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菲暴露
出了殿來.丹菲還有些回不過神.雲英就已歡呼着抱住她.
丹菲淚眼朦朧地望着崔景鈺.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雲英又轉身向崔景鈺道喜.崔景鈺道:“娘子這些年在宮裏一直照顧表妹.我對你十分感激.過些時候.定會將你和萍娘一起接出宮來.”
雲英抹着淚看了看他們倆.笑道:“我糊塗了.這個時候還打攪你們做什麼.”
說罷又摟了摟丹菲.提着裙子就跑了.
丹菲望着崔景鈺.突然伸出手.拽着他就走.她將崔景鈺一路帶到了大殿背後僻靜處.將他一把推在宮柱上.踮起腳吻了上去.
崔景鈺閉上眼.伸手擁她入懷.重重回吻.奪過了主權.
比起丹菲毫無章法的親吻.他的吻沉重而有條不紊.輾轉吮吸.一步步掠奪對方的呼吸、神智.
他們激動狂喜.所有語言都化作熱烈纏綿的吻.稍微分開.氣喘吁吁地凝視對方片刻.又吻在一起.
“我簡直像在做夢.”丹菲樓着崔景鈺的脖子喘息.“居然這麼容易就做到了.我還擔心她覺得我知道太多宮中秘辛.不肯放我走呢.”
“韋氏以暴治國.也不在乎什麼秘辛.什麼名聲了.”崔景鈺在她耳邊低語:“她並無信心能將這個太后的位子坐穩.就想多結點善緣.也存了拉攏我之意.不過你不用管這些.明日一早我就來接你們.母親知道了這個消息.肯定很開心.”
“好.”丹菲吻了吻他的唇.鼻子酸澀.“我真開心.景鈺.我好喜歡你.”
“我也愛你.”崔景鈺的聲音低沉婚後.他緊緊抱住她.臉埋在她頸項里.深深呼吸.
兩人親昵了好一會兒.才依依不捨地分開.
崔景鈺返回宴會中.丹菲則打算這就回去收拾東西.
她入宮三年.身居高位.縱使她不貪.可也積攢下來不少真金白銀的好東西.在曹家還未平反.家產沒有被返還前.這些就是她全部的家當.
丹菲興奮不已.一路帶笑.腳步輕盈猶如林間小鹿.
她剛離開偏殿.走上游廊.就見公孫神愛面色蒼白.像個死人似的朝她走來.公孫家的婢女跟在後面.也是一臉焦急之色.
丹菲驚愕.來不及閃躲.就被公孫神愛一把抓住.公孫神愛到底有突厥血統.又是武將之女.力氣十分不小.丹菲被被她抓得生疼.忍不住道:“公孫娘子可是哪裏不舒服.”
公孫神愛惡狠狠地瞪着丹菲.呼吸中帶着濃濃的酒氣.尖聲道:“為什麼.為什麼是你.”
她這是知道崔景鈺接她出宮的消息了.
丹菲如今已算是擺脫了宮人身份.自然也不肯再對着她卑躬屈膝了.她忍着不耐煩.道:“我不明白娘子在說什麼.”
“我不服.”公孫神愛叫道.“你哪點好來着.我愛了崔景鈺整整一年.卻被你這麼一個不起眼的賤婢搶了先.”
丹菲怒意頓起.推開公孫神愛.冷聲道:“太后已將我放良.我已不是奴婢了.娘子言語間.還請尊重人一些.”
公孫神愛一愣.旋即狠狠道:“你這騙子.你騙了鈺郎.還要騙太后.我要揭發你.”
丹菲莫名其妙.“娘子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騙了崔景鈺了.”
公孫神愛大叫:“你根本就不是段寧江.”
丹菲彷彿感覺到一隻冰冷的蛇.順着後頸.一路蜿蜒而下.令人不寒而慄.
“你怎麼……”
“你姓曹……你要害鈺郎.你要報仇.”公孫神愛大喊大叫.
丹菲下意識去捂她的嘴.“娘子.你喝醉了.”
“放開我家娘子.”公孫家的婢女這時跳了出來.同丹菲扯打.
一邊是半醉后力大如牛的美人.一邊是張牙舞爪的婢女.丹菲以一敵二.十分吃力.
那婢女還真是忠心.眼看丹菲不肯鬆手.拔下發簪就朝丹菲刺來.
