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把酒問東溟 潮從何代生
紹定元年(公元1228年)三月十日清晨,臨安府東南郊外的官道上,五皮快馬疾馳如風。為首的馬上青年錦衣貂裘、龍眉鳳眼、皓齒朱唇、氣宇軒昂,大約二十五六年紀,後面緊跟的四人身着千牛衛官服官帽也是威風凜凜。
五皮快馬急奔數里後來到一個岔口,繼續向前便是來往紹興府的錢塘江水路渡口,左邊是做渡口生意的一個小村莊。小村雖然不大,但是房屋瓦舍、酒樓、店鋪錯落有序,來往客流使得生意十分熱鬧,在官道上便可看見不遠處的酒樓旗風招展。
五人放緩馬速進入左道的小村內,經過八排屋舍,最後一排的東邊,遠遠已經看見一干衙役帶刀持棒圍在一座大府門前。五人徑直打馬過去,為首的青年抬眼看到大府門上牌匾高掛“楊府”字樣,於是下馬向門前的衙役說道:“我是左千牛衛上將軍公子昭,前來調查案情,知府隨後到。”衙役們趕忙行禮,幫忙牽馬栓系僵繩,其中一位引領五人進入府內。
楊府很大,正對的前方是大廳,府門和大廳之間為前大院。前大院右邊東牆是馬房,左邊西牆立着兵器架,插着各種兵刃。府門后不遠處,卻見三個人背對他們正在討論着什麼,其中一人不時用手指着府內各處比劃。衙役急步上前通報后,三人趕忙迎上來拜見行禮。
公子昭點頭示意后對左邊的那人問道:“你是嚴松?”對中間那人問道:“你是楊府管家?”對右邊那人問道:“你是嚴柏?”三人一愣,均接口道:“是的,大人。”心裏均想:“此人從未謀面,如何分辨得出我們?”公子昭看看他們的神色,已經知道他們想什麼了,於是笑了笑說道:“你們三人均不穿衙役差服,兩人腰間攜掛兵器,中間這位老人家已年過六十,想來不會是官差,剛才用手指着府內各處比劃,似乎熟知府中情況,且衣着樸素,神色凝重卻不失沉穩,必是府內配合官差查案的,所以我猜想老人家是府中管家。”那老人忙道:“小人楊懷,已跟隨老爺三十年,自十年前移居臨安便一直是府上管家。”公子昭又說道:“另外兩人不着官差服裝,腰上又攜掛兵器,應該是劉知府的親信隨從,否則也不能隨意進此查訪,而劉知府的四個貼身護衛在臨安府家知戶曉,其中嚴家兄弟老大嚴松的雙錘,老二嚴柏的單刀十分了得。”公子昭一邊說一邊分別看了看兩人腰間攜掛的雙錘和腰刀。
嚴松,嚴柏聽到千牛衛上將軍誇自己武功了得,心中不免有些得意,嘴裏卻連說:“大人明見,大人過獎了。”謙虛完,兩人眼中又帶了些疑惑。公子昭當然知道他們想些什麼,對兩人說道:“凡天下重案,均會通知七大御捕,七大御捕可酌情考慮是否參與協辦,劉知府已派人通知左右衛上將軍慕容英雄,告知楊晉安老將軍昨晚被刺身亡,慕容將軍特差我來協查。”嚴家兄弟心中一寬連忙說道:“悉聽大人吩咐!”
原來自三十年前宋皇帝御封七大捕,可督查協辦天下各案,七大御捕之職便一直延續至今。七大捕歷來從“十六環衛官”中挑選,而“十六環衛官”分管“御刀宿衛侍從”,也就是皇帝貼身侍衛的各隊統領,“御刀宿衛侍從”本就是御前諸軍中萬里挑一的人物,統領他們各隊的環衛官更可想而知,而且非皇帝心腹中的心腹不能擔任。
十六衛包括:左右金吾衛,左右衛,左右千牛衛,左右驍衛,左右武衛,左右屯衛,左右領軍衛,左右監門衛。十六衛各設置上將軍、大將軍、將軍均稱為環衛官,環衛官平時只是虛職,若遇戰事,往往從環衛官中選任都統制、統制等擔當主將后,方可掌握兵權,所以環衛官皆空官無實,起安置閑散武臣,兼有儲備將才的作用。
但是“十六環衛官”中被御封的七大捕卻有“可督查協辦天下各案”的實職權力,掛着二品三品的官職卻行使捕頭的差遣。宋皇帝在這方面的考慮可謂是用心良苦,一方面官職高可以讓七大捕查案方便,畢竟需要七大捕查辦的案件都事關重大;另一方面七大捕只能行使捕頭的差遣,避免濫用官權調動兵力,即使上奏需要動用軍隊,也是另外安排統領行使兵權,七大捕不得指揮。七大捕各持“御捕”金牌,一般只參與重案,或者皇帝遣派的機密要務,和其它辦案力量互相協作,互相牽制。
如今的七捕之首慕容英雄同時擔任“十六環衛官”中的左衛上將軍、右衛上將軍,並且又是十六衛的統領“御衛總管”,故稱左右衛上將軍,官封二品。公子昭雖然是左千牛衛上將軍,官封三品,但是他並非七大捕,故要跟嚴家兄弟說明乃是慕容英雄所差。
嚴家兄弟四十齣頭,跟隨臨安知府多年,見識也算寬廣,卻想不通眼前的公子昭二十五六的年紀,竟然能官封左千牛衛上將軍之職。不過他們都知道這人需要小心伺侯,萬萬得罪不起,兩人站立一旁靜等公子昭詢問。
公子昭向楊管家道:“兇案現場在何處?”管家指了指大廳後面方向,道:“大廳後面左邊的書房內。”公子昭對嚴家兄弟問道:“那裏有人看管了吧?”?嚴松道:“我們趕到后安排了一個衙役看管現場。”公子昭又問管家:“官差未到前,可有人進出書房?”管家道:“巡夜的下人今天清晨看到書房門敞開,進去看到老爺被殺身亡后大聲叫喚,我和府上的人都趕了過去,大家只進的外書房就被我叫住了,只有我進去探看。”公子昭接着問:“你可發現什麼?動過什麼沒有?”管家道:“我進去看到老爺躺在血泊之中,用手探已沒氣息,趕忙出來叫人報官,一時慌張,沒注意別的,也未動過書房物品。”公子昭點了點頭似乎對回答很滿意,然後說道:“我們走吧,邊走邊說。”
管家在前面引領,公子昭問嚴松道:“你們來多久了?發現什麼沒有?”嚴松道:“我們兩人進去也只查看了屍首,派人守護書房門口后,就到府門口等候知府大人了,只比將軍早到一會。”公子昭露出一絲厭惡的表情,冷冷地道:“只怕劉知府的轎子現在還未出門。”嚴家兄弟乾咳了幾下,均不敢作聲。
