弘毅一個好臉色。她好歹是個人質,就算不用當成客人招呼,也不必綁成麻花,搭在馬背上吧。小腹和馬鞍直接接觸,顛簸起來真是要命了。
“弘毅,在木葉山的時候,我們好歹有點交情,我不指望你給我解開繩子,但你能不能讓我坐着?”
“不能。”回答不能更簡潔明了。
“……”跟他的溝通宣告失敗,蕭念閉了嘴。曾經以為高緯就夠混蛋了,現在看來,高緯算得上混蛋中的聖人。
抵達遼縣勿吉軍營的時候,蕭念顛得眼前一片星星,看到誰都是三胞胎。耶律弘毅將蕭念扛進主帳,按照高寒的描述,準確無誤地把蕭念放到一張軟榻上。
帳篷里多用各種動物的牙齒裝飾,座椅和軟榻上面鋪了一層獸皮。
正面的主位上坐着一個男子,外形十分粗獷,一看便知是來自至北之地的漢子。頭戴蓬鬆的皮帽,上面斜插一根虎尾,身上裹着牛皮製成的衣物,腳上套了一雙皮鞋。額前、頸間與袖口處,各有鹿毛做點綴。跟傳說中的完全相同,跟契丹、突厥相比,勿吉看上去更不開化。
耶律弘毅向他道,“勿吉王,我已經將君后帶來了。”
勿吉王起身來到軟榻前,捏起蕭念的下巴,用野獸般的目光將她仔細打量一番,笑道,“細皮嫩肉,跟剛剝了殼的煮雞蛋一樣白凈水靈,比咱們草原上的女人好看不少,難怪將一個皇帝一個王爺迷得神魂顛倒,就是不知道床上功夫是否有奇妙之處。”
同樣的動作,高緯不止一次做過,蕭念當時並未覺得有何不自在,換了面前的男人,只讓她覺得噁心。她忍不住大聲怒罵,給自己壯膽,“無恥之徒,拿開你的臟手,再碰我,阿緯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嘴巴倒是挺壞,該好好洗一下。”勿吉王從桌上拿過一壺茶,捏開蕭念的嘴巴,當頭澆了下去。
茶水流過眼角,自鼻樑兩側滑進口中,舌尖嘗到了淡淡的苦澀味道。
勿吉王停下動作,問道,“小sao貨,本王的茶好喝嗎?”
果然是野蠻人,說起話來都這麼骯髒。蕭念用力掙開勿吉王的禁錮,衝著他冷笑一聲,將口中的茶水盡數噴到他的臉上。她唇角微微勾起,嫵媚道,“你要是想知道,可以自己嘗嘗。”
好大的膽子,竟敢對他放肆。勿吉王抹了一把臉,牙齒咬得咯咯直響,高高揚起手,巴掌帶着風聲揮了下來。
耶律弘毅以飛速攔截下這一掌,用身體將兩人隔開,十分令人意外地替蕭念說好話,“不過是個生孩子的工具而已,勿吉王何必跟她置氣。更何況,勿吉王力大無窮,一巴掌下去,這個女人準會被打到斷氣。她要是死了,咱們怎麼拿她做人質。”
勿吉王忍下怒氣,吩咐道,“帶下去好生看管,等本王取了契丹,再來娶她。”
兩個小兵押着蕭念,送去附近的一處帳篷。
進了帳門,小兵一用力,將蕭念推到帳內,隨後守在門外,不許她隨意出入。
這頂帳篷看上去像是剛搭起來的,地上連毯子都沒鋪,枯草沒過腳踝,桌椅床榻等用具更是一樣沒有。無所謂了,當個人質哪有那麼多講究,就這麼著吧,能擋風雪遮雨露就行。
蕭念活動了一下手腕,繩子綁得太緊,別說解開,連動都動不得。以前總嫌高緯招惹她,現在難得消停,權當是出來清靜一下。
清靜了不到一天,傍晚的時候,營地里喧嘩起來。不過多時,帳門被人掀開,勿吉兵推了一個捆住雙手的男子進來,接着,帳門重新關上。蕭念定睛一看,嘿,高緯來陪她一起清靜了。
不,他來了,世界就不能清靜。
高緯環視帳篷內一圈,看到地上躺着的人,幾步邁過來,用肩頭碰了她一下,“阿念,你怎麼樣,有沒有吃虧?”