丹菲吃了一驚.急忙躲開.公孫神愛一得自由.將丹菲推得趔趄.大呼小叫地朝前奔去.
“太后..有刺客.有刺客..”
丹菲扭頭.就見韋太后正由宮人簇擁着.走上游廊.賀婁尚宮見公孫神愛狀若瘋婦一般撲來.急忙挺身擋在韋太後身前.
公孫神愛奔到跟前.撲在韋太後腳下.哭喊道:“那段氏……不.曹氏是要殺我.還要殺您呀.”
丹菲如墜冰窟.渾身僵冷.
韋太后一臉莫名其妙.“到底是誰要刺殺我.”
“是她.”公孫神愛扭頭指向面無人色的丹菲.“她不是段寧江.她叫曹丹菲.她是曹永璋之女.她進宮來是為了刺殺您的..”
晴空霹靂不為過.韋太后愕然.所有宮人都瞠目結舌地望着丹菲.
年輕宮人不清楚這曹永璋是何人.可老一輩如賀婁尚宮.卻是清楚的.她們看丹菲的目光瞬間改變.
丹菲狠狠咬住舌尖.疼痛讓她鎮定下來.她快步走來.隔着一段距離跪下.磕頭道:“太后明鑒.奴乃段氏.這是有崔家人公認了的.公孫娘子因愛慕崔景鈺.嫉妒奴得崔郎歡心.酒後失智.信口雌黃.”
“不.不.”公孫神愛搖頭.“你就是曹氏.青州知州的夫人是你姨母.將她叫來認你.你還收着曹家的刀劍……崔家人沒見過段寧江.鈺郎才將你認錯了的.”
“娘子.”丹菲厲聲大喝.“當初突厥還未破城之際.鈺表兄就做客沙鳴.拜見了我父親兄長.亦親眼見過了我.你是說崔景鈺他睜眼瞎認錯了人.還是說他會有意隱瞞我的身份.”
公孫神愛好似受了當頭一棒.“他……早就見過你.”
丹菲白了她一眼.朝太后道:“驚擾太后.吾等罪該萬死.奴真不知公孫娘子這是受了什麼人的教唆.竟然說這些話……”
韋太后眉頭緊蹙.冷冷盯着丹菲:“你可知曹永璋此人.”
丹菲語氣平常道:“奴入宮后.聽教導女史講過.他好似曾經對先帝圖謀不軌.”
公孫神愛茫然地左右張望.醉醺醺道:“阿段.你不要以為你和鈺郎能在一起.你是他表妹.家道中落了.做妻不配.做妾不成.哈哈……”
“怎麼.我又變回阿段了.”丹菲道.“說到底.你果真是嫉妒我.”
“還不快扶你家娘子下去醒酒.”賀婁尚宮沒好氣地瞪了那個婢女一眼.
丹菲順勢道:“奴送公孫娘子回去吧.”
韋太后冷眼看她們匆匆離去.方慢慢地朝麟德殿的正殿走去.
“賀婁.你可還記得那個曹永璋.”
“奴自然記得.”賀婁尚宮道.“此人十分張狂.非但辱罵先帝.還譏諷您出身低微.此人一家三口后來死在火中.屍身燒得面目全非……若是詐死.也不是說不過去.”
韋太后沉吟着.“他孩子多大了.”
“他只有一女.若算起來……”賀婁尚宮遲疑了一下.“算起來.年紀確實和段氏一般大.”
韋太后停下了腳步.蹙眉道:“那個喝醉的.好像說阿段收着曹家之物.”
丹菲一走出韋太后的視線.就將公孫神愛丟給那婢女.拔腿就跑.
她一陣風奔回殿中.急切尋找着崔景鈺的身影.不留神一頭撞進一個男子懷中.
“你這沒頭蒼蠅似的.在做什麼.”段義雲笑吟吟地將她扶住.
“怕我就快要做個沒頭的人了.”丹菲一頭大汗地抓着他.“公孫神愛不知從何處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喝醉了酒.方才跑去同太后都說了.太后不好糊弄.定還會查我.我必須現在就出宮去.”
段義雲神色劇變.立刻拉着丹菲轉去一處屏風后.崔景鈺正和李隆基坐在一起喝酒談笑.