公子昭問管家道:“府上都有些什麼人?”管家道:“老爺,我,還有三男兩女共五個長住下人;其他的都是老爺的朋友,居住沒有定數,有時人多,有時人少,有的寄住半把月,有的逗留一兩天。昨晚客房十六間全滿了,後面又陸續來了些人,我推說客房滿了,沒有讓他們入住。亥時剛過,又有些人來,其中一人願意寄宿下人偏房,多求了幾次,我見天色甚晚,便留他一宿。”公子昭道:“楊老將軍封開國子,食邑五百戶;大兒子楊鵬為金州都統制,領十路大軍之一的兵權;二兒子楊舉亦是廣南東路梅州的知州,為何府上只有五個長住下人?”嚴家兄弟在一旁聽着嚇了一跳,怪不的七大捕之首差人來過問此案,原來此府的主人竟有如此背景。管家答道:“老爺為人豪爽,又愛熱鬧,來府中的朋友只要給他說點奇聞笑談解悶,老爺一高興就會留下來住一兩天,另外老爺時常接濟一些窮苦人家,這裏靠近錢唐渡口,久而久之來往的人都知道老爺大名,不少人乾脆就以此當投宿落腳之處。”說完,管家苦笑了一下。大家自然明白這府中食客太多,開銷過大,哪裏還養得了許多下人。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走過府門後面的前大院,穿過了大廳,來到了后大院。管家指了指左前方的房舍說道:“那邊便是書房,書房對面是客房,正對的北面是老爺的卧房。”聲音不免有些悲傷。公子昭已經看見有個衙役手持哨棍站在書房門前的迴廊里,右邊是一排房舍,三三倆倆有人聚在房門前的迴廊里議論。
公子昭吩咐跟隨的四個千牛衛:“你們四個去書房查看,先別翻動屋內事物。”四人領命徑直向書房去了。
公子昭又對管家說道:“楊管家,煩你再跟我周圍看看。”說完領頭向客房走去,竟沒理會那嚴家兄弟,嚴家兄弟對看了一下也跟了上去。公子昭登上石階、走進迴廊、轉向北盡頭,向南邊一間間查看開來。他看得很快,當碰到迴廊里的食客時,他才停下來,細細的從頭到腳打量一番。由北到南看完一遍后,公子昭對管家道:“十六間客房十六個人都在這了。”管家道:“是的,還有一個晚來的在下人那邊。”嚴柏趕忙說道:“小的兄弟倆趕到時,他們正聚在書房前談論,我們命令他們回到這邊來等候問話,不得離開!”公子昭點了點頭,道:“很好!”公子昭看着客房南盡頭旁邊的小門,道:“客舍後面做何用處?”管家道:“後面是柴房和膳房,沒有人住。”公子昭轉過身指着對面對稱的小門,道:“書房後面是下人的住所?”管家道:“是的,大人。”公子昭一邊走一邊道:“那我們過對面看看。”
四人穿過了書房左邊的小門,一排屋舍未設迴廊靠大府西牆而立,八間房排列,另有一間更寬大的獨立開來。靠近中間的房門前,幾個下人也是聚在一起正在議論。管家道:“最後一間稍大獨立的是老朽居住,前面五間是長住下人居住,接着的三間堆放雜物,偶爾也給來府里打短工的下人居住,昨天最晚來的一人住在第八間房。”
公子昭象剛才一樣一間間房很快的查了過去,只在路過中間房時,把門前聚集在一起的下人一個個仔細的看了一遍,各人的神情或悲傷、或恐慌,各不相同。後面三間房內堆積雜物,比較亂,氣味也帶着腐悶。查完第八間房后,公子昭對管家道:“你說的昨晚最後來投宿的人不在屋裏。”管家吃了一驚,帶着疑問的神情自言自語道:“奇怪,清晨大家一起趕到書房時,好象他也在的。”公子昭望向嚴家兄弟,嚴家兄弟老二嚴柏趕忙說道:“大人,凡府里的人小人均已命令各自回房舍處等候的,只怕我們未到時,那人已經逃了,嫌疑重大。”公子昭冷冷地道:“他包裹還在床上。”
公子昭又把最後一間管家的住房匆匆看了一遍,然後對管家問道:“楊老將軍今天要出遠門?”管家忙道:“是的,原本老爺今天要帶我們去梅州二公子那住段時日的,小人未說,大人竟看得出來了。”
公子昭邊向回走邊道:“你們今天四個人穿了新衣、新鞋,另外一個也是換洗整齊;剛才看你們屋子的時候,五間房內都收拾停當,女傭的妝枱還蓋上了舊佈防塵,有的還打了不小的包裹擺在床上或者桌子上。另外一間比較凌亂的房間應該是昨晚巡夜的下人的,我猜就他一人留守看府。他衣着陳舊,頭髮散亂,臉帶油光,未曾梳洗,哈欠連連,眼帶倦意,身上散着酒味,昨晚巡夜應該喝了不少酒來提神。”
一旁的管家恍然中連連點頭,後面的嚴家兄弟也聽的目瞪口呆,公子昭每處查看都非常快,沒想到竟留意得如此細微。
公子昭來到五個下人聚集的地方,對其中一個人道:“你是昨晚巡夜的?”管家忙道:“這是來查案的公子大人,你好生回答。”五個楊府傭人連忙行禮,公子昭問話的那位回答到:“小人楊德,見過大人,小人正是昨晚巡夜的。”
公子昭對楊德道:“我們去楊老將軍的卧房,邊走邊說,你把你昨天夜裏巡夜的情況說一遍。”楊德道:“小人從子時開始巡夜,大約每半個時辰往返一次,從大府門後走到老爺的卧房門前再返回府門。第一次客房和下人的個別房內有燈火,老爺的卧房、書房、還有膳房均沒有燈火,房門均緊閉。第二次所有的房都沒了燈火,房門緊關,以後每次均是如此沒有異常。直到最後一次,卯時四刻,天還未曉,下人們已經起來梳洗完畢,我也要回房睡覺的時候,我看到書房門大開,而老爺的卧房未有燈火,房門也未曾打開。我覺得奇怪,於是進去一看,發現老爺倒在地上,身上地下全是血。我嚇的跑出來大聲叫喚,於是大家紛紛跑了過來,我們的人最先到,客房的人陸續也都到了,楊管家在外書房叫大家停住,自己進去探了探,老爺已經沒氣了,於是差我趕快去報官,我騎馬報官后就一路引他們趕來了。”
公子昭聽完后,一路沉思來到了楊老將軍的卧房,進去也是很快的看了一遍,出來后對巡夜的楊德說到:“你去通知大家到書房迴廊的石階前集合。”楊德走後,公子昭問管家道:“楊府的下人每天都是按此規矩巡夜嗎?路線和間隔時間都不變?”管家道:“是的,任何一個人巡夜都如此,他們不敢怠慢,深得老爺信任。”公子昭看着牆角又問道:“卧房外兩邊圍牆靠近牆角均有小門,後面是花園吧?”管家答:“是,不過後花園只有短工偶爾來打理,較為荒蕪。”
