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二)

元宵(二)

“先生?!”兩人驚呼,驚得幾乎要跳起來。

聶瑄笑着搖頭,“難怪姑父大人要我帶你們來這裏見識一下。”

“見識?”顧福結結巴巴的說道,“我不用見識了,我有娘子了,讓玉倌兒見識吧。”

聶瑄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說道:“我帶你們來見識,又不是帶你們來‘開竅’的。這裏的女人,也就看看玩玩、調笑幾句可以,至於其他的,她們還不夠格。”他輕蔑的笑了笑。

陳君玉俊臉緋紅,他比顧福還要不自在,聶瑄見兩人如此,便笑道:“正戲開沒有開始,你們就這樣,以後怎麼能在官場上混?”他漫不經心的用茶蓋輕撥茶水的說道:“你們馬上就要去鄉試了,鄉試考上之後便是春闈,那個時候便要去京城了。文人相聚攜妓同行,可是常事,到時候遇到這樣的事情,你們怎麼辦?”

兩人恍然,原來柳教授是怕他們之前沒見識過,等到了京城,不適應,才特地讓聶瑄帶他們過來見識的。

聶瑄笑道:“一方面是讓你們見識一下,一方面也是讓你們知道表子無情,捧場做戲可以,可千萬別當真了!”

“二爺,你這是說什麼話,說的我們好像不知道情似得。”一名碧衣女子手裏端着三盞舊式的茶碗婷婷裊裊的走了過來,在三人面前各放了一盞,黑白分明的水眸盈盈流轉過顧福和陳君玉,輕笑了一聲,便柔若無骨投入聶瑄懷裏,撒嬌的說道:“你這個負心漢,一走就是大半年,連個音訊都不給人家一個,人家不依啦。”

聶瑄順手摟住她,聽着香玉嬌滴滴的撒嬌,他輕拍她的小臉,笑着說道:“是嗎?你那兩個妹妹呢?怎麼不出來?”

香玉嬌嗔的說道:“沒良心的死鬼,人家一聽到你來了,便急巴巴的趕了過來,連個首飾也沒帶,我那兩個妹妹知道今兒見貴客,自然是要好好打扮一番!”

聶瑄笑着抬起她的臉蛋兒,香了一下,仔細打量的說道,“哦?是嗎?我到覺得你不戴首飾更漂亮些!”

“二爺!”香玉嬌聲喚了一聲,不依的再他懷裏撒嬌痴纏。

這時蘇娘領着兩個美貌的年輕女子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一群十二三歲的小丫鬟,手裏端着熱氣騰騰的酒水,“二爺,自打你昨天叫澄心過來傳話之後,香玉她們就忙活了一天,才把你點名的菜式做好。

聶瑄聽了便笑喚了一聲:“澄心。”

一名灰衣僮兒從外頭進來,“爺。”他先是對聶瑄行了一禮,才從懷裏取出一錠五十兩的細絲大紋銀遞給蘇娘。

聶瑄道:“不值什麼,給香玉買點胭脂水粉、頭面首飾。”

香玉見了這白花花的細絲大紋銀,喜得越發的撒嬌痴纏。聶瑄推開了她,輕拍她的臉蛋說道:“去,讓帶着你的妹妹,給爺的兩位貴客唱幾首好聽的曲兒。”

香玉哀怨的看了聶瑄一眼,依依不捨的離開了他的懷裏,春桃、柳葉一人彈琴,一人吹蕭,香玉拿起一象牙拍板,輕啟檀口:“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指破新橙……錦幄初溫,獸香不斷,相對坐調笙……”

當真是鶯聲嚦嚦,柔膩婉轉,光是聲音,已經讓人酥了半邊身子。香玉唱及此身子微微朝前傾,秋波頻顧,眉目生情,“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顧福和陳君玉如何見過此等尤物,早已色授魂與,只覺得眼前此情此景,尤勝於顛倒衣裳。

“嗯咳!”伴隨着聶瑄的輕咳聲,兩人才恍然回神,不由羞愧的滿臉通紅。聶瑄恍若未覺一般的說道:“來,敬之、思成,嘗嘗香玉親手做的白湯羊肉。”他示意身後服侍的小丫鬟給兩人各舀了一小盅。

“你們可別想看這碗白湯羊肉,這可是蘇式燉品中的絕活。精選了兩歲的公羊肉、虎丘山泉,放在百年杉木桶,用慢火燉出來的。雖說這湯除了鹽,什麼佐料都沒放,可羊湯又清又鮮,羊肉細嫩,幾無膻味。”聶瑄淡笑的說道:“這才是蘇菜最絕妙的地方,說起吃肉類,最講究的不用重油急火炒出來的菜品,也不是光吃湖鮮海鮮這類新鮮單一的活貨,而是這種用慢火燉出來的、燉到骨子裏,去了油膩的燉品,這才真正悟到了‘吃’的精髓。”

兩人聽了聶瑄一番娓娓道來,不由拿起調羹,輕啜了一口,不由眼睛一亮,“果是極品!”

