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在凈化靈魂的土地上結束(終章)
“所以你們自相殘殺吧,死掉一個,方航的路就會消失,可卻有一個方航活了下來。日後貧僧想到潛入陰司的辦法再來尋你相助,助貧僧可活,不助受死。開始廝殺吧。”剛才還很和善的五乘忽然翻臉。甩着袖子向山崖走去:“日落前死一個,活下來的可以帶走這些人,貧僧不能染上殺你們的因果,卻可以一一掌斃這裏所有人。”
隨着他的話,佛塔的門開了。一個手握短小金刀的勁裝男人緩步走出,比之一年前相見樂正林更加消瘦。眉宇間多了三分沉穩卻也微帶憔悴,看來這一趟地府之行確實將他折騰壞了。
“師父,你那孩子呢?叫出來給我玩玩呀。”
山崖上盤膝坐着的五乘淺笑:“被貧僧玩死了。”
言語間儘是血腥味,我就不信他把自己的孩子玩死,那小蘭還能心甘情願的跟在他身邊,而這樣的說辭無非是懶得與我繼續啰嗦,既然如此也就只能打上一場了。
“弟弟,好久不見,咱倆還需要打架么?平心而論你應該不是我的對手。”
那日見到楊四省,雖然沒得到什麼醍醐灌頂的傳功,可三句點撥之言也讓我獲益良多,當夜在杏橋村東山的一戰已經和樂正林平分秋色,現在再打,他應該不是對手吧。
樂正林低頭,把玩着手中金刀:“難說。我廝殺一年多也有些進步,現在倒是挺有信心的。”他抬起頭,雙眼中有着為難:“我父母在你手裏?”
“嗯,不過我會放了他們。”歪頭喊一句:“表哥,打電話放人吧。”繼而又對樂正林道:“本以為你會佔山女她們的便宜,亦或者拿牛哥和陳春峰泄憤。所以才抓了二老為質,現在看來你沒有這樣做,我很滿意。”
樂正林搖頭笑道:“哎,我想讓家人的生活好一些,可師父總不給我太多的錢,八天前回來時我趕回家一趟,這才得知你曾經去看過他們,盈盈能帶着你去我家,我沒戲了,你能給我父母重金,我沒恨了,動手吧,生無所戀,死又何妨?”
“貧僧要看的是龍爭虎鬥,他不殺的人,我可以殺。”
樂正林聞言一震,複雜的望了山頂人一眼,隨即抬起刀,緩緩割破左手脈搏,又慢慢的用三指染血將臉蛋畫了個花里胡哨,再次出手他依然是薩滿術,這種瘋狂的歪門邪道卻為了保護自己的雙親,有時候世間事總是充滿矛盾。
樂正林與我已沒了廝殺之心,卻因五乘在側而不得不演一場生死相搏的猴戲,最為有意思的是要看戲的竟是我們的師父。
“方航,薩滿術,沒理智了,自求多福吧。”
“好,你會死的,放心。”抬頭,對着五乘高喊:“和尚,在杏橋村爺爺只教我三樣本事,望嵐態,請倌人都用過了,你可知道第三樣是什麼?”
五乘聞言大驚,那瞪得圓滾滾的雙眼露出濃濃不敢置信的身材,他過於驚愕以至於連說話都有些結巴:“難......難道說......說...李鳳鳳教你背屍佼了?”
這是我腦補出來的,因為這博山觀最強悍的道術出現他五乘總得給點面子吃驚一下吧?可事實上並沒有,五乘只是冷冷的說:“廢話少說,你背的動么?背一個給貧僧看看。”
“好,讓你開開眼界。”
背屍佼,是不是有點像抗屍體,飲屍油?
其實屍佼是個人,尊稱為屍子,這子便與老子,孔子,莊子是一個意思。
屍佼是俗名,祖師爺道號蕭龍子,我們博山觀的開山祖師,爺爺只教過我卻從未用過,直到楊四省離去時我耳畔想起他的聲音才明白過來這招可以用了,打不過五乘,打樂正林沒有問題,反正我這樣認為。
“仁義聖智參天地,天若不覆,人將何恃何望?地若不載,吾等安居安行?夫日圓尺,光盈天地......”屍佼著書《屍子》,對外人來說只是一本教人安身立命的雜文,可每一任博山觀弟子都必須熟記,因為這對我們來說是禱文,一旦誦起便可請天地間屍佼的分魂上身。
和尚信佛,道士信這片天地,他們拜不知存在的人,我們敬天地君親師,屍佼祖師在這片天地便是聖人,自當佑護小徒孫。
以前沒法用,因為博山觀沒了,現在可以用,因為咱們博山觀分店在地府開張了,誰有興趣可以抹脖子下去拜師呀!
“誦我之名,得我庇護,習我之道,庇護弱小,夫天地之初開,洪水猛獸肆虐人間,有德之士奮不顧身攔於民前,其德有方,其行有方,謂之方士,爾後愚昧初開,方士於天地間體悟......”《屍子》總綱,我也不知道誰在我心裏說話,可那聲音的渾圓雄厚就好像有個雄奇偉岸的在我面前頂天立地一般。
這一刻,從未有過的強大,甚至瞥了一眼五乘,還是感覺打不過他。
對面的樂正林吸了一口氣,突然發出了一聲尖嘯。
他尖叫道:“方航,你去死吧,在這片原始大地上,你永遠不會是我的對手。”
這一次是肉搏,我有祖師爺上身,哪裏還需要請亡魂?