公子昭扭身向卧房外左牆的小門走去,邊走邊問道:“楊管家,平日裏府上的房屋從外可有上鎖?”管家道:“老爺從未吩咐上鎖,我跟隨老爺三十年,其他人也都有十年以上的時間,老爺對我們甚是放心,平日裏府上都有人走動,夜間也有巡夜的。”公子昭又問道:“昨晚楊老將軍幾時休息,其他眾人幾時休息?”管家道:“昨晚用膳完畢,老爺又和賓客閑聊到亥正時便各自回房了,老爺要比平時晚休息半個時辰。之後我和下人們收拾完也各自換洗歇息了。”公子昭道:“比平時晚休息半個時辰?昨晚楊老將軍神色可有什麼異常?”管家說:“賓客給老爺餞行,大家喝了很多酒,老爺也喝了不少,神色愉悅,並無異常。”公子昭自言自語道:“那麼多人來餞行,原來大家都知道楊老將軍今日出行。”
說話間,大家穿過小門進入後花園。後花園果然如管家所說甚為荒蕪,樹木未常修理,花草均已枯萎,落葉無人清掃,經歷寒冬后大多已經腐爛;中間有座小亭,周圍環繞假山水池,水池乾涸,淤泥見底。
眾人繞過中間亭閣后已經看到大府北邊的外牆,卻看見一個白衣人正低着頭、彎着腰、側對着他們,正在北牆邊的枯草叢中尋覓什麼,腰間斜掛着一把長劍。
公子昭轉頭對身後的嚴家兄弟道:“那人你們見過了?”嚴家兄弟臉上均一熱,不用說,這白衣人肯定就是昨天最晚來楊府投宿之人了。嚴柏趕緊解釋道:“小人疏忽,原以為府上的人都聚集在書房前了。”說完,嚴柏快速向那人走去,心裏不禁十分惱怒:“這傢伙竟害的我們兄弟倆臉面無光。”
距離白衣人三丈開外,白衣人已經直腰、抬頭、轉身、望向嚴柏。嚴柏也不搭話,走到半丈遠時突然前躥,右手劈胸抓了過去。嚴柏前躥時並未蹲身蓄勢,甚至肩頭都未下沉,然而,這突然的一抓竟然落空了。嚴鬆快,白衣人更快,他嘴裏叫道:“且慢!有話好說!”身形未動,劍未拔出,他的劍鞘已經斜切在嚴柏的右腕上,嚴柏一抓的勁道已被化解。嚴柏不免有些震驚,這白衣人反應快、解劍快、出手快、落劍又准;但是嚴柏更多的是惱怒,“大膽”他怒喝一聲拔刀攻了過去。猛虎刀法,刀如猛虎,勢大力沉,收放狂野,橫劈豎砍隱隱帶有王者之風。
公子昭知道,嚴家兄弟由於武功高強被臨安劉知府收為貼身護衛,確非浪的虛名,於是遠遠叫道:“休傷了他性命!”
白衣人身圓、臀圓、腳圓、手圓、劍划圓,在憤風狂濤的刀叢中借力消解,劍未拔出,劍連劍鞘棉棉柔柔的與刀碰觸,竟是太極劍法,腳走半圓、身跟腳勢、劍隨身形,左右遊走竟未退後半步。嚴柏久攻不下,背後又有公子昭看着,何況公子昭剛才還叫喚一句“休傷了他性命”,自覺臉面全無。“虎出山林”,“虎躍澗”,“王嘯山川”,刀風中夾帶暴喝,長身展臂,嚴柏已是凝神全力施展。白衣人依然未退半步,太極劍法轉成虞美人刀法的“驚艷”,驚艷后是小折枝劍法的“風搖枝”,再接東海潮生劍法的“潛灘”,嚴柏的三招猛虎刀法眼看要被完全接下。
公子昭那邊是看的真真切切,心裏暗暗叫好,苦笑一下自言自語道:“看來,我叫錯了。”白衣人接戰以來一直從容應對,姿意拆解,未曾反擊過一勢,雖然劍勢一變再變,換了幾種劍法似乎只是為了不退後一步,然而幾次換勢,銜接自然、舒展飄逸,竟然沒有一點漏洞。
白衣人東海潮生劍法的潛灘已經把嚴柏的王嘯山川橫劈的力道減小,劍抵着刀移到身前又變回太極劍法的“雲抹勢”,把刀上最後的力量一圈一帶再一圈完全化零。嚴柏此招十分霸道,原想用儘力量一擊成功,然而力發千鈞勢已盡,待想抽刀換勢已經晚了。白衣人的劍主動貼壓在嚴柏的刀上,無論嚴柏如何換勢發力,均被白衣人的劍壓制住使不出猛虎刀法的勁道,開始是劍貼刀,接着是腳步隨腳步,最後是身形隨身形,白衣人竟然象影子一樣依附在嚴柏旁邊。
公子昭小聲驚呼了一聲:“兩纏綿!”
什麼叫“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此時的嚴柏最為清楚。白衣人已經讓嚴柏無從發力,自己佔盡先機,任何攻擊都可以一劍致命。
那邊的嚴松早已看出不妙,飛躍而出待要解嚴柏之困,兄弟危難,嚴松以最快的速度衝過去。然而後面有人比他更快,嚴松只感覺腰間一輕,耳旁聽到一聲“退下”,公子昭已經摘下他的雙錘,搶到了他前面,嚴松摸了摸腰間獃獃的立在半途。
公子昭左錘砸向白衣人和嚴柏糾纏的刀劍,右錘砸向白衣人,嘴裏喝道:“讓開!”白衣人未等錘劍相交,已經撤劍,把劍一立帶開右錘,嘴裏叫道:“慢來!慢來!有話好說!”嚴柏手上一松,趕緊躍開,渾身冷汗,感覺持刀的手似乎仍被那白衣人纏帶着不聽使喚。公子昭沉身發力,雙錘飛舞卷向白衣人。白衣人又叫道:“等等!等。。”第二個“等等”卻沒能叫完,公子昭發力搶攻竟讓他不得不閉氣吞聲,凝神應對。
“李元霸錘法”,隋唐第一條好漢的錘法,擂遍隋唐無人能擋;血洗朱仙鎮的八大鎚之一岳雲習的也是此路錘法,馬踏朱仙鎮無人敢攝其鋒芒。公子昭現在使的正是這路錘法,“開錘勢”、“敲山勢”、“震山勢”、“碎山勢”,錘風激蕩,風雨不透。
後面的嚴松看的兩眼發直,直到現在才知道什麼叫錘法,什麼叫氣勢。二柄錘各重三十斤,公子昭舞動起來如風車一般,恍若無物,轉眼白衣人已被籠罩在錘風裏。嚴家兄弟只聽到輕微的劍錘相交的碰觸,白衣人的劍始終沒和雙錘的力道接實,不,是白衣人的劍鞘始終沒和雙錘的力道接實,白衣人仍然沒有拔劍。
白衣人太極劍法“捲雲勢”無法化解完震山勢的錘力,三分劍術劍分三路是白衣人的第一次反擊,以攻為守的反擊,把公子昭的震山勢完全守住。公子昭錘法連綿,後面碎山勢的錘力接踵而至,白衣人只有退,白衣人終於被逼退了兩步,兩大步,不是向後退的,是向右側退的。白衣人劍用刀勢,相思斷刀法的“獨倚高樓”斬斷公子昭碎山勢右錘的力道,然後是逆水流劍法從右向左掃向公子昭的左錘,當的一聲震響,兩人第一次兵刃的力道完全接實,白衣人藉著兩人力量的全力碰撞向右退開了兩大步。
“分海勢”、“鬧海勢”、“搗海勢”,公子昭繼續緊貼上去,手上速度不減半分,錘路翻飛,絲毫不見怯力;只是他身形已經下沉,馬步扣地,緩慢逼進。身形半蹲,馬步舞錘,還是李元霸錘法,這難度足見公子昭功力深不可測。
嚴家兄弟原來對公子昭二十五六的年紀官封左千牛衛上將軍有很大的疑惑,後來因佩服他的睿智,也忌憚他的官威,疑惑減了不少,而現在他們完全沒了疑惑,別說他們兄弟倆,只怕再加兩兄弟也未必是其對手。
