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秀兒學拳
過了良久,村外仍然聽不見一絲動靜。栓子忍不住說道:“大牛哥,他們都跑了吧。”
劉子秋搖了搖頭,說道:“再等等。”
天漸漸亮了起來,村子外面已經沒有一個人影,唯有地上散落着斑斑血跡和幾把鋼刀。一夜的守候沒有白費,村民們再次爆發出陣陣歡呼。栓子已經迫不及待地衝出村子,撿拾戰利品去了。
二叔公卻滿臉的擔憂:“恐怕楊家不肯善罷甘休。”
劉子秋看了看東方剛剛泛起的魚肚白,胸有成竹地說道:“不怕!他們要是敢再來,咱們的竹排陣和漁陣也不是吃素的。留幾個暗哨,其餘人都回去休息吧。”
楊家擁有弓弩,安排這些沒有經過專門訓練的村民擔任明哨,劉子秋還真的不太放心。
歡呼聲引來留在村子裏的婦孺和老人,小村忽然變得熱鬧起來。實際上,許多人這一夜都沒敢合眼。不過,大牛家的那個小院卻依然靜悄悄的。或許高秀兒因為要照顧生病的妹妹,這會兒已經累得睡著了。
劉子秋不忍心吵醒她們,站在院子裏看了一眼,沒有推開房門。對於特種兵來說,幾天幾夜不睡是家常便飯,一個通宵根本算不了什麼。劉子秋扎了個馬步,氣沉丹田,開始了晨練。
其實高秀兒和大多數人一樣,也沒有合眼。她既擔心香草的病情會有反覆,又擔心村民們能不能擋住那些兇徒,更重要的是,她多了個心病。
高秀兒游落到長山村,被大牛娘收留。當時誰都以為大牛已經死了,唯獨大牛娘不相信,高秀兒為了安慰大牛娘,才答應做了大牛媳婦,沒想到大牛真回來了,她無法面對。
忽然,外面傳來一聲咳嗽,好像是“大牛”的聲音。
高秀兒坐起身側耳細聽,卻又沒了動靜。須臾,院子裏又傳來一聲咳嗽,確是“大牛”無疑。高秀兒有些不放心,悄悄走到窗前,卻看到另一番景象。
晨曦中,只見劉子秋雙手下垂,站了個馬步樁。忽見他渾身一攔,用力咳嗽一聲,然後兩手掌心下按。離着地面尚有寸許時,兩手忽然向外劃了個圓圈,握而成拳,如抓重物向上高舉,直過頭頂。繼而頭部微仰,朝天空深呼了一口氣,雙手方才慢慢垂下。
如是者十多次,又見劉子秋換了個姿勢。仍是馬步樁站好,身體下蹲,兩手掌如抓圓球狀,提至臍部……
高秀兒看他動作奇怪,忍不住“咦”了一聲。聲音雖輕,卻早被劉子秋聽見。劉子秋知道驚醒了高秀兒姐妹,想要探望一下香草的病情,卻見高秀兒主動迎了出來,問道:“大哥,你在練五禽戲嗎?”
昨天在碼頭上,劉子秋搪塞了栓子,本想就着高秀兒的話,認下這是五禽戲。可看到那半張可怖的左臉,劉子秋又不忍欺騙這個可憐的姑娘,於是笑道:“五禽戲大哥聽說過,可卻不會,大哥練的這是形意拳。”
“拳?”高秀兒笑了,“這拳好奇怪,恐怕打不了人。”
劉子秋耐心解釋道:“形意拳一門非常厲害的拳法,注重實戰,有‘形意一年殺人,太極十年小成’之說,又怎麼會打不了人?只不過你看到的是我在修鍊內功而已。”
什麼形意、太極,高秀兒聽都沒聽說過,但武藝一途自古就是秘不外傳,倒也沒有引起她的懷疑。
高秀兒沉默了一會,忽然說道:“大哥,你說的這形意拳練上一年便可以殺人,我卻不信。可以演示給我看看嗎?”
這個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少女居然對武功感興趣,劉子秋不覺一愣,但又覺得她十分可憐,於是說道:“形意分劈、躦、崩、炮、橫五拳,對應金、木、水、火、土五行,暗含相生相剋之理,我就給你演示一路炮拳吧。”
炮拳似炮,屬火,而非炮,有江水排岸之勢,其性最烈,其形最猛,在五拳當中最為難學,但威力也是最大。劉子秋苦練了十多年,這一路拳法施展開來,果然如如行雲流水,束身固排,展身發手,不見絲毫空隙。
高秀兒看得目不轉睛,連聲喝彩。等到劉子秋收勢已畢,她上前說道:“大哥,能不能教教我?”
劉子秋一直在留意高秀兒的舉動,見她每次喝彩都恰到好處,至少接觸過武學,這丫頭的背後有秘密!