這又是一場不公平的戰鬥,因為喇嘛們同時誦起了經,一方面驚擾我的雙耳心神,同一時我看到遠方天際有兩個跌跌撞撞的身影正飛快跑來。
那姿勢我見過,那容貌也熟悉,正是好久不見了的尼瑪阿佳和絡榮登巴,當日扎多說尼瑪阿佳最後會回到他的懷抱,現在看來應該不錯,她還帶着絡榮登巴一起投懷送抱了。
五乘記恨爺爺,心裏想要死去的人便該是我,而爺爺千算萬算也沒算到的就是五乘會逃出來。
他們不分高低,一個人敗了卻也是暫時的,秦軍沒下地府前五乘佔了上風,現在五乘稍微落敗,卻可以在我身上找回來。
生既無方,唯死而已。
最後瞥了一眼遠方山頂的女人,山女已經預料到我的結局,她微笑着,卻是淚流兩行,竭力想展現最美的一面好不留遺憾,卻始終無法控制將來到的分離。
我能看到山女的口型正喊着三個字,卻不知道是我愛你?不要死?亦或是......永別了!
雷聲大作,有天際的炸炸滾雷,也有樂正林瘋狗一般遞爪在我身上的聲音,背着屍佼的遊盪在天地的殘魂或者意識,誰知道是什麼玩意,反正我覺得他應該去投胎了。
總之背了祖師爺,樂正林是野獸我也化身最雄壯的狗熊,你看看人家這名字,屍佼,不肉搏能行么!
狗熊對野獸本不應落敗,因為狗熊就是最剽悍的野獸,奈何他有兩具屍體想幫,還有一群喇嘛念經。
山頭上除了山女還在若無其事的繼續淡笑,其餘人包括我身後的表哥幾人都讓我趕緊逃命,杜晴雯尖叫着說不救孩子了,她只想守着我一個人。而小鎖從開始的方航你好威武也忽然變成了我不要你死,我不想讓你死啊。
我能走么?
我能扔下這一大片的人獨自離去?
還不如死在這裏。
“祖師爺,咱們並肩作戰乾死這群王八蛋!”
樂正林一拳打在我的胸膛,激起了沉悶的砰聲,而我卻借力跳躍,急向那一群喇嘛衝去,也不知道是絡榮登巴還是尼瑪阿佳,全然忘記老子送他倆團聚的情誼,一爪子在我背上撓出五道血痕,最開始這倆傻逼一直摸我頭頂,可背上有祖師爺,弱郎最強悍的摸頂竟不能得逞,只淪為了肉搏廝殺的機器。
近了,與喇嘛不足三米,我一個虎撲騰起,只要幹掉這群喇嘛就直撲五乘,無論如何要讓其餘人離去,而就在這時候,一直肅穆念經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喇嘛中忽然又一人起身,劇烈的動作將高帽震掉,露出那張不似人類的臉龐。
皮包骨,就如一萬年不進水米的人,而他的皮膚漆黑,渾身冒着詭異殘虐的氣息一如當夜要毒害畫堂春那四個怪物一般。
法屍,密宗特有的控屍之術,當年吃縛地靈時那明軍鎮壓的也是三十六具這種怪物。
是扎多,他死在陰間,被五乘變成了法屍。
同一時刻,喇嘛的誦經聲空前高漲起來,從靡靡低語變作滔天怒吼,仍在念經可雙目全部落在我身上,那嗜血與狂熱激動的等候着扎多將我心臟掏出的那一刻。
龐大的經聲耗盡了他們的念力,麵皮發紫不說,好幾個都蹊蹺流血,而這一擊並非徒勞,我可以感覺背上一直爬的的祖師爺被真飛了三米,雖然心裏又響起《屍子》總綱的聲音證明他急忙回躥,可這短短的一個瞬間,一隻冰涼枯瘦的爪子已經貼在了我的胸膛。
之後的一剎那,滿世界化為翠綠。
滂湃的生機卻帶着一股赴死的決心,而這一幕當年已經見到過,她的赴死心救我一命,同時也將我的心撕成粉碎。
美人恩重,月下銷魂。
當日我和山女聊過,以楊四省的能耐又怎會讓自己的女人淪落到陰間,山女說也許若沒有女人到陰間,楊四省也沒有命修到陸地神仙吧。
她救過楊四省,用那月牙玉墜,而我問山女這玉墜有何效用,山女卻說:不讓你死啊,給你足夠的美人恩和銷魂意唄。
今日此時,美人恩和銷魂意來了,太過洶湧以至於我無法承受。
......
扛着山女的屍體追殺了樂正林八十多里地才將他的心臟震碎,這還是有兩具弱郎幫忙,尼瑪阿佳快將我打死了才從聞到血液中金蓮天珠的味道,那一刻忽然反水幫忙將扎多活佛攔住我才能全心全意的追殺他。
而我猜的沒錯,即便背着屍佼依然打不過五乘。
我腳邊躺着樂正林,懷裏抱着早已失去生機的山女,雙目流下濃濃的血淚問他:“這就是你要的?你他嗎就是要山女再一次離開我?”
“我如你一般心碎,那當時。”五乘便走了,領着滿面愁容的小蘭和兩個活下來的喇嘛還有小旺嘉,血色夕陽將他的影子拖成一條張牙舞爪的怪物,直到快要看不見才又傳來一句話:“日後貧僧若有用得着你的地方請務必援手,你若自殺,你若不幫,餘下的也要死。”
“草泥馬,老子連自殺都不行?我他嗎現在就死給你看。”
說是這樣,實際還是不敢拿剩下的生命打賭。
夜來,起風了,吹走了人間未招魂。
------全書完------
其實還沒完。
終於把這本書寫完了,尼瑪,累得我要死,那天去姐夫家看侄女,就是方小憐。
我姐夫叫方航,今年三十多歲,是個大腹便便,豬油蒙了雙眼的死胖子