白衣人各種劍勢變幻繁多,但是轉換之間極度完美,不留一絲破綻;蝴蝶不能在風雨中飛舞,但白衣人現在卻猶如在風雨中飄舞的蝴蝶;他只在最適當的時機反攻幾劍,其它時候均在防守,在“李元霸錘法”的籠罩下防守。他似乎不願意和公子昭霸氣十足的雙錘硬碰,剛才對嚴柏的單刀他未曾退後半步,現在他是該退則退,而且在公子昭的錘風中也不得不退,但進退避轉非常洒脫,沒有一絲慌亂。
公子昭在皇宮中切磋甚多,見識極廣,白衣人的劍法有些他見過,有些他聽說過,均是大名鼎鼎、甚至是絕跡江湖、驚世駭俗的劍法或刀法。但是卻仍有不少劍勢無法辨認。
棋逢對手讓公子昭精神振奮、鬥志旺盛,他之所以沉身馬步逼進,就是為了要和白衣人對力,要把白衣人的身形打浮,只要白衣人雙腳踏實地面,無論什麼攻勢都會被他用各種劍勢把雙錘的力道消解的一乾二淨。
“問天勢”、“划天勢”、“裂天勢”,公子昭已經準備做最後一擊。
名刃天下有七,公子昭左臂衣袖裏就扣着一把,師傅傳給他以後從未對外人用過。公子昭的師傅屈羊奢是皇宮傳說中的人物,世人都認為他已經在一場震古爍今的廝殺中死去,不想他遁跡皇宮后卻收了公子昭為徒。
大牽引,祝融劍法,磐石劍法,白衣人依然在變換各種劍法拆解錘勢。終於公子昭李元霸錘法的裂天勢對上了白衣人磐石劍法的“八風不動”,雙錘碰上了單劍,兩人第二次全力的兵刃對撞;公子昭雙錘由下往上撞,白衣人則右手橫劍,左手貼着劍鞘身發力下擋,兩人各自一震;白衣人身形被托起,猶如駭浪中的浮船,雙腳已完全飄離了地面,公子昭則被更紮實的推向地面,這更有利於他縱身躍起。公子昭尋覓到了最好的良機,一切鋪墊都是為了等待這個算準的機會,公子昭棄錘,躍起。
公子昭認為:白衣人待到雙腳落地,要想整頓身形,退出自己殺招的範圍已經不可能了,他只有硬接,一招見勝負。
公子昭從和師傅無數次的對練中去理解什麼叫破綻、什麼叫時機、什麼叫絕殺,他對自己的算路和刀法有絕對的自信。他真正的武功是刀法,殘月刀法,只有三勢:“登樓”、“鵲驚起”、“殘月餘輝”,殘月餘輝一勢十六刀,只要被算出破綻,一擊必殺。
公子昭並不想殺掉這個白衣人,但是碰上一個好對手,年青人爭強好勝的心理讓他決定第一次在師傅之外拔刀,他只想把刀停在白衣人的脖子前,或者划傷他的肩膀。
名刃天下有七,公子昭左臂衣袖裏的名刃叫“游魚”。游魚已經拔出,但殘月餘輝一十六刀的絕殺並未發出,因為公子昭正面對着一個可怕的情形:白衣人落地的同時也拔出了劍,左腳曲膝,右腳腳尖點地,身子向左大幅傾斜側對着空中的公子昭,拔出的劍橫在胸前,白衣人的“大斜千變”正在等待公子昭的刀勢。
公子昭的師傅屈羊奢在那場震古爍今的大廝殺中對決的劍客就是使用“大斜千變”劍法,那位劍客叫丁知秋。屈羊奢的殘月餘輝一十六刀的第十二刀斷下了劍客丁知秋的左膀,而劍客丁知秋的大斜千變卻洞穿了屈羊奢的胸膛;當時如果沒有慕容英雄搶過來攻了丁知秋兩刀,屈羊奢就真正離開人世了。屈羊奢每次向公子昭描述那次對決時,眼中還會帶着恐懼,師徒倆反覆拆解那場對決已經上百次了,最好的結果是屈羊奢的第十二刀,第十三刀防守后再攻出最後三刀,那樣的話誰也傷不了誰。
現在公子昭面對的情形就是師傅屈羊奢當時面對的情形,公子昭如果重演師傅屈羊奢對劍客丁知秋的那場對決最好的結果是平手。但是眼前的白衣人有那位劍客丁知秋的算路嗎?眼前的白衣人難道是那位劍客丁知秋的徒弟?眼前的白衣人也和我一樣對那場對決反覆拆解過嗎?幾個疑問讓公子昭稍一猶豫,殘月餘輝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公子昭右掌中的游魚只是一閃便又游進了左臂的衣袖裏。公子昭收刀落地的同時,白衣人也收劍、收勢,劍歸劍鞘、大斜身變成直身。
公子昭一落地馬上開口問道:“你師傅是誰?”公子昭眼神很尖銳,語氣很嚴厲,他緊盯着白衣人等待答案,也在留意判斷他是否會說謊。然而白衣人搖了搖頭,道:“這個不能說,我師傅嚴厲告誡過,萬萬不讓我說出他老人家的名字!”公子昭語氣更嚴厲的說道:“我認識你師傅!”白衣人“嗯?”了一聲,然後說道:“你這年紀,怎麼能認識藍先生,他二十多年前就退隱了。”公子昭的神經終於鬆弛了下來,原來這白衣人的師傅不是丁知秋,是藍先生。
白衣人口中的藍先生現在的年青人沒什麼人知道,二十年前的年青人也沒什麼人知道;公子昭卻知道,因為公子昭有特殊的身份,他和當今的七大捕都很熟,何況他師傅屈羊奢是原七大捕之首,公子昭從他們口中和他能掌握的資料,對幾十年裏官府和江湖的事瞭若指掌,他已經推斷出白衣人的師傅是誰了。
白衣人既然說過不可以說出他師傅,為何他卻說出藍先生呢,會不會是他想撒慌而說話故意露出破綻呢?公子昭推斷:第一,白衣人認為說出藍先生這個人沒人會知道,說了等於沒說;第二,如果白衣人說的是藍先生被別人熟知的稱呼那倒有可能是說謊,既然他刻意隱瞞反倒證明他沒說慌;第三,還有一種可能是藍先生從來就沒把自己真實的稱呼告訴給自己的徒弟,只讓徒弟稱自己為藍先生,但是這種可能不太合理,因為這樣的話他就不必嚴厲告誡徒弟了。第四,從各種資料來推斷,只有藍先生做他師傅才合情合理。公子昭一轉眼就梳理出白衣人沒有說謊的答案,既然不是丁知秋的徒弟那就沒什麼關係了,緊繃的神經自然而然的鬆弛下來。
公子昭笑了笑,語氣轉得柔和地說道:“人沒見過,但我知道的。”說完開始細細的打量白衣人。嚴家兄弟也靠了過來,楊管家在那邊卻是戰戰兢兢,腳不能動。白衣人年紀二十上下,大約六尺高,方臉偏瘦,雙眼清澈,劍眉入鬢,齒白唇紅鼻高挺,青絲束髮發垂肩,肩膀很寬,腰身很細,雙腿修長。
公子昭道:“你叫什麼名字?”白衣人道:“我叫風神御!”公子昭道:“我叫公子昭,左千牛衛上將軍。”風神御道:“原來你是將軍,好厲害!”
