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戰略欺騙
地中海氣候帶來了連綿的春雨,淅淅瀝瀝,空氣潮濕,土地泥濘。高強度的戰爭讓攻守雙方精疲力盡,攻城戰逐漸陷入僵持。
城外的聯軍不斷換防,調整部署,準備下一波大規模的攻勢。沿着東西戰線兩翼的沿海戰備公路,各個儲備倉庫的戰爭物資源源不斷的向君士坦丁堡輸送,晝夜不息。在海上,一波又一波的船隊從刻赤港出發,又將那些倉庫填滿。
聯軍終於攻佔了君士坦丁堡長牆之外的第十二區和第十四區,加拉太半島的第十三區,但是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近8千人的傷亡,炮彈和機槍彈的大量消耗,聯軍已經不可能再保持相當的火力強度了。部隊相當的疲憊,不得不進行大規模的換防。天氣、士氣、海量的物資消耗,都迫使聯軍不得不暫停攻勢。而城內的十字軍們也知道帝都陷落是早晚的事情,堅持一天算一天,鮑德溫二世幾乎天天呆在聖彼得大教堂祈求上帝的幫助,而不是坐鎮大皇宮指揮作戰。大概他也明白,這個時候只有上帝能夠幫助他。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就在他走投無路的時候,城外的敵人居然派來了談判代表,並且給了他3天的停戰期以表誠意。這在瀕於崩潰的防禦一方來說,簡直就是從天而降的喘息之機。最精銳的外籍雇傭兵被殲滅於外城,敵軍已經逼近君士坦丁堡長牆,數百上千門大炮日夜不停的轟擊城市,肆無忌憚的傾瀉着死亡的鋼鐵,最重要的軍事和經濟設施大部被摧毀。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炮彈就會呼嘯着從天而降,把人炸的四分五裂,任何人都無處可逃,活下來只能憑運氣,這種難言的恐怖能把人逼瘋。
現在,城外那些人不知道抽的哪門子瘋,居然要談判停火!這是上帝的幫助,是他日夜祈禱,使上帝聽到了虔誠者的聲音。
談判代表是一個東正教高級教士,不過這個東正教信仰者明顯對羅馬教廷帶着嘲諷和憎恨,當然談判條件之苛刻也大大超越了鮑德溫的底線。聯軍提出,十字軍和羅馬教廷派來的君士坦丁堡大主教放下武器,撤出這座城市,聯軍保證他們的生命安全,並且保證在希臘給這些十字軍們一個很好的安置,不會讓他們無處容身。
這就不是談判了,是招降嘛!鮑德溫二世不可能接受這種條件,不要說羅馬的教廷有可能因此開除他的教籍,城內那些頑固的十字軍騎士們也不會答應。如果他們戰死在城裏,有可能被教會封為聖人,但是他們為求活命與異教徒妥協,那就是萬劫不復了。
更為可惡的是,聯軍雖然在這三天裏停止了軍事行動,但是城外的一些人不斷用鐵皮大喇叭向城外喊話,煽動城內守軍投降。聯軍甚至派出那種能飛上天的飛艇,向城內撒下無數的傳單,揭露十字軍和羅馬教廷的罪惡,號召城內東正教軍民起來反抗羅馬教廷的殘暴統治。反覆宣稱,蒙古人來到這裏不是為了搶掠居民的財富,不是為了破壞君士坦丁堡人的家園。而是為了解放君士坦丁堡的東正教徒,恢復羅馬帝國的合法統治,趕走十字軍侵略者。
鐵皮大喇叭一遍又一遍的用希臘語向城內喊話:“君士坦丁堡城內的居民們:蒙古可汗,已經與羅馬帝國的王室成員、東正教會、小亞細亞和巴爾幹的各族人民結成了廣泛的同盟,城外的軍隊就是東正教的無敵大軍!新羅馬帝國的臨時議會已經選舉成功,新羅馬帝國的皇帝,也將由人民選舉產生,並且在聖索菲亞大教堂加冕。難道你們不希望建立新的羅馬帝國么?
城內的東正教徒們,千年羅馬帝國的繼承者們,城外的大軍是你們的同族,信仰共同的上帝,我們是你們最忠實的朋友。而你們,怎麼能站在東正教會的敵人一邊,殺害你們的朋友和同族呢?我們怎麼能自相殘殺,讓羅馬教皇繼續在這座東正教城市作威作福呢?難得你們要背叛你們祖先的信仰么?難道你們甘心受羅馬教廷的奴役么?
現在,這座偉大的城市被我們30萬大軍所包圍,在我們的外圍還有百萬軍隊。我們有上千門大炮,數千挺機槍,20萬匹戰馬,200艘戰艦。我們已經把你們圍的水泄不通,你們早已經無處可逃,全世界沒有任何一座城市能夠抵擋這樣的軍事力量。難道你們就甘心為十字軍陪葬么?難道你們要為了你們的壓迫者賣命么?即使你們僥倖在這場不義的戰爭中活下來,難道你們就不怕戰後被正義的人民送上審判庭么?!你們難道不知道,你們是你們祖先的叛徒,東正教的叛徒么?
起來吧,覺醒的君士坦丁堡人民,自由在向你們召喚,只要你們拿出勇氣來,做出正確的選擇!”