遲疑片刻,想到現在身處隋末亂世,女孩子有一技防身也不錯,劉子秋不由點了點頭,說道:“教你可以,不過習武是件苦差事,你可吃得了這個苦?”
高秀兒不假思索地說道:“當然吃得!”
“那好,你看清楚了!”劉子秋擺了個架勢,說道,“我先教你起式和內功之海底撈月。”
高秀兒認真地看劉子秋演示完畢,方才知道,劉子秋在院子練的第一個動作就叫做海底撈月,那聲咳嗽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這時,劉子秋已經將動作演示完畢,說道:“你做一遍我看看。”
高秀兒遲疑道:“大哥,你不教我炮拳嗎?”
劉子秋正色說道:“練武不練功,到頭一場空。你如果真心想學,等內功十二式習練精熟,我自會教你。”
高秀兒很聰明,剛才又已經偷偷看了幾遍,現在再得劉子秋當面指點,第一次就將海底撈月練得像模像樣。
劉子秋卻大搖其頭,上前按按她的肩膀,又拍拍她的后腰,手把手地糾正着她的每一個動作,不經意間便觸到了高秀兒的胸前,軟綿綿的一團。
高秀兒尖叫一聲,忽然竄了出去。剛才劉子秋與她身體相觸,已經令她臉頰發熱,這一下更是羞得面紅耳赤,不知所措。
“這個,我不是故意的。”劉子秋沒想到她反應如此激烈,有些尷尬,卻仍然說道,“修習此功,差之毫釐,謬以千里,我今既教授於你,自然不敢稍忽,唐突之處,還請見諒。這樣吧,你慢慢練着,我去看看香草怎麼樣了。”
鹽官縣城向西十里,有一處農莊。
蜿蜒的小溪穿庄而過,溪邊楊柳青青,溪上小橋如虹,兩邊青磚黛瓦,一派江南風光。
這裏原是南陳岳陽王陳叔慎的一處別院,隋滅陳以後,楊堅便將這裏賞賜給了越國公楊素。楊素是北人,父子又均在朝中任職,這處莊園也就空着,直到半年前。
庄園裏,楊積善正在大發雷霆。
楊家雖然勢大,但也不能做得太過分。幾個月來,他使勁各種手段想要逼走長山村的村民,都未能得逞。楊積善按捺不住,想出了屠村的主意,孰料接連兩次都是鎩羽而歸。尤其第二次夜襲,雖然沒死人,但派出去的一百多人卻個個帶傷,重傷者更不下三十人。
在離開東都洛陽的時候,楊積善誇下海口,三個月之內建起鹽場。現在半年過去了,卻毫無進展,他又如何不怒?
“七公子息怒,黑虎願意再帶人去走一趟!”
說話的正是昨天那個馬隊首領,叫做楊黑虎,是楊家的一員家將。他自幼得名家指點,一手刀法出神入化,被楊素看中,收入府中,賜姓為楊。
楊積善正在猶豫,忽聽門外有人報道:“啟稟七公子,大公子從京城派人送信來了。”
這已經是楊玄感第三次派人來催了。在鹽官縣開設鹽場就是楊玄感的主意。楊家家大業大,開銷也大,楊玄感又喜歡結交朝中文武,漸漸有些入不敷出的感覺。鹽場是一本萬利的勾當,楊玄感便想涉獵其中。他們兄弟七人,唯有楊積善是個白身,這付擔子自然落到了他的肩上。
楊積善也是被大哥催得急了,才想出屠村的下策,見到他又派人來催,頓時不耐煩起來,將來信隨手扔給楊黑虎,說道:“看看,都說了些什麼!”
楊黑虎恭恭敬敬地看完,說道:“稟七公子,大公子在信中說了,朝中御史盯着楊家甚緊,讓咱們行事收斂一些。”
楊積善大怒:“那幫刁民,若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這事如何能成?不行,你馬上去縣裏一趟,告訴那縣令,三天之內不把村民遷走,他就自己摘了紗帽吧!”
昨夜偷襲失敗,楊積善能夠動用的人已經不多了,馬隊的主要職責還是保護他自己的安全。藉助當地官府的力量,已經是楊積善的最後一着,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貽人口實。
正在此時,門人又來稟報,鹽官縣令袁天罡求見。
“不見!”楊積善拂袖道,“叫他趕跑了村民再來!”
楊黑虎皺眉說道:“七公子,不如讓小人去見他一見。”
不大功夫,楊黑虎從外面轉了進來,拱手說道:“七公子,袁天罡是替村民帶話來的,村民們想與公子合作。”
聽完楊黑虎的轉述,楊積善冷笑道:“這些刁民算什麼東西,憑什麼跟本公子談合作?”
楊黑虎勸道:“且慢。公子何不與他虛與委蛇,待鹽場開辦起來,再徐徐圖之!”
楊積善沉吟片刻,面色緩和了些,說道:“叫那姓袁的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