嚴家兄弟在一旁均在想:“這傢伙好大膽,竟敢不參拜行禮!”一看公子昭臉色似乎並不在意,再加上剛才領教過他的厲害,也不敢冒然喝斥。
公子昭問道:“你從紹興府來,剛到臨安?”風神御一楞,心想:“他如何得知?”嘴裏還是迅速答道:“是的,我三天前從紹興府來臨安,昨天黃昏剛到。”公子昭又問:“你在這查找到什麼了?”風神御指着指剛才和嚴柏交戰的站立處道:“草叢那有血跡。”原來剛才風神御對戰嚴柏一直沒有退後,是因為他站立的身後一步多點的草叢裏有血痕,後來公子昭的雙錘逼迫他離開了原地,不過他是向右退了兩步,也沒抹掉血痕。
幾個人都蹲了下來查看,血痕很淡,要非常非常仔細才能看出來。因為後花園很久沒人打理,所以枯草很厚,腐爛的地方帶有水份,如果腳底有血踩上去會被潤出一點痕迹。公子昭確定是血痕後站了起來,縱身躍上不滿一丈高的北牆頭,牆后一片開闊,再沒別的住戶。公子昭躍下牆頭對大家說道:“走吧,去書房看有什麼線索。”
管家剛緩過神也走到這邊來了,問道:“大人,兇手是不是從這逃了?”公子昭道:“有可能。”大家正要往書房走去,那風神御竟也躍上牆頭,學着公子昭的模樣雙手環抱在胸前從左向右掃了一眼,然後再跳下來。公子昭看着他笑了,問道:“你發現什麼了嗎?”?風神御抓了抓頭說:“後面什麼都沒有。”公子昭卻道了聲“有的”,然後帶頭向書房走去。
風神御楞了一楞,趕上去問道;“後面有什麼?”公子昭說:“等下你就看到了。”風神御又問:“你之前如何知道我剛從紹興到臨安,又怎麼知道我在這查找兇手留下的痕迹?”這個問題嚴家兄弟也非常想知道,兩人都貼緊過來豎起了耳朵。
公子昭一邊走一邊說道:“你穿的衣服比較單薄,臨安府的人現在冬衣還未曾換下,你穿的衣服質料是棉的而不是麻的,說明你並不是因為囊中羞澀買不起厚衣裳,這兩點可以推斷你是打臨安以南的地方來的;因為臨安府以南的春天要比臨安來的早,你衣身單薄應該是打臨安南邊來的,來處必然已經是春天。另外,你穿的衣服光鮮嶄新,但是衣服兩邊袖口均有油跡,其它地方卻是嶄新如故;你的薄底黑靴也是嶄新的,從靴底到腳踝上面已經被泥水濺的十分骯髒,而腿部以上部分卻十分乾淨;這說明衣鞋穿戴不久而且沒機會換洗。這樣就可以大致推斷:你啟程所經過的路途大概是三四天的時間,臨安府距離三四天路途的州府只有紹興府,只有州府所在才能比較早買到棉料衣裳,而其他小縣棉質衣裳或者沒有,或者換季時賣的比較晚,因為要需要商人從州府進貨,因此你到臨安前的啟程地點應該是紹興府。這樣又帶來兩個猜測:你或者是紹興府本地人;或者是別處人口先在紹興府停歇,然後再來臨安。你的口音倒是兩浙口音,但打扮卻不似。臨安附近州府的男子均喜文雅風流,即使是普通庶民也戴各種頭巾束髮,文人儒生喜帶東坡巾、浩然巾、莊子巾、儒巾、儀巾,工、商、遊子則系飄巾、方巾、萬字巾、逍遙巾,即使是農夫也會以絹一幅束髮謂之幅巾。你卻是頭纏青繩讓發垂肩,比較異類,我猜測你並非紹興府人。但無論如何,我可以假定你到臨安前是從紹興府出發的。”
風神御一邊摸着自己的衣擺一邊道:“我身上的衣料是棉的嗎?如何知道?”旁邊的嚴家兄弟和楊管家差點沒笑出聲,這人有點楞頭楞腦的,棉、麻衣料價錢相差甚遠,他竟然一無所知,想必平時不懂世事,衣食全賴父母。
公子昭卻也不嫌他煩,耐心說道:“原本大宋的棉料只有海南生產,也稱吉貝布;如今逐漸蔓延各處,但依然不多,故棉、麻衣服價錢相差甚遠。麻料觸感粗糙,棉料手感柔滑。由於棉質衣服比較貴,裁剪做工更為精細,鑲邊配飾自然也更精美,否則糟蹋了這布料的價錢,你胸前的錦花,還有衣領、袖口的彩邊不和一般麻料衣質相配。”風神御“哦”了一聲。
公子昭繼續說道:“剛才推測你來自紹興府,至於我猜測你剛到臨安府是因為你沒洗換,管家之前又說起你是昨晚投宿楊府的,想必還沒進城中,應該是剛到還沒機會歇息換洗。
公子昭稍停了停,道:“你在後花園低頭埋身,又能找些什麼?大家都怕自己惹上嫌疑呆在房前,唯獨你沒有;再說你正呆在外牆邊,不是在毀滅證據就是在查尋痕迹了。現在我還猜測你找楊老將軍有急事。”風神御怔了一怔,公子昭笑了笑卻沒繼續說下去,因為書房已經到了。
書房迴廊的石階前已經排滿了府里的其他人,巡夜的楊德已經按公子昭的吩咐聚集眾人在此等候。客房的人剛才已經猜到公子昭是來查案的,但是公子昭一直未和他們說話,大概剛才楊德已經告訴他們公子昭的身份,所以公子昭等人剛到,一干人紛紛拜見或叫“將軍”或叫“大人”,公子昭道:“你們在這稍等,等下可能找你們問話。”眾人連答:“是,大人!”
