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任書寒篇(一)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我就被人稱為“京城第一美男”。我並不是很想要這個稱呼,因為這個稱呼給人的感覺就是任書寒除了擁有一副俊美的相貌之外便是什麼都不會的廢物了。
可我還會彈琴,娘親說我的琴技天下無雙,當年娘親便是奉爹爹為一曲知音,才放棄了一切破除萬難和爹爹一起的,這般美好純凈的愛情啊,我很是羨慕。
高山流水遇知音,可我的知音,又在何方呢?
那日祈凡來竹清苑聽我彈琴,一曲終了,祈凡卻是含笑看向了旁邊,然後輕撫衣袖,起身走向了他剛剛看去的方向,我隨着他的動作也看向了那裏,帶着幾分好奇。
竟是她!上官瑾!
“書寒琴技又進步了呢,連王爺也被吸引來了竹清苑……呵呵。”
祈凡微微笑道,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潤如水,眉目間還是不經意流露出對上官瑾的厭惡,此刻卻多了幾分探究和狹促之情。
“哼,還請祈公子將王爺帶回去,竹清苑地小,怕弄髒了!”
眸光深深地看了祈凡一眼,警告之意明顯,你的事情不要帶上我。語氣也較之平時生疏了些,抱起石桌上娘親留下的琴,我便獨自走進了那竹屋裏,一句告退的話都沒有說,我也在等待着上官瑾的憤怒。
可這次上官瑾不知是什麼了,只對着我的竹屋喊了一句“嘔啞嘲哳難為聽”便跟在祈凡後面離開了竹清苑,嘔啞嘲哳難為聽嗎?不可能!娘……娘親明明說我的琴技絕世無雙的。
我緩緩撫過那一根根冰涼的琴弦,下定決心一定要找上官瑾問個明白,為何她會說我的琴聲如此難聽?
時至今日,我才恍然發覺,那時我竟是因為上官瑾一句話便亂了心神。
後來,聽人說,攝政王變了,不再像以前那般殘暴了。
又聽人說,攝政王現在似乎有點傻,對着丫鬟侍衛都可以開口說謝謝抱歉之類的以前從未聽她說過的話。還要冒着被皇上降罪的危險毅然進宮,救了那刺殺她的裴子衿出來。
攝政王府再翻雲覆雨,竹清苑內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幽靜,不起一絲波瀾。
我也不知是為何,竟抱着琴出了竹清苑,那是我到攝政王府來第一次主動走出竹清苑。或許是想要看看那些傳聞是否屬實,又或許是想問問上官瑾,那日為何那般說道。
透過隱隱約約的燭光,我看見那人在脫裴子衿衣服,這種趁人之危般的行為,上官瑾簡直枉為男人,正當我要進去的時候,祈凡卻一把摺扇阻了我的去向。
“你為何阻止我,祈凡?”
在王府中生活了一年多,祈凡一直都是進退有度,即便是再憎惡上官瑾,他卻還是會因為上官瑾攝政王的身份對她笑顏相迎,這樣的祈凡,知道怎樣的辦法才能夠更好的保護自己。
可這樣的祈凡有時卻會大膽無畏地站出來保護他們,在一開始的時候,祈凡便提出和上官瑾做一筆交易,祈凡替上官瑾管理王府的大小事情,上官瑾答應他不會強行去碰她府上的這些夫郎。
故,這次祈凡會出手阻攔我,我感到甚為奇怪。
“她在為子衿驅逐風寒,醫書上有說,風寒者,體熱,需涼水降溫,祈凡猜想,上官瑾此刻就是在為子衿降溫。”
祈凡笑着解釋,既然他這般說,我便疑有他,祈凡的話,向來正確。再次抱起那琴,我便要回竹清苑,卻聽祈凡在後面輕聲問道。
“書寒,她真的變了好多,你當真不肯原諒她嗎?”
我頓了頓腳步,呵,原諒上官瑾嗎?怎麼可能,當日東市那一百多條生命剎那消弭,這份仇恨又豈是可以抹去的,變了?這一年多,上官瑾玩的花樣還少么?這恐怕又是上官瑾一個新的計謀吧。
就算她真的變了……她還是上官瑾啊。
“祈凡,若是你,你會嗎?還有你心裏當真原諒他了嗎?”
我緩緩說道,背後一陣沉默,冷哼了一聲,我再次抬起了步子,向前走去,王府中的人都有一段傷,無論是祈凡還是裴子衿,我亦或者是墨錯,當初已然點明,誰都不去觸摸這個傷疤,誰都不要去管其他人的事情。
今日,祈凡卻違規了,為了上官瑾。原諒如何?不原諒又如何?那段難堪的過去不會消失,它像一根刺,橫在每個人的心上,要麼刺傷別人,要麼刺疼自己。
在未惜居中沒想到會再次遇到上官瑾,席杞該是很喜歡她的吧,見到上官瑾之後,那被他吃得有些微圓的臉上儘是喜悅,馬上便與上官瑾玩鬧在一起。
不知不覺地,便被他們的打鬧吸引了,上官瑾笑得溫柔,純黑的眸子彎成了一個月牙兒,綻放着細碎的光芒,她長相絕美,若不是平日多了那幾分戾氣,恐怕這“京城第一美男”的稱呼該歸於她吧。
那嬉笑的兩人,似乎沒有人可以插入他們的世界,也是,那樣的快樂怎麼會屬於我呢?我黯下眸色,轉身欲離開這個充滿了笑聲的地方。
那一瞬間的寧靜,我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是上官瑾拉住了我衣衫的一角,我疑惑地回頭,她那絕艷的臉上出現了絲窘迫。
“你是不是很想離開王府?”
離開?很遙遠的詞彙。
在這個王府里,每個人都想要離開,可誰又真正能夠離開了,除非……死。那麼,她是打算殺了自己了嗎?也好,終於脫離這個地方了,爹娘,孩兒真的很無用,孩兒違背了你們讓我好好活下去的話,孩兒現在只想和你們在一起。
“你失去了屬於你的那份天然,如同這琴失去了琴弦,你的琴聲早已不堪入耳了!”
見我緊緊抱住那琴,上官瑾再次說道,又是琴聲!難道我的琴聲就當真這般難聽了?上官瑾卻沒有再給出我答案,而是與我做了一筆交易。
她借我的竹清苑為她作掩護,躲過皇上安插在攝政王府里的細作,而一年後,她放我自由,從此天南地北,我與她不再有任何的關係。很不錯的交易不是嗎?我同意了。
一年後,我便離開王府,找到一個寧靜的地方,平安地活下去,這也算是聽從爹娘的遺願了,我答應過他們,這一生要好好地活着,如果上官瑾信守承諾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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