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生

1重生

夏日炎炎,四隻電風扇呼呼的吹着。聽說課間操被取消了,教室里趴下一片。

外面一陣熱風吹過,拂得一扇玻璃窗緩緩閉合。

玻璃窗上淺淺的反射着陽光,晃動着照進教室。似有似無的,就在這縷陽光中,一道纖細的微光不知從哪裏來,肉眼不可以看見,靈覺無從去感知。它融在這縷陽光深處,直到陽光照向牆角那名趴伏着的男生時,它才受到牽引一般倏然射下,沒入那人的頭頂。

隨着玻璃窗重新被人推開,上面反射的陽光也隨之而去。那道微光的剎那存在,宛如遊離在時光之外,自始至終沒有留下任何痕迹,風來風往,也無人曾有察覺。

牆角只有午軒一個人在,被陽光照到時,他微不可察的輕輕一顫。

似是從休克的困厄中復蘇,午軒頭腦隱隱作痛,眼皮沉重得難以睜開,身體麻木了似的沒有感覺……他的神志尚未完全清醒,感知也異常紊亂,一時間弄不清自己的狀況,但多年來掙扎生存的本能卻在,他警覺的維持着原本的趴伏姿態,呼吸均勻如舊……

他模糊的聽着,模糊的感知着……

年輕的聲音討論着功課和考試成績,談論誰誰更受老師喜歡……周圍一片安逸與平和。

他昏昏沉沉的皺起濃眉。他現在……是在一所學校中?似乎暫時是安全的。

但他來不及稍加放鬆,頭腦突然劇烈的混亂起來,紛至沓來的記憶不受控制的呼嘯而過——幼時、童年、少年……上山拜師、遭遇災厄、靈根有損……刻苦修行、繪製符籙、習得法咒……報仇雪恨、奪得古符……

支離破碎的畫面在他腦海中洶湧着來回碰撞,停不下來,理之不清,拂之還亂。

他頭痛欲裂,一時間幾乎忘了自己是誰。

他咬緊牙關,皺着眉,鎮定着、冷靜着,竭力的回想。

最後的記憶逐漸清晰和連貫——

起伏的波濤,晃動的游輪,遍佈的鮮血,深入骨髓和五臟六腑的劇痛……高貴的婦人一手抱着昏迷的少年,一手拿槍指着他,複雜的神情幾乎帶着悲恨……他靠着游輪殘破的欄杆,艱難而漠然的站着。魁梧的中年男人焦急而愧疚的喊着他的名字,臉色蒼白的衝過來,想要抓緊他的手臂。

但他知道自己的生機已經枯竭,只不過依仗着修為和靈力才勉強多活幾分鐘罷了。他在哪裏死不是個死,又何必要死在誰的懷裏?他孑然一身,卻也有着自己的驕傲。他無父無母,從前如此,現在如此,以後也將如此。他沉默着握緊古符,耗盡最後一絲力氣,蹣跚着轉身,撲向大海……

游輪?大海?生機枯竭?

午軒渾噩的頭腦猛地劃過一道亮光!

身體的麻木感正在緩緩消散,久違的健康感覺漸漸清晰。沒有劇痛,沒有暗傷,沒有瀕死的難過!渾身通暢的血脈活力幾乎是愉悅的哼着歡快歌聲,充滿了他的感官靈覺!

午軒僵了剎那,心臟“砰砰砰砰”,震動得越來越緊促和激烈。

混沌的神志也逐漸清醒,午軒壓抑着激動緩緩抬起頭,目光掃過眼前和周圍的景象,陌生又熟悉的教室和同學讓他瞳孔狠狠一縮。他的靈覺不會欺騙他,出現在他眼前的,不是幻象,不是夢境,而是現實!

這裏是他陷入災厄前,最後待過的地方!