“你盼着我吃虧啊?”蕭念沒好氣地說,“我記得有個人似乎說過‘不想敗就敗不了’之類的話,君上,你今兒個怎麼也栽了?”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我贏多了,想試試輸是個什麼滋味,不行嗎。再說,我要是不被他們捉住,怎麼知道你關在哪裏。”高緯話說得輕鬆,沒有一點失敗的沮喪感。
都成階下囚了,還吹什麼牛,有吹牛扯皮的功夫,拿出真本事來,省得淪為他人笑柄。
高緯懶洋洋地往蕭念身邊一倒,一起躺在枯草上望着帳篷頂發獃。要是在曠野就好了,可以看到如煙般的雲彩,水洗過的碧空,心情都會跟着清爽起來。可惜,現在只能看到灰暗的毛氈子。
蕭念突然開口,“阿緯,我想到一個方法,或許可行。”她坐起身來,一本正經道,“雖然手腳綁得緊,說不定能用牙齒解開。你背過身去,把手伸過來,讓我試試看。”
聽上去靠譜,高緯按照蕭念說的,在她面前坐了下來。
繩子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製成,咬在上面居然會打滑,連續幾次都不成功,蕭念只好接着繼續試驗。高緯輕咳了一聲,問道,“阿念,你是在解繩子,還是在挑選下嘴的地方,好一口咬死我?”
她是在想辦法讓兩個人舒坦一些,他一點都不感恩,甚至調侃她,有比他更可惡的人么。蕭念說,“那我放棄了,咱們就這麼捆着,等那些勿吉兵想好之後,慢慢處置我們。”
“別別別,你繼續,當我什麼都沒說。”高緯告饒了。
研究半天,費去一個多時辰,蕭念終於解開繩子。她長舒口氣,將手伸到高緯面前,讓他幫忙放開自己。高緯活動了一下手腕,不懷好意地笑着,直把蕭念笑得發毛。他道,“你現在掙不開、逃不掉,我豈不是想對你做什麼都可以,真是天賜良機。”
早知道結果會是這樣,蕭念就讓高緯用牙齒先給自己解開,然後她找個地方一躺,讓高緯慢慢等去。
如今說什麼都晚了。蕭念明白求他沒用,懶得開口找沒趣,索性不搭理他,隨他怎麼胡鬧。
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高緯麻利地替蕭念解開繩子,檢查身上有沒有勒傷。看見有發紅的地方,小心替她揉着。一會兒壞壞的,一會兒蠻貼心,變這麼快,適應不過來啊。很快,蕭念想到了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阿緯,你是怎麼被抓的?”
高緯據實回道,“聽老秦說,你被弘毅帶走了,我就跟四哥要了兵符,帶人衝進勿吉陣營,然後就出現在這裏了。”
“你以前不會莽撞行事,這次是怎麼了,關心則亂?怕我會出事?或者,擔心我會藉此離開你,永遠不出現在你面前?”
他貼近蕭念的耳邊,狀似親密,實則輕聲說,“是我跟四哥商量出來的計策,假裝被擒,深入敵營,等到勿吉出兵,營地空虛時,裏應外合,一舉拿下他們。”
不是從來聽不得高長恭的名字嗎,今天居然跟他合作,高緯不是病了吧。再說,連高緯都被綁成這樣,其他士兵不是更得綁成粽子。就算能想到用牙齒解繩子的方法,他們身邊也一定有眾多人看守,沒機會去做。
察覺到蕭念的疑惑,高緯接著說,“有人會幫我們,一個你絕對猜不到的人。”
既然猜不到,那就不費腦筋了,沒準兒是哪個部下提前數年在勿吉隱姓埋名,等着發光發熱的一天。
帳門外有了些聲響,似乎是一個女人跟守衛在說話,接着帳門被掀開,高寒帶着幾個侍女邁進帳內。看到倆人的繩子已經解開,她稍稍一愣,旋即笑了,“一天沒吃東西,你們餓了吧。”
她揮了揮手,示意侍女將帶來的東西送上來。
幾個碗盤在高緯和蕭念面前一字排開,散發著幽幽的香氣。什麼雞鴨魚肉、蹄髈排骨、青菜豆腐,各種常見或不常見的菜都有,渾然一場小筵席。
笑得那麼姦邪,一定沒安好心。蕭念坐在原地不動,警惕地望着她。
高寒問,“你們是不是怕我下毒?”
廢話,以前可是吃過她的虧,一杯毒酒,差點丟掉小命,難保她不會覺得不過癮,趁現在的機會,親自來上一次。吃過一塹,要是到現在不長點心眼,白白消耗了這麼些日子的糧食。
“我是替弘毅來探望你們的,知道君上喜歡喝酒,特別備上一壺,不知合不合君上的胃口。”高寒從身後的侍女手裏接過一個托盤,放在飯菜旁邊,正過酒杯后,拿起酒壺,將杯子一一斟滿。她端起一杯,遞到高長恭面前,說了一聲請。
高緯將杯子攥在手裏,剛要喝,被蕭念按住了手臂,她輕輕搖了下頭,讓高緯不要冒險。他渾不在意,用另外一手握住蕭念的柔荑,稍一用力,將她拉進懷裏。接着,酒杯靠近唇邊,頭一仰,整杯酒滑入了他的咽喉。
蕭念驚得心都快跳出來了,假設酒里有毒,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