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該死的幻覺
西曆2274年11月26日,倫敦西區。(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ωωω.1⑹κxS.Сom(1⑥κxs.Com.文.學網)
從早上開始的天氣並不如昨晚氣象小姐預報的那樣風和日麗,適宜出行。恰恰相反,這是一個沒有風和陽光的日子,灰濛濛的倫敦上空像下了一場大霧,連一絲雲跡也看不到。這種顏色讓人倍感壓抑。
艾里克和未婚妻伊莉莎行走在熙熙攘攘的牛津街上。他們剛從附近一家首屈一指的婚紗店裏出來,試完婚紗的伊莉莎延續了之前的興奮,她似乎還沉浸在剛才試婚紗時翻來覆去的喜悅里。所以一邊走路一邊搖着艾里克的臂膀嘰嘰喳喳地跟他談論起結婚的那天她是要穿雪白的弔帶婚紗還是那件嫩黃的齊地婚紗。
艾里克不置可否。
剛滿二十三歲的艾里克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作家,寫的是一些鬼嚇人和人嚇人的故事,讀者管它們叫恐怖小說,但身為作者的他卻並不認同這個傳統的觀點。
全世界生存環境的每況愈下使得人類的婚姻在很大一部分程度上僅僅只能可憐地代表一個所謂的愛情的名份,而它的結晶是否會如期而至或是安然無恙成為了全球所正在面臨的心驚膽戰和一籌莫展的未知。不孕不育、難產、死胎,每天都會有成千上萬對年輕夫婦從醫院的大門裏走出來,他們的表情會告訴你這類情況已經和傷風感冒一樣普遍和習以為常,專屬於生育階段的正常疾病,毋須好奇。只要沒有打破他們的心裏底限,在沮喪的同時他們的心裏還暗存着一股僥倖。
那麼這個底限到底是什麼?
怪胎,底限就是怪胎。幾百年前只能在恐怖電影裏和小說里所展示與描繪出來的異乎尋常的人體在如今斷然已成現實。兩個腦袋的、兩張嘴巴的、胸部和屁股相互交換生長部位的、眼睛長在腳底板上的等等,舉不勝舉。而之前在對於胎兒的各項醫療檢測中均稱正常,那究竟是什麼導致嬰兒能在產時或者產後幾天之內基因突變呢?相對可靠的說法就是接觸了空氣中的某些物質,但到底會是什麼,連權威也說不上來。
最令人震驚的是去年愛爾蘭首都都柏林的一家醫院裏出生了一個全身長滿蟾蜍一樣疙瘩的鋸齒嬰兒,不知道還要不要將其納入嬰兒的範疇。與其說是出生倒不如說是直接從母親的肚子裏自己破肚而出,這位可憐的母親滿肚子的血漿和臟器爆滿了整個產房的地板和牆壁還有天花板。接踵而至的是接產醫生被嬰兒一口咬住了脖子,隨即在一陣痙攣之後全身血脈噴張而死,幾個助產護士受驚嚇后不同程度地瘋瘋癲癲。
“醫院被警方團團圍住,謀殺產婦和醫生的兇手被當場擊斃。”所有的媒體都是這麼報道。
有點思維的人都會明白這類瘋狂的事件不會是第一件,也不可能是最後一件,只是由於第一次鬧出了人命,才被媒體挖掘並公之於眾。
這就是艾里克為什麼始終不承認自己的作品是恐怖小說。因為他認為自己寫出來的原本就是現實的一種,它充斥在現今的生活里,那是事實。
艾里克想起了他的老好鄰居約翰遜,借酒澆愁的約翰遜。結婚七年有餘的他是一個強壯又刻苦的拳擊陪練。他在生育方面也不可謂不努力,但交出來的成績單委實慘不忍睹:兩個死胎、一個長了三隻手一條腿、還有一個只會呼吸和吃些流質,算是植物人。為生育煩惱的約翰遜時常和為靈感枯竭煩惱的艾里克在夢死酒吧里不期而遇,他端起一杯蘇格蘭威士忌以一個過來人的痛苦經驗勸他不要結婚。如果結婚了就不要生孩子,那是一件勞民傷財,吃力不討好的苦事。
所以現在在伊莉莎結婚時到底穿哪件婚紗的問題上,艾里克顯得有點三心二意。因為他正忙着做一件未雨綢繆的事——把一個又一個即將要面臨的困難陳列在自己的腦海里,裏面當然包含了約翰遜的忠告,他單薄的身體和約翰遜比起來實在是相形見絀。
伊莉莎對於未婚夫的冷淡非常不滿,一個人氣呼呼地快步向前走去。這時候有一列整裝嚴肅的士兵踩着擲地有聲且劃一的腳步從艾里克身旁經過,一樣的臉龐一樣的身材。毫無疑問,他們並非一母所生的多胞胎,而是一群沒有監護人的克隆人。
問題還是要歸咎於人類在繁衍後代上的後繼乏力,人力資源的極度匱乏和永不褪色的形色生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需用的崗位日漸增多可人卻日漸稀少。在經過了全球幾年的一番唇槍舌戰後,有關克隆人是否將被應用於人類生活的問題於2193年春天在紐約UNTOHC(聯合國克隆人研究機構)以少數服從多數的投票方式正式通過。UNTOHC在隨後頒發的條款中明文規定:適用於各行各業的克隆人將由UNTOHC進行DNA採取和培育,並由所屬的各個培訓機構對外供應。
於是大批量訓練有素的克隆人暫時緩解了全球的生存壓力,他們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姐妹,情感單調而蒼白,所以他們不會抱怨不會罷工,工作起來比以前的原裝人做的更好,更盡善盡美。其中要求最嚴格的要數克隆人士兵,他們除了吃喝拉撒的日常需要,剩下要做的就是扛起武器,服從上級命令,沖向前方的敵人。他們沉默寡言,表情枯燥,甚至不會笑。這就是克隆人的命運,一樣是人卻沒有作為人的權力,殘忍的說法則是任人使喚的工具。
他們與生俱來的不幸遭遇使艾里克不禁回過頭去投以憐憫的目光。
是微笑!他分明看見了微笑,隊伍最末端的克隆人,緩緩地轉過頭並用微笑迎接了艾里克的目光。艾里克僵硬在原地一動也不動,感到有冷汗從額頭沁出。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笑容,邪惡中充滿了令人不寒而慄的詭異,就像一雙塗滿昆蟲黏液的手從他的每一寸肌膚上輕柔地滑過。艾里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勁揉了揉,復看,看到的只是克隆人越來越小的背影。
難道是幻覺?
艾里克似乎嗅到了空氣中某些不安分的成份,它激起了他心中難以莫名的焦躁和局促不安。
天哪!遠處高聳的電視塔像一棵被砍翻的大樹直愣愣倒了下去,下面的高樓被壓的塵煙四起,火光衝天。而牛津街竟然像一張地毯不停地抖動,並正朝着他的方向席捲而來。他大聲驚叫,由於街道的起伏不定使他站立不穩,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這時候好像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一個好心的路人。驚魂未定的艾里克才發現自己正跪在眾目睽睽之下,而遠處的電視塔和膝下的牛津街均完好無損。
又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