他強忍着身體的顫慄,微微低下頭,細緻的打量自己。

他半趴着坐在課桌前,穿着白襯衫、牛仔褲、直板球鞋,青澀的身體稍顯瘦削,卻不是常年耗費精血療傷的枯瘦。他捏了捏手臂,淺麥色的肌膚上沒有半點疤痕,骨骼也不是成熟的硬朗。他的手腕上還戴着爺爺送他的十三歲生日禮物,一隻嶄新的多功能電子手錶。

手錶上面顯示着現在的日期和時間:

2005年7月15日。

他掙扎着活到了二十二歲,那時已經是2014年。現在卻是九年前!並且,7月15日!果然是這天!他現在剛剛十三歲,剛剛讀完初一,剛剛轉到千樹初中來讀初二學前暑假班……可他記得更清楚的是,這天是他短暫一生的災厄起點。

曾經的這天,他的“靈覺”突然覺醒,年少的身體承受不住靈覺的衝擊,疲憊的陷入昏迷。然後,聞訊趕至的爺爺將他從校內醫院中接走,送他去山西的古村拜師。

再然後,因為他資質太好,師父的義女受人挑撥,為了爭奪傳承而對他暗下毒手,損傷了他的修行根基……師父性情怪異,許他自己報仇。他靈根極佳,哪怕受到損傷,修行時耗時耗力且痛苦萬分,但他依然能夠修行出成果來!

他隱忍,苦修,復仇!

可是仇人容易殺死,靈根卻難以復原。

修復靈根所需要的傷葯無不珍貴難尋得令人髮指,可若是不能修復靈根,他無論繼續修行與否,都要常年承受深入骨髓的痛楚。這痛楚不僅是感官上的難熬,更是他生機的不斷枯萎——靈根受損,宛如身中慢性劇毒。所以他不得不四處尋葯,陷入那視人命如草芥、泥沼般讓人窒息的靈異圈中,他因傷葯而行事掣肘,不得自由,無法掙脫……

所謂靈異圈,在他看來,無非是妖魔鬼怪與稍有修為的人混在一起彼此傾軋!

那些記憶附帶着讓人力竭的痛苦,清晰的浮現在他的眼前,卻反過來提醒着他——

現在,那對他而言意味着毀滅和災難的起源還沒有發生!

而他這嶄新的一世也再不必為毀身的仇恨、無邊的痛楚,以及他的……生身父母所困擾了。

是他一指點碎最後一個仇敵的魂魄后,收攝得到的那張古符的緣故?還是那片隱約有着怪異氛圍的海洋,其實另藏着不為人知的神秘?抑或是那一切神秘因素加在一起才造就的無法複製的奇遇巧合?是這巧合讓他魂魄穿梭時空,重生到過去的自己身上?

一連串的驚疑劃過腦海,午軒咽了咽唾沫,強行將急促的呼吸穩定下來。

不管怎樣,他確定自己回來了!回到了過去,回到了他“靈覺”剛剛覺醒的那天!

他握緊微微顫抖的雙手,險些壓不下渾身的顫慄。他貪婪的感受着身體健康的活力,痴迷的體會着蓬勃涌動的生機,同時也仔細感應自己的靈覺——或許他的確是魂魄重生而來,曾經苦修到“顯化”境界的修為雖然沒有隨他而來,但他的“靈覺”本質仍在。

就在剛才的麻木中,他已經輕輕巧巧、靜靜悄悄的度過了最初的覺醒階段。

他曾以二十歲的年齡,在這個世界的靈異圈中佔據一席之地,因為他有令人嫉妒的天資,有復仇得來的傳承法門,有謹慎理智、堅韌不拔的秉性。而如今,他的“靈覺”不僅安然覺醒,更因為他似是魂魄重生而更加精純和強大。

那麼,他是不是終於能夠像以前時刻嚮往的那樣生活了?健康的默默的修行,自由的安靜的活着,不受痛苦的度過春秋冬夏,可以聽春雨,可以看夏花,再也不必為了尋求療傷靈藥而北鑽南往,東躲西藏,甚至受人威脅……

午軒低着頭一動不動,複雜洶湧的情緒在他的深呼吸中緩緩平復下來。

他始終都只是孑然一身,他能夠擁有的也始終都只有他自己,他必須讓自己的實力足夠強大,否則用什麼守護自己嚮往的沒有痛苦、不受威脅的自由?可是修行時的靈氣波動難以掩藏……