漫天的傳單,一遍又一遍的喊話,在春雨迷濛的時節顯得格外的呱噪。而事實證明,一遍一遍的強制灌輸概念,確實產生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在這幾天裏,城內不斷發生軍民群體逃亡事件,甚至有士兵挾持長官,試圖開城投敵的駭人之事。惱怒的鮑德溫二世國王一邊應付着城內涌動的叛亂暗潮,一邊和阿哥迪烏斯老頭進行着沒有希望的談判,加上對上帝那沉重的責任,糟糕的軍事態勢,他精神已經快累垮了。
在談判中他對着阿戈狄烏斯副主教破口大罵,嚴厲指責聯軍這種破壞和談的行為。阿戈狄烏斯卻雲淡風輕,以並不違反停戰協議為借口,輕易就化解了這個粗魯無知的騎士的憤怒。這種心理戰仍然在繼續,沒日沒夜,沒完沒了。
迫不得已之下,鮑德溫二世國王和他的十字軍騎士們提出了他們的條件,這些沒腦子的人條件是將金角灣及加拉太半島的第十三區租借給新羅馬帝國議會,這是君士坦丁堡最繁華的商業區了,為期是10年。且不說新羅馬帝國與十字軍共處一城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聯軍怎麼可能退出他們已經佔領的君士坦丁堡外城,再重新交給羅馬教廷?
聯軍的底線是,可以考慮讓十字軍們帶着他們的武器、戰馬和侍從,有尊嚴的離開君士坦丁堡。這是拔都王爺和巴根台諾顏能夠接受的最低限度,也是羅馬人能夠接受的最低限度,也是東正教大牧守能夠接受的最低限度。聖城必須重歸東正教會,大牧守必須重回聖索菲亞大教堂,信仰東正教的新羅馬貴族必須統治這座城市,而蒙古人必須要控制這條東西方貿易的咽喉,否則他們進行這場戰爭又有什麼意義?
這場談判從頭到尾就毫無希望,天真的阿戈狄烏斯徒勞無益的試圖挽救城內參與的20萬東正教徒的生命。他不明白,這些十字軍在宗教狂熱的氣氛下並不畏懼死亡,他們更害怕丟掉榮譽。阿戈狄烏斯堅持到了最後,才在絕望心情中撤出了君士坦丁堡內城。他離開城門不到5分鐘,蒙古海軍的炮彈就又一次落到了城內,15分鐘以後,陸軍火炮也咆哮起來。君士坦丁堡人知道,這是新一**規模進攻的開始,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進攻前的炮火準備。
果然,火力準備40分鐘之後,聯軍士兵從海陸兩個方面又一次蜂擁而來。
雖然聯軍攻克了提奧多修斯二世長強,殲滅了守軍精銳部隊。但是城內仍然有20萬人口,能糾集5萬青壯。作為世界上最大的商業城市,君士坦丁堡不缺糧食。雖然他們的重型武器在聯軍炮兵打擊下損失慘重,但是他們畢竟曾經擁有世界上最大的軍工廠,一部分藏在大皇宮堅固建築里的武備仍然可以武裝大量軍隊。
在這三天停火期間,十字軍派出地位較高的騎士和侍從作為君士坦丁堡長牆守軍的基層軍官,鮑德溫二世還能夠控制部隊。聯軍想一鼓作氣攻破君士坦丁堡長強,這是不可能的,即使突破了這道堅固長牆,內城還有一道長牆阻擋着他們。即使他們突破了第三道城牆,君士坦丁堡核心區域仍然存在大量堅固建築。這些東正教士兵,真的敢於對他們心中的聖地動手么?他們敢於摧毀帝國議會大廈么?敢於摧毀聖索菲亞大教堂么?他們敢於把大皇宮夷為平地么?
“阿戈狄烏斯大人,我們主動和他們談判,已經表現出了我們的誠意,我們不是殘忍好殺之人。如果我們不得不摧毀你們心中的聖地,那麼責任也在於鮑德溫二世國王,不在於我們。”
巴根台這些天一直坐鎮速不台的指揮大帳,他實在無法安坐澤克爾亞庫聯軍總參謀部了。窩闊台大汗病逝的傳言已經在蒙古部隊內部悄然傳開,根本無法制止,連君士坦丁堡城下的聯軍高級將領也有所耳聞。他心裏非常清楚,這個重大不利消息再也掩蓋不了幾天了,最後的殺手鐧必須要使用了。
而在最後的突擊之前,他還想利用阿戈狄烏斯進行一次戰略欺騙,他已經對這個老頭施壓了一整天了,目的就是讓他再次入城談判。而蒙軍突擊部隊就利用這次談判停火期,突然空降第六區,佔領帝國議會大廈,策反君士坦丁堡的東正教民兵,一舉拿下第二道防線。
但是這個虔誠的老頭死也不肯答應用這種卑鄙手段欺騙十字軍領袖,哪怕這些十字軍是十惡不赦的敵人也不行,因為上帝的十誡中,有不可做假見證陷害別人這一條。
巴根台不得不以再次使用巨型燃燒彈,把整個君士坦丁堡化為灰燼作為要挾他的手段。實際上巴根台是不可能再次這種戰略武器的,真的摧毀聖索菲亞大教堂,那麼東正教聯軍也就瓦解了,新羅馬帝國必然分裂,巴根台不是莽夫,他不會這麼干。
可是老頭怎麼知道巴根台的心思?幾天前的衝天大火讓他心膽俱裂,他知道這些蒙古人什麼都乾的出來。如果聖城的偉大教堂群毀於戰火,他將如何向東正教大牧守交代?在巴根台嚴厲的逼迫下,老頭一夜之間頭髮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