公子昭說完邁上石階,嚴家兄弟尾隨其後,管家停步留在人群中,風神御大模大樣的欲跟着邁上石階,嚴家兄弟雙雙停下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風神御稍一猶豫還是從嚴家兄弟倆中間穿了過去,嚴家兄弟又趕上去一左一右狠盯着他,心中暗道:“你小子怎麼這麼不識趣?”這時候公子昭已經向右拐進迴廊,好象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麼,他扭頭說到:“讓他進來無妨!”風神御對嚴家兄弟眨了眨眼搶到公子昭身後去了,無奈,兩兄弟也只有跟了上去。
公子昭向右在迴廊走了十幾步便到了書房門口,門口的衙役還在,行禮口稱“大人!”公子昭進去后,四個千牛衛已經在外書房等候也是口稱“大人”作招呼,公子昭均以點頭作答。風神御自從後花園后一路跟着,看見各人見了公子昭均行禮口稱“大人”,暗想:“原來跟他打招呼都要先叫“大人”的,我二十年來第一次從海外登陸,卻不知跟官府的人說話這般累。”不過他心裏倒是留意記住了。
公子昭自進書房后臉色變的嚴肅起來,因為多年來朝中求和派、和求戰派素有間隙,若非丞相史彌遠權傾天下,打壓住求戰派的力量,兩派早已經勢成水火;而這兩年來戰、和兩派都有人莫名其妙的死去,導致兩派互相猜忌,眼見不可收拾。這次被殺的楊晉安駐守邊疆時一直主張抗金,其兩個兒子亦承父志力諫收復中原失地。關鍵是大兒子楊鵬領一方兵權,為十路御前大軍“駐金州御前大軍”的統帥,如果這次楊晉安被殺是蓄意暗殺,那會導致什麼樣的局面很難估料。公子昭來之前一直擔心查出是蓄意人為的刺殺,那麼一切都不好交待了。
公子昭向那四個千牛衛道:“有何發現沒有?”其中一個道:“好象牆上少了幅畫,裏面很亂,沒發現別的什麼。”公子昭的臉色變的更沉重了,似乎對回答非常不滿意。他開始認真仔細查看,和前面不同,這回他看的很慢很細緻。旁邊的人均不敢做聲打攪。
書房對面十八間客房每間都很小,整體卻是很長,書房比整排客舍要短很多,但空間也很大,用花架和書架分成三間。四個千牛衛為了查看方便,打開了所有的窗子進行採光,房內的光線充足亮倘。
第一間最大為外書房,中間有茶桌茶具,想來有人偶爾在這喝茶聊天,周圍掛滿字畫,多是楊將軍自己的筆墨。
中書房和外書房之間是花架相隔,花架上擺放各種花瓶和喜蔭植物。楊老將軍大概六十多的年紀,身體矮壯,混身是血躺在花架前面一點。公子昭先看血跡,再看傷口,接着從頭到腳翻看了一遍。查看完屍首,公子昭打量中書房的擺設,西窗下是矮書櫃,裏面的畫卷和書都已經被搬弄出來散滿一地,地上有燭台,蠟燭已經燃燒殆盡。公子昭把每本書和每隻畫卷都翻閱了一下。翻閱完,公子昭又回到屍首邊,蹲着身子沿着牆腳一步步移動進入內書房。
其他人都停在外書房不敢跟進,風神御卻也沿着牆角跟到了內書房站在牆邊看着公子昭。四個千牛衛也不知道風神御什麼來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風神御進得內書房還回過頭來看看那幾個人,歪歪頭,擠了擠眼睛,意思是:你們來查案的不過來傻站那幹嘛?把嚴家兄弟氣得是火冒三丈,但是他們卻怕打擾了公子昭,作聲不得。
內書房和中書房用書架分隔,靠北窗是一張大案台,裏面的椅子已經被搬出,擺在中書房和內書房的書架前,滿地都是書籍畫卷。書架上的書已經被搬空,其它高低書櫥、書櫃也是如此。公子昭在案台前埋頭停駐片刻后,又抬起頭翻了翻案台上凌亂的書籍。然後他離開案台,把書架前的椅子調整了一下蹬了上去,書架上的書早被搬弄到了地下,但他仍然很仔細的查看了那了無一物的空架,時不時伸手比劃一下夠到的高度。最後他來到東邊的牆前,兩窗中間的牆上空空如也,但是很明顯,牆上曾經掛過一幅比較大的畫,因為周圍的灰塵剛好圍出一幅邊緣整齊的雪白的方形空間。這大概就是千牛衛所說的丟失了一幅畫的地方。
所有的地方查看完畢后,公子昭長舒了一口氣,臉色完全緩和了下來。他確定這不是蓄意的暗殺行為,這樣朝廷跟楊老將軍的兒子就好交待了,不會導致戰、和兩派摩擦出什麼亂子來。此案雖然重要,但顯然還不能達到出動七大捕的程度;他也可以不必關注此案,而把精力放到其它案件中。
公子昭對千牛衛道:“叫管家進來問話吧!”管家很快進到內書房,公子昭道:“楊管家,這位置原來掛的是什麼畫?”管家道:“大人,這裏原來是一幅地圖,老爺一生駐守宋,金交接的邊疆,矢志不忘收復中原諸地,退役后遷居來此,自己畫了一幅很簡單的邊疆草圖懸挂於此。”公子昭摸了摸邊緣的灰塵又對比了牆面處的顏色,問道:“這圖掛這很久了吧?”管家道:“是的,大人,老爺來這第二年就掛上了。”公子昭又問:“這圖有什麼特別嗎?”管家沉思了一陣道:“大人,這個好象沒什麼特別啊,只是一般的草圖而已,標註了老爺一生輾轉駐守之地,比較簡單。”公子昭“哦”了一聲說道:“那我們出去。”
公子昭站在石階上對下面聚集的二十多人問道:“近兩天,你們誰發現一位慣用左手,攜帶寬約三寸刀刃,身高大約六尺的陌生男子來往這附近?”半餉卻無人回答。
公子昭對嚴家兄弟道:“你們跟劉知府說聲,按這個線索進行排查緝拿,御捕不再插手這案。”嚴家兄弟愣了愣,嚴松道:“大人,這。。這。。我們不好向知府大人交待啊,小人愚笨,你好歹跟我們講個明白,以免知府大人怪罪。”
公子昭道:“你們跟我進來,我把推斷說一下,知府可以再行深查,如有異議可通知我。”嚴家兄弟忙着點頭,口中連連稱謝。風神御不甘落後也尾隨過去。
再次進到書房,公字昭來到楊將軍的屍體前,道:“楊老將軍身上除了心口這一傷痕沒發現其它創口,可以說這是致命傷。傷口邊緣非常整齊說明兇器很鋒利,仔細查看創口,可以辨認出上面要比下面的寬,如此兇器大概是刀刃之類,刀背要比刀鋒厚。再看背後創口和胸前的創口長度是一樣的,說明兇手力量很大,一刀貫透心臟,這樣也可以知道兇手的刀刃的最大寬度大約為兩寸半。”
公子昭換了個位置掀起楊將軍的衣袖,道:“楊老將軍戎馬多年,非常健壯;你們看楊老將軍的手臂,手掌指根老繭未軟,肌肉未曾萎縮,上膀和腰間沒有贅肉;而且在大府前院我看到兵器架,想來老將軍時常摸弄的緣故。兇手一刀能貫透心口,那麼刀刃前端應該是尖口或者弧度非常小,而且力量非常大,使力很順暢。”
公字昭再次站起身,把兩邊手掌相對拉開比劃着,道:“你們看老將軍身長五尺半可能不到,再看心口的傷痕和背後的傷痕距離左肩的長度幾乎是一樣的,這說明這一刀幾乎是平行地面刺進去的,這樣大概就會有兩種答案。”
公子昭看了看旁邊的風神御,跨了一步和他面對着面,道:“你們看,假設兩個身高一樣的人,我要一刀穿透他心口,那麼我的刀頭應該是朝上斜的,如果是平行的就使不上力,刀頭朝上那麼穿透後背后的傷口要比前面的高不少,但是楊老將軍身上的前後的刀口幾乎等高,所以兇手不會跟楊老將軍一樣高。”
