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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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療站走廊上,因為沒有手機的關係,梅簡雪用座機給遠在宿舍打了通電話。電話那頭好像正在進行派對,反正很熱鬧就是,梅簡雪必須用吼的才能讓接電話者聽見自己的聲音。這通電話的接聽者是哈里斯,她給對方簡單地給對方說了一下黃蘇梅的情況。

因為曾經的室友昏到在大街上,因為異國他鄉的同胞正處在危難之中,所以梅簡雪沒辦法丟下對方就走。所以她今天晚上要很遲才能回去,也許要等到明天早上。

哈里斯聽了,二話沒說地表示自己馬上開車去接梅簡雪。

電話那頭,好像有什麼必須她今晚回宿舍的原因。

掛上電話,剛回到病員休息區,就聽見黃蘇梅歇斯底里的哭聲,好像因為自己昏倒了,所以碼定自己會失去工作。而她現在刷盤子的那家店,老闆娘有些jp,每次都要扣留打工者一個月的薪水,也就是這個月發的往往是上個月的錢。就這樣還不過分,她還特別喜歡用各種理由扣別人工資,而且一扣就是整個月。

別的不為。只為那些到她店裏打工的全是不受法律保護的黑工,這些人就算被坑也沒辦法保護自己的合理權益。因為自己身份的非法性,就像被jp老闆娘坑掉整個月工資,只能被迫吃下啞巴虧。而溫哥華城裏,那些排着隊等待工作機會的黑工,早就多到供不應求了,多到她怎麼坑都不會重複。所以,一直以來jp老闆娘放心大膽地坑員工,放心大膽地以芝麻綠豆大小的事一口氣扣掉人家整個月的薪水。

見到梅簡雪進來,黃蘇梅就像突然為自己滿腔的憤怒找到了宣洩點似的大聲嚷嚷。“看看。因為你多管閑事的關係,我這兩個月全白乾了。那個刻薄的太婆一定會拿今天晚上的曠工生事,別說這個月的工錢。甚至就連上個月的,她絕對會一份錢不給。我給她刷了整整五十七天盤子,每天要洗八個小時以上,別的不為,只為能夠多吃一口飯。就算不能吃飽。好歹,我想多吃一口啊……你這樣想要讓我如何是好,你是不是想要讓我活不下去?”

黃蘇梅將自己被洗碗液泡得整個變色變形而且蛻皮嚴重的手舉到梅簡雪面前,那雙手不像年輕姑娘的手看的梅簡雪整個心一抖。

只不過短短几十天而已,那雙曾經嬌嫩白皙的手竟然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因為太過哀傷,她甚至沒機會注意到對方話的無理取鬧。要知道她們兩個可是同鄉啊。從某個意義上講,所有奔波在溫哥華內的留學生,他們在某個層次上現在已經成為命運共同體了。至少城市的主人。無論是白人還是黑人,當他們在提及這些華裔留學生時,不會詳細到區分具體哪一個。他們在大多數時候,大多數場合下會一籠統地說。

他們那些黃人啊,又或者精確一點地說他們那些華人啊。

“看看你自己的隨便行事。你以為自己冒充正義英雄。自以為是地對我好,就真的對我好了嗎?因為你的行為。現在我一口氣失去了整整五十七天工資,458塊呢。”

一手拿着地鐵站免費提供的營養套餐,梅簡雪用淡然的表情看着黃蘇梅,她甚至就連辯解和生氣的想法也沒有,只是將便當整個砸在對方面前。面對這個虛弱、憔悴而且神經質的姑娘,她還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才好。

也不想過多地去批評。

“那樣的老闆娘,不給她做了。直接把她給炒了。人和人之間的尊敬是相互的,姑娘,記住你是個人,有尊嚴有面子的大活人。就算你自己不要尊嚴,你遠在家鄉的父母還需要。我們這些你在異國他鄉的同胞還需要。”

搬開營養餐的外殼,將餐具插了進去,梅簡雪把弄好的食物推倒黃蘇梅面前。

後者尖酸地一笑道,不幹了?炒掉老闆,你以為溫哥華內有多少待業的黑工,那些人多到比整整是現有工作崗位的好幾倍之多。蘿蔔比坑位多了好幾倍,你明白現在就業的嚴重情形嗎?你以為競爭一個崗位很容易嗎,這個崗位我排了好幾天隊才得到的?

她咄咄逼人道,隨後自我解嘲地說。對了,我忘了你是大嫂,尊敬的盧克大哥的女人,四肢不粘牙的貴婦人。象你們這樣的人,怎麼會了解我們這等低賤平民的作為。

也許是真箇的餓了,被食物的香氣那麼一熏,黃蘇梅接過梅簡雪手裏的餐具大口大口地吃着。而她,就那麼用手撐着下額看着對方進食,一聲不吭。

寂靜在兩個姑娘之間盤旋。

也許是因為飢餓被食物滿足,又或者是因為一時之氣已經發泄完畢,黃蘇梅從最初的焦躁和狂暴中逐漸舒緩了下來。

臉上一紅地將頭低下。

對不起。

她喃喃道。

等到整份食物被風捲殘雲,她已經恢復成為正常的自己。

人在太過飢餓的情況下容易恐慌,這很正常。

就像是想要發泄自己那般,黃蘇梅開始講她和她的特色家庭情況。

……

黃蘇梅的老家屬於內陸一個中心城市,那種特別窮,特別封建,特別重男輕女的地方。

黃蘇梅奶奶生了三個兒子,那是她一輩子的驕傲。所以她絕對不會把沒有給自己家添孫的媳婦當做自己人的打算。但黃蘇梅的母親就是那麼一位不幸之人,因為丈夫在政府部門工作的關係,第一胎生了女兒的她不能再生了。所以只能被迫生活在婆母的歧視和虐待之中。