聶瑄又指着一道極普通的“白菜爛糊肉絲”說道:“這道菜說起來,也是蘇菜中的極品之一,雖說是尋常人家的家常菜,上不了檯面,卻極講究。火候、原料、刀工一樣都不能少,肉要精選的裏脊,肉絲要切得細,白菜要含水量足,菜里不能放水,要用菜汁代替,還要專門有經驗的廚師在爐子旁守上一夜方成,這道菜是柳葉的拿手絕活。”

陳君玉再經歷了一番尷尬之後,也放鬆了許多,品了羊湯,嘗了白菜,便笑道:“那麼春桃的姑娘的絕活呢?”

聶瑄微微而笑的說道:“春桃的絕活是餛飩,現在已經是午後了,等哪天得了空,早上過來吃。”

此時顧福也完全的放鬆了下來,仔細打量着四周的環境,發現房間擺設簡單,但極是講究,幾盆新鮮的花卉盆景錯落有致的擺放其中,窗外楊柳依依,秀石堆疊,青石台階前還種了兩株木樨樹,他不由說道:“坐花醉月,若是春秋天,這處倒是極好的飲酒品茶之處。”

聶瑄到了一杯溫好的黃酒,慢慢的品着說道:“思成說的不錯,此處確定是飲酒品茶極好的去處。”

兩人漸漸的放鬆了,三人也就輕鬆的說笑了,待得酒過三巡之後,香玉、春桃、柳葉三人起身給大家磕頭。澄心給香玉三人一人一兩銀子的賞銀,又給了一旁伺候的小丫鬟一人一貫錢賞銀。

香玉接完賞,便坐到了聶瑄身邊伺候他吃飯,柳葉和春桃兩人一人做到了兩人身邊。三人皆是服侍慣人的,也知道聶瑄吃飯吃,不喜歡人上前粘膩,三人專心致志的伺候聶瑄等人吃飯,眼神看到哪道菜,那道菜便挾到了小盤子裏,肉剔出骨頭才送到嘴裏,嚼不爛吐出的肉渣,也是拿纖纖素手親自接下的。

陳君玉和顧福兩人,一開始還是既新奇又拘束,等飯菜吃到一半,便放鬆了下來。過了片刻之後,便很輕鬆的同三個表子說笑了起來。春桃和柳葉知道兩人是雛兒,費勁了渾身解數,就想留個長久客人。

聶瑄見此情形,微微一笑,舉起一杯酒一仰而盡。

待三人要離開的時候,三個表子眼淚汪汪,柳葉倚在顧福懷裏,“爺兒不留夜,奴也不敢留,只是您等留個荷包讓奴做個想念。”說完就要去扯顧福身上的荷包。春桃也是噙着兩汪春水,依依不捨的看着顧福。

至於香玉,早就哭成了淚人兒,“負心漢,每次都這麼來去匆匆,就像是把奴當灶上的丫鬟一般——”

聶瑄取下身上荷包,遞給了香玉,香玉伸手一接,掂了掂,沉甸甸的,便眉開眼笑的摟着他親了一口:“爺,您什麼再來?”

聶瑄笑着說道:“把青魚用好酒浸着,等春天的時候,爺過來吃。”

香玉嬌嗔的推着他說道:“負心人,就知道拿奴當灶上丫鬟。”

這邊顧福、陳君玉身上的荷包都是貓兒縫製的,兩人如何肯將自家寶貝幼妹的針線活計交給兩個表子,慌不送的推開兩人,最後還是澄心一眼掃過去,兩人才鬆了手,聶瑄笑着說道:“讓你姐姐讓你們做兩套新衣服吧。”

三人深深道了個萬福道:“謝二爺的布施。”

聶瑄看着兩人的荷包,笑着說道:“以後來這裏帶的荷包,外頭買的,或是相好的送的便是了!”兩人尷尬的笑了笑。

三人從蘇娘處出來的時候,寒冷的空氣迎面撲來,三人的酒氣散了很多,三人相視一笑,似乎覺得親近了許多。

聶瑄一邊走一邊說道:“這酒桌上是最容易同人親近起來的地方,而表子是男人酒桌上必不可少的點綴,姑父大人這幾天讓我帶你們多來這裏走走,見識見識,省得以後手忙腳亂。”他含笑忘了他們一眼說道:“只是要記得,對錶子捧場做戲可以,可萬萬當不真!”

顧福和陳君玉互視了一眼,對聶瑄做了一個長揖:“多謝致遠大哥提點。”

聶瑄含笑說道:“以後都是自家親戚,有什麼好客氣的。”

顧福突然說道:“哎呦,都忘了給貓兒買兔子燈了!”