公子昭蹲下身子繼續邊示範邊說道:“如果兇手比死者矮很多,正手握刀穿透心口,那麼後背傷口要比前面高更多,造成前後平行的傷口更不可能,除非反手握刀平扎進去,這樣使力順暢,又能使前後傷口平行。”
公子昭示意風神御蹲低身子,道:“如果兇手身高比老將軍高很多,這樣正手握刀發力順暢,還會導致前後傷口平行,所以兇手比老將軍要麼矮很多反手握刀,要麼高很多正手握刀。”
“到底是哪種呢?我們來看看腳印”公子昭指着地上的血印說到。等大家都低頭看仔細后,公子昭繼續道:“兇手拔刀后噴出很多血,導致留下了鞋印,雖然大多都踩亂了,還有幾個鞋印很清晰,你們看看兇手的鞋印非常寬大,你們再看看楊老將軍的鞋長,再比比我的鞋長。”說完公子昭把右腳踏在帶血的腳印旁邊。“這樣大概可以猜測兇手不會是很矮的那種,應該是高的,而且應該跟我差不多。”
公子昭來到內書房的書架旁,道:“書架上留下的痕迹也可以說明兇手身材比較高,低層的書,兇手直接拿了起來,周圍的積塵幾乎保持原樣,中高層的書兇手是拖着拿下來的,這樣積塵就有拉抹的痕迹,而我比了一下,我的手幾乎和兇手拖拿高層書籍夠到的位置一樣,這也說明兇手比楊老將軍高很多”。
公子昭又回到屍首旁,道:“你們再來看看前後傷口距離左肋的距離,後背距離要近,前面距離要遠,這說明兇手是左手持刀刺穿心口的,刀和身體有一個角度。還可以推測兇手是左手的依據是:儘管兇手走動已經把血跡踩的有點凌亂模糊,但是兇手刀沿流下的血應該是滴狀的,你們沿着兇手的模糊的足跡走到案台,足跡的左邊還留有沒被踩過的滴血的痕迹,而右邊沒有,這說明是左手提刀走過去的。公子昭模擬着腳印走到了案台,然後道:“你們看他走到這裏後轉身,放刀到案台上也是放在左手邊,案台的左邊有血痕。”
公子昭繼續道:“至於兇手是男是女?第一,刀刃貫穿楊老將軍胸口的力量;第二,鞋印的大小;第三,剛才在後花園裏看到,草叢裏有腳印痕迹和帶血痕迹,那腳印應該是重量比較大的人踩踏出來的;再者,兇手腳底有血走到後花園也已經被抹掉了,除非他比較重,那樣踩到有點潤濕的腐草堆里才會擠壓出點血跡,所以兇手是男子。”
公子昭最後道:“那人並非附近之人,因為昨晚為楊將軍餞行的人有十六個,他們的房間裏有的有經商物品,那自然是跑生意投宿的人,更多是沒有行裝包袱的附近人士。楊將軍按管家說的樂施錢財,豪爽遠近聞名,所以楊老將軍要出遠門的事,村裡應該很多人知道,也特來餞行。兇手如果生活於此當然會知曉此事,那樣也就不會冒險來找一件不明不白的東西了,所以兇手應該是一個慣用左手的陌生男子,身高約六尺,壯實,攜帶尖刃刀具,連刀鞘大概最寬處為三寸。”
風神御想了想問道:“最後這句話不明白,怎麼叫‘冒險來找一件不明不白的東西’?”公子昭笑了笑說道:“說他冒險是因為本來他並不想殺人,專門來殺人那奔卧房就是了。他在書房殺人也並非是找到書房來殺的,而是他先到的書房,楊將軍之後進來被他滅了口;如果是找上書房來殺人,楊將軍應該是先在書房裏,而現在楊將軍倒地的位置卻是從外進來的方向,血噴出的方向是向里的。如果他知道楊老將軍要出遠門,那麼晚來一天的話,府里只有一個下人看家,那豈非安全的多?人也不用殺了。說他找不明不白的東西,是因為巡夜的卯時四刻最後一輪才看到書房門大開的,那麼他是在卯時前離開的;現在是巳時三刻,楊老將軍身旁的血痕已經凝結,血液凝結一般是四到五個時辰,這樣推算的話他在書房裏呆了至少二個時辰以上;呆這麼久的時間難道為了拿那幅圖?那幅圖如果是他的目的的話,他一進來就可以看見,拿了就走,又何必呆上二個時辰;況且那幅圖如此之大能夾在書里嗎?而他每本書都翻看過的,顯然他自己都不確定那幅圖是否是目標;那只有多找找看還有沒有符合條件的目標。他只翻動了書籍、畫卷,其它的花瓶等物未動,那麼目標應該書籍、或者夾在書籍里的東西、還有畫卷;根據他取走的畫卷是一幅邊疆地圖的草圖來看,滿足是地圖的畫卷應該是他的目標之一。”
風神御在一旁聽得很認真,還板着手指算了一下公子昭剛提到兇手在書房裏呆過的時辰,公子昭說完后,他獃獃的想了會,猛然對公子昭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你看到什麼了。”公子昭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道:“你說什麼?你知道什麼,我看到什麼?”
風神御不緊不慢的說道:“首先,你剛才在對外面的人問話的時候是問‘近兩天,你們誰發現一位慣用左手,攜帶寬約三寸刀刃,身高大約六尺的陌生男子來往這附近’,你的前提是‘近兩天’,對吧?”公子昭不得不佩服風神御的注意力和記憶力,道:“對,怎麼了?”風神御又不緊不慢的說道:“其次,剛才我們在後花園的時候,我說牆后什麼都沒有,你卻說‘有的’‘等下就看到了’對吧”?公子昭道:“對!”風神御還是不緊不慢的說道:“現在我知道你看到什麼了。”公子昭道:“我看到什麼?”風神御快速道:“你看到了‘近兩天’。”
公子昭笑了,他原來只是看上這少年的武功,想讓他跟着自己,所以後面一直讓他尾隨着進出書房,沒想到這少年的腦袋轉的如此之快。公子昭暗想:“幸好他不是丁知秋的徒弟,否則真是個可怕的對手。”
一旁的嚴家兄弟聽得雲裏霧裏,嚴松拉下臉皮陪笑問道:“牆後頭怎麼看見了‘近兩天’,小哥你解釋解釋”。
風神御道:“剛才已經說了兇手不是本地人士,那麼兇手如何知道楊府的呢?又如何知道府里有他想找的東西呢?又如何知道書房在哪呢?這說明他是做過準備的。他如果準備的時間比較長,也就是在這附近呆的時間比較長,那麼應該知道楊將軍要出門遠行,所以他應該是這兩天才到,且匆匆做了準備,但足以知道進退的路線,和府上的各處佈置。進退最好的位置是後花園,無人居住,而且後面再無其它住房,可以避免被人發現。所以上後花園的牆頭看到的是兇手準備的路線,還猜到了他大概準備的時間,‘近兩天’”。
公子昭笑了笑,道:“我補充一點,兇手是做過準備的根據:內書房三邊都有窗戶,東邊對着客房、西邊對着下人居所、北邊斜對的是卧房,晚上在裏面點蠟燭,即使遮擋得再好,多少還會透出光或有朦朧的影子。唯一可能的是,他知道巡夜下人巡夜的路線和間隔的時間,還趕在下人起床梳洗前離開了。這點我問過管家,巡夜的都是每半個時辰走一次,所以兇手至少偷窺打探過。而且兇手不會有其他幫手望風,否則就不會出現被迫殺人的事了。這樣也可以猜測,楊將軍可能進房休息后暫時無法入睡,卻看到書房隱約有燈火便尋進來了。”
嚴家兄弟臉現喜色,嚴松道:“這下我們好安排人手詢問搜查了。”說完又面帶難色補充道:“不過這裏靠近渡口,即使是前兩天裏,來往的陌生人可能也不少哦!”