丹菲一看.氣不打一處來.跺腳道:“都是你的錯.”
她一貫硬朗刻板.這脆生生的撒嬌一般的指責.令李隆基跌了酒杯.也令崔景鈺渾身都一陣發熱.
“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崔景鈺笑着來拉她.
丹菲簡明扼要道:“公孫神愛嫉妒.告訴太后我就是曹永璋之女.太后八成信了她.”
韋太后心眼狹小.睚眥必報.若確認丹菲是曹永璋之女.又在自己身邊欺騙了自己三年.必定不會放她活着離開.非但如此.送丹菲進宮的崔家和臨淄郡王.都會被牽連.
崔景鈺神色劇變.立刻站了起來.“我這就帶你出宮.”
丹菲這時忽然又冷靜了下來.“不.我不能走.我一走.就坐實了這罪名了.這樣崔家和郡王.都會被牽連.”
“不可.”段義雲和崔景鈺異口同聲低喝.
唯獨李隆基已喝得醉醺醺.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們.
“你必須出宮.”段義雲肅然.“段家有不少部曲被韋家收編.講不定有人認得阿江.若是指認了你.你就必死無疑.況且韋皇后抓住你.就好比抓着我們的命脈.至少我和景鈺都會受鉗制.影響大計.”
“我逃了.雲英和萍娘也必死無疑.”丹菲急紅了眼.
“我有一計.”崔景鈺冷聲道.“阿菲.你同雲英她們.挾持我出宮.”
段義雲驚愕.
“好.”丹菲露出興奮的笑意.“置於死地而後生.崔景鈺.我沒選錯男人.”
丹菲朝上座望去.韋敬正在同少帝敬酒.笑嘻嘻地沒個正形.他站得離少帝極近.手裏琉璃杯中盛着葡萄酒.少帝不冷不熱地看着他.已是十分不耐煩.
丹菲對兩人恩怨再清楚不過.少帝還是溫王時.沒有少受韋敬侮辱奚落.少帝心愛的宮婢被韋敬糟蹋.含恨自盡.少帝為此同韋敬打過一場架.還反過來被韋后斥責思過.即便是此刻.韋敬對少帝也沒什麼尊敬.談笑的姿態依舊十分輕浮.
丹菲立刻摘下華勝.取了上面一塊拇指尖大的翡翠.她把翡翠拋了拋.彈指一射.
韋敬端着酒杯正要飲.手肘突然被一物撞上.大半杯酒嘩啦一下全潑在了少帝臉上.
眾人驚愕之中.少帝抹了一把臉.突然暴起.拔出裝飾用的佩劍就朝韋敬砍去.
“我要殺了你....”
宮婢大汗淋淋地小跑而至.跪在腳下.雙手將一個布包奉上.
“太……太后……搜出來了.”
賀婁尚宮鐵青着臉打開布包.果真就見一把古樸的短刀.她微微拔出一點.銀光迸射.雪亮的匕身上.果真刻着一個曹字.
“太后.您看……”
韋太後面色陰鷙.“將段氏……將她帶回來問話.”
賀婁尚宮剛戰戰兢兢地應下.就見內侍總管哭喪着臉地奔了過來.哀聲道:“太后.麟德殿中出事了.上洛王世子拿酒潑了大家.兩人起了爭執.大家正舉劍滿地追着他砍呢.”
韋太后登時氣得險些仰倒.
麟德殿中亂作一團.教坊樂工已經抱着樂器躲得老遠.宮人們好似小雞追母雞似的.跟着少帝跑.眾人徒勞地勸.卻無一人趕上前阻攔.韋敬斜冠倒履.狼狽不堪.雖然氣得要死.到底不敢反抗.
其餘賓客都不清楚少帝脾性.生怕他萬一是個暴躁狠辣的性子.被無辜牽連了就不好.於是除去想留下來看韋敬笑話的.其餘紛紛起身告辭.官員們攜帶者家眷.匆匆離了麟德殿.朝宮門涌去.
等韋太后趕到.安撫了少帝.斥責了韋敬后.賓客早就散得七零八落.
“太后贖罪.”賀婁尚宮冷汗潺潺.“奴派女官尋了一圈.都沒見着段氏和那個姚雲英.”
韋太后狂怒地摔了一個玉杯.“定是混在臣官家眷里逃走了.派金吾衛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