陳君玉看看天色說道:“反正時間還早,我們去燈市買個再回家也行。致遠大哥,那你——自便?”

聶瑄點頭說道:“我還有點事情,就不跟你們一起去買燈了。”

顧福和陳君玉拱手說道:“多謝致遠大哥,今天陪了我們一天,還花費了這麼多錢。”

聶瑄擺手說道:“沒什麼大不了的,好了,你們去吧。”三人道別過後,便往相反走去。

顧福和陳君玉買了幾盞兔子燈之後,便準備回柳家。突然聽一聲嫩生生的話語,“大哥!玉哥!”兩人低頭一看,果然是一個婆子抱着貓兒正從街頭走來!身後還跟着一個婆子。

顧福從婆子懷裏接過貓兒笑着說道:“你們怎麼到這裏來了?全倌兒呢?”

貓兒伸手摟住顧福的脖子說道:“五哥和柳家哥哥去前面看耍百戲了。大哥,你答應我的,要戴嫂子出來玩的!你快去,帶嫂子過來‘走三橋’去!”

顧福聽聞不由捏捏自己的鼻子,苦笑的把她遞給陳君玉,“我先去一步,你帶着小磨人精去玩吧。”

貓兒眼珠骨碌一轉說道:“我才不要跟玉哥玩呢,玉哥也要陪嫂嫂呢。”她掙扎着下來,對陳君玉吐吐舌頭。陳君玉低頭輕敲她小腦袋:“鬼丫頭。”他轉而對兩個婆子說道:“兩位媽媽辛苦了。”說著從袖子裏取出兩塊碎銀子遞了過去。

兩人笑着接過賞銀說道:“陳先生,不辛苦,姑娘極是乖巧。”

貓兒讓婆子抱在懷裏,陳君玉含笑揉了揉她的小腦袋說道:“我幫你把小兔子帶回去,你別玩的太晚,別跟全倌兒他們一起瘋,一會就早點回去,知道嗎?”

貓兒點點頭乖巧的說道:“我知道。”

陳君玉便轉身往柳家走去,想來一會柳夫人她們也會出來走三橋的,他還是先回去的好。

貓兒和兩個婆子在街上繼續興緻勃勃的逛着,雖說看慣了用現代科技做出的電子燈,可古代工匠的手藝也讓她驚嘆不已。兩個婆子卻被路邊的元宵攤子所吸引,兩人笑着說道:“姑娘,你可想吃元宵?”

貓兒含笑說道:“我不是很餓,不想吃,倒是走的有點累了,想坐下歇歇。”說完她從小荷包遞了一串約有一百文的銅錢給兩人。兩人眉眼言笑的接過銅錢,樂顛顛的跑到攤子前買了兩碗元宵吃。

“姑娘在椅子上歇着,我們吃完就走。”

貓兒說道:“媽媽不急,反正還早呢!”

她轉目望去,便被街邊的一個花燈攤子所吸引。貓兒不善長解燈謎,對路邊的花燈,只是欣賞,從未看過它下面粘着的燈謎。而這個攤子的燈謎極是有趣,居然全是一字燈謎,她雖知道一字燈謎很難猜,但也興緻勃勃的看了起來,反正兩位婆子還在一旁吃湯圓呢!

兩婆子見她只是在旁邊的攤位玩耍,也沒有阻止,反正她們一直看着呢!

“稻、武、刃、冰、再……爿!”貓兒頓時眼睛一亮,她在網上見過這個“爿”字的燈謎,因為這字很特殊,所以她順便記住了,燈謎是“版”字。她不由欣喜的伸手指着那盞爿字的燈說道:“我知道那盞燈的燈謎。”

攤主是一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相貌甚至和藹,他笑呵呵的從燈下拿下燈謎說道:“小娘魚,你說說是什麼謎底?”

“是版字。”貓兒用手在桌上寫了版字,中年一看同謎底相同,笑着給了她一個小香囊。貓兒笑盈盈的接過,到了一聲謝。雖然這個香囊做工很粗糙,她不是很看得上,但至少這是她贏來的。

“你怎麼知道這個謎底?你怎麼猜出來的?”好奇的聲音從她背後響起。

貓兒一怔,回頭就見一個衣飾華貴的錦衣男童好奇的望着她,貓兒不由一陣的晃眼,這男童通體掛滿金玉,最惹人注意的是他頭上的那頂帽子,上面綴滿了黃豆大小的珍珠,正中一顆綠的通透的翡翠在燈光的映照下,閃着柔和的光暈。

“他戴着不重嗎?”貓兒腦海里突然冒出這麼一個想法。

那男孩卻對貓兒能猜中那個謎底很是好奇,不由又追問了一遍。貓兒尷尬的笑了笑,她也不知道怎麼解謎底的。就在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的時候,突聞幾聲驚慌的尖叫:“着火啦!着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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