想到“靈氣波動”,午軒剛剛清醒的頭腦又是一震,他忙再看向電子手錶。

——2005年!沒錯,沒錯,現在千樹城還沒有改建,或許連規劃都還沒有開始進行!也就是說,城北的遇佛山上,那座地理位置略顯陡峭、坍塌破敗無人問津的古廟,現在還沒有被推倒夷平仿古重建!那麼,那座古廟現在依舊只有那些歷史悠久的斷壁殘垣。

午軒連呼吸都屏住了。他知道這意味着什麼,這意味着——

那張在他重生前依然在攪動靈異圈腥風血雨的“水墨洞天畫卷”還沒有出世!

寶物本能自晦,不被世人所知。但是當年“水墨洞天畫卷”被封印太久,出世時廟牆被鏟碎倒塌,它也因為靈氣不足而無法自保,以至被損毀了一角,不能再隱匿自身的寶光和氣息。這就導致日後誰擁有它,誰就成為夜中螢火、眾矢之的。

可是現在,那張洞天奇寶還完好無損的被封印在古廟的廟牆中!

一封千百年,舉世無人知。

如果他將之完好的取出,再將之徹底的煉化,那他就擁有了一座隱匿於無形且沒有任何氣息外漏的洞天。等他再將畫卷本體完全收到自己的靈覺中,任何人都不可能再得知它的存在。日後他在洞天中修行,靈氣波動都被洞天遮擋,他的生活還何愁不能自由自在?

……

二十分鐘的課間操時間快要結束了。教室外面,一名身材高挺的少年從樓下蹭蹭的爬上來,大步走進後門,在靠門的空座上坐下,一面提着襯衫一側呼扇,一面拍拍酣睡的球友:“下午放學去籃球場再訓練訓練,明天早上一定要虐死初三那伙弱雞。”

被他拍醒的男生坐起來,撓了撓頭,皺眉道:“哦,周末我想睡懶覺。”

“周末不是有兩天?你後天再睡。”

“可是,下午太熱了吧?”睡意朦朧的男生依然抗議。

“三天沒訓練了,還嫌熱!涼飲雪糕我包了,贏了球再帶你們去體育館游泳。”

“哦,那行。”

“你小子就是個吃貨。”少年又拍了他一下,“繼續睡吧,我回去上課了。”

“哦,您走好。”還沒睡醒的男生慢騰騰的說著,頂着雞窩頭重新趴到課桌上。

那少年搖搖頭,起身往外走,抬手看看時間,又連忙加快腳步。走出門轉身時,他眼角掃過教室一角,突然微微一頓。他停住腳步,站在門口,滿身是汗卻精神抖擻的看着教室內另一個角落的男生側臉,揚眉試探着問道:“哎,午軒?”

午軒好容易才平復了重生的顫慄,他收斂所有思緒,憧憬着健康自由的生活,計劃着中午怎麼去將那張“水墨洞天畫卷”完好無損的取出來,再煉化到自己的靈覺中,徹徹底底的把它收為己用。他知道欲速不達,若是他現在就找借口請假或是逃學,然後去城北的遇佛山探寶,那就未免過於刻意,也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更何況,他現在空有靈覺,卻沒有修為,去那裏取寶,以及事後抹消自己的痕迹,都需要準備一些工具來輔助。

聽到有人叫他,午軒頓了頓,平靜的轉頭,看向那個短髮濃眉的少年。

那少年看清他的臉,立即笑了:“午軒,真的是你。你也轉來這裏上學了?”

午軒看着他,微微皺了下眉。

那少年也不尷尬,翹起嘴角道:“還記得我吧?我許盛陽,幾年前住你隔壁,想要教你練武,結果被你胖揍的那個。”

午軒記起他來,點點頭,淡淡的笑了下:“昨天剛轉來的,好久不見。”

許盛陽本以為這個比他更凶的小夥伴會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不料竟收到一個笑臉。他略微怔了一下,隨即笑容更加爽朗,他挺成熟范兒的打了個響指,刻意沉聲道:“明天早上看我打球去,然後哥帶你去游泳!”說完沒等午軒答覆,他就轉身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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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軒[娛樂圈修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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