公子昭說道:“兇手不喜與人交流,你們詢問附近店家住戶,多留意獨處寡言的陌生人;另外既然他不想引人注目,避免讓人認出相貌,你們也可以詢問一下是否有戴帽遮掩,或者行蹤奇怪的陌生人。”
一旁的風神御聆聽之間猛然一怔,想起了昨晚碰到的情形:他來到楊府前看到一位大漢頭戴斗笠,帽沿壓得很低,左邊肩膀挎有包袱,包袱兩頭有刀鞘刀柄外露,只是看不到刀身寬度,那人在風神御前面求見楊老將軍,管家說將軍已經歇息,叫他改日再來;那人回身走了,走過風神御身旁還用左手把帽沿壓了一壓,始終着低頭,看不到他的容貌,那人倒是有點可疑。後來風神御上前跟管家搭話的時候,本來想求見楊將軍的便改口為想借宿一晚了。風神御眉頭緊蹙,暗自努力回憶那可疑人的有關細節。
一邊的公子昭道:“你們詢問安排去吧,書房前的人並無兇手。”他又轉過頭笑着對風神御道:“你也不是兇手!”風神御嘴角掛上一絲短暫的笑意,公子昭盯着他問道:“你還有其它想要說的嗎?”風神御道:“沒其它想要說的。”
公子昭道:“那好,劉知府既然還未到,我趕着回去回復慕容將軍了。”風神御道:“那我可以走了嗎?”公子昭道:“不行,等劉知府到后查看現場,錄押口供,檢查行李后才可以離去。”嚴柏討好道:“大人明查巨細,解釋的清清楚楚,我等就按大人吩咐的去安排,知府大人到后我們會一一向他稟告。”公子昭點了點頭,道:“劉知府到后查完現場,這位小兄弟若有事,你們可以先盤查他,讓他先走。”嚴家兄弟連連稱是。公子昭又對風神御問道:“你來臨安何事?”風神御道:“大人,家裏的老人讓我來這尋親訪故,並無其它事。”公子昭道:“哦,如果你有意做官為朝廷效力,可到宮外找我,我可以招你做我手下左千牛衛。”風神御愣愣的道:“左千牛衛?幹什麼的?”一旁聽的嚴家兄弟是又妒又氣又好笑。公子昭笑道:“你來了就知道了。”說完向府外走去。嚴家兄弟自顧吩咐安排去了,風神御等了一等卻向公子昭等人追去。
風神御趕到公子昭旁邊,道:“大人,我還有最後一個疑問你沒解答。”公子昭停下來看着他,道:“哦?”風神御道:“剛才你猜測我找楊老將軍有急事,如何推斷出來的?”
公子昭略想之後,道:“要讓我回答,你需要把你書房中思索的事沒說出來的告訴我。”說完扭頭看向大府門口。他知道,如果緊盯着風神御反倒會讓他有壓迫感,看着別處讓他舒緩一下,倒容易讓他說出不想說的,對待不同的人不同的事要用不同的方法,這是他十多年的經驗。
風神御大吃一驚:這人實在厲害,什麼都瞞不過他。嘴裏卻問道:“大人如何得知剛才我在書房裏思索有事沒說?”
公子昭不得不佩服眼前這人刨根問底的精神,不過如果能招收他為手下,多顯點功夫,浪費點口舌也應該。
公子昭道:“我說‘你也不是兇手’的時候,你嘴角笑意短暫,眉頭輕鎖,所謂‘眉開眼笑’或者‘展眉一笑’,你眉鎖眼不笑自然是心裏有事。”公子昭頓了一頓,道:“後面我又問‘你還有其它想要說的嗎?’你回答‘沒其它想要說的’這回答非常生硬,你用重複我的話語來回答問題,表明你是脫口而出,沒經過思索,這更說明你心有所想,你恐怕沒有說真話。”公子昭笑了笑又道:“如果你知道我十幾年來做過什麼,就不會奇怪為什麼我能觀察到這些了。”
風神御不好意思的說道:“大人,其實剛才你提到‘戴帽遮掩’的時候我猛地想到了一個人,那人頭戴斗笠壓的很低,左肩挎包,包內有刀刃,他在我之前到的楊府,我看不到他的相貌,思索中又想不出更多別的,所以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
公子昭似乎對這並不很關心,聽完“哦”了一聲,道:“你等下跟他們說說便是了。”
公子昭道:“至於你的最後一個疑問,我猜測你找楊老將軍有急事,理由是:你是昨晚黃昏到的,那麼你如果認識楊老將軍或者府上的下人,早就直奔楊府來了;但管家說你亥時之後才來投宿,說明你在黃昏后亥時前的時間裏才知道了楊府所在。到了楊府沒客房,其他的人都離開了,你這樣衣着打扮的人卻懇求住在下人偏房,回頭在村中便可找到宿處,說明你可能到楊府有事,除了楊老將軍戌時已經休息不可打攪,其他人都應該可以求見得到,所以你可能是找楊老將軍。再者,你要拜見楊老將軍也應該換洗一番,可以第二日再來,但你沒有,說明可能是急事。既然是急事,你可以叫管家強行通知求見,但你又沒有,只求投宿下人偏房,那說明你知道楊老將軍要出門,生怕錯過,耽誤了自己的事,但又不能打擾便暫住下人偏房了。”
風神御道:“多謝大人!確實如同大人所說,我在酒樓吃飯時大家在談論楊老將軍,我愛熱鬧,湊過去閑聊,剛好這位楊老將軍是我家老人要找的故人中的一位,後來又知道第二日他要出遠門,便趕了過去。不想他已休息,我不敢打攪,但又怕耽誤了我家老人對楊將軍的問候,老人日後怪責,便求宿在那,以便第二日能見着一面。”
公子昭看了風神御一眼,道:“我趕急事回去了,你若有意記得來找我。”然後又狡黠的一笑,壓低聲音道:“你師傅名聲大大的不好,果然是萬萬不能說的。”說完離開楊府而去。
風神御抱拳道:“謝大人!”目送着公子昭出門離去后心裏卻還在想:此人端的如此厲害,似乎什麼都能一眼看穿,卻不知他十幾年來做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