因為黃蘇梅是個女孩的關係,她和母親一直被父親的家人當做家賊對待。

日防夜防,怎麼也防不住的家賊。

可是,時代畢竟不同了,這個年代的媳婦雖然還不能象外國女人一般直接視公婆為無物,但公婆想要再象舊社會一樣對她們的人生隻手遮天,那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一邊是婆婆囂張跋扈地三天兩頭上門打鬧生事,另一方是父親的老實愚孝。對妻子和女兒的悲慘境地視而不見。再加上地方傳統做派嚴重,人們見不慣女人離婚,所以。日積月累,黃蘇梅母親心中的怨恨然越來越可怕。

事情的爆發點,自然就是黃蘇梅奶奶最疼愛的二媳婦將自己的一對兒子送去美國留學。

那位原本就是大老闆千金的媳婦,因為給婆婆封的紅包十分厚實,又給丈夫添了一對雙胞胎兒子的關係。所以被黃蘇梅捧得天上天下無雙似的。

聽聞二媳婦要送孫子去美國讀書那麼風光的事。沒事都能找點事折磨兩母女的黃蘇梅奶奶自然又找到了新的消遣辦法。用來侮辱和嘲笑母女兩人,順便讓自己的生活再充實幾天。

在那位老人日以續夜地尖酸刻薄了整整半年之後,黃蘇梅的母親在也忍不住地爆發了。

大手一拍地道,留學,既然這個年代是個人都得留學,那麼我們家的姑娘怎麼也不會比別人差了去。這年頭。誰說女兒不如男。

因為多年以來,黃蘇梅奶奶總拿二媳婦壓黃蘇梅母親的關係,所以她怎麼忍無可忍。

大掌一拍之後。自然是各種費用,各種手續。

可是黃蘇梅奶奶怎麼可能是個消停得了的女人,她要是不沒事找事地給黃蘇梅母女添點堵,她那肚子吃進去的油水要如何消化。她那無心睡眠的漫漫長夜要如何度過。

於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地繼續鬧事道,老大大指桑罵槐道。人家的兒子到美國去留學非但不要自己家拿一分錢,反而還要賺大把大把的錢寄回國孝敬老人。人家可說了。大學一畢業就能在美國買上別墅,找上白人媳婦,還能把爹媽,爺爺奶奶接過期一起享受清福。

黃蘇梅奶奶一字一句地挖苦,意思就是,但凡出國還要家裏給寄生活費,全都是廢物。

被婆婆這麼一說,原本就壓抑了整整二十年的黃蘇梅媽媽如何能忍,所以,那位怒火中燒的女士當場下命,黃蘇梅必須勤工儉學支撐自己的整個留學生涯。否則她不認這女兒。

所以,黃蘇梅的悲劇就這麼定了。

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道,每次打電話都給母親說,留學生在海外找工作不容易。人家引進留學生是為了賺錢,不是讓我們跑到人家國家,和別人本國公民競爭工作機會的。我們在這裏做黑工養活自己不容易,不想做黑工了,請她多少給點生活費。

可是,只要有奶奶的挑撥離間在,母親就永遠無法以清醒的腦子認清事實。

最可悲的是,因為父親愚孝的關係,無論奶奶做得有多麼過分,母親還得一天二十四小時地在奶奶面前低頭做小。她被整個社會,被整個五千年文化傳統壓着,完全不得空。

因為奶奶是個控制欲超強的強勢者,家裏的錢全在那老人手上。她是大權在握,掌握中饋的主母。所以,就算母親偶爾想給黃蘇梅寄點錢,也是不能的。

說到這裏,黃蘇梅補充了一下。

不是家裏沒錢,而是奶奶的眼神毒着呢。她飛天遁地地盯着母親,只等抓她把柄。

而父親,就算活到五十歲,他的腦子依舊生在自己母親身上。他是那種完全沒有自己主見,父母說什麼就是什麼的大孝子。對於父親而言奶奶的命令就是皇權至尊。

只要奶奶還活着,我就只能這個樣子……

這麼凄慘卑微地活着。

就那麼一臉無奈和苦楚地看着梅簡雪。黃蘇梅道,我的意思你明白嗎,因為奶奶的關係,因為父親的關係,因為整個城市的關係,因為整個國家民族的關係。我,從一出生開始就沒有被人當人對過,因為我是個姑娘,所以甚至就連我的骨肉血親都不承認我是人。

因為奶奶說,孫女和媳婦一樣,永遠是外人。

這樣的話梅簡雪怎麼會不知道,要知道她也有個重男輕女的奶奶,那位老人從小到大不知道在她和她的父母面前叮嚀過多少次,姑娘靠不住,兒子才是家族血脈延續的話語。若非奶奶,梅簡雪母親又怎麼會一步步從曾經的老實巴交,變成現在的超級jp娘呢。

兩個姑娘正說到這裏,驅車來接梅簡雪的哈里斯到了。

因為夜班車已經沒有了,梅簡雪和哈里斯二話不說地送黃蘇梅回她的出租屋。

夜風中,那虛弱憔悴的姑娘對着梅簡雪的背影一直叫了好多對不起,還有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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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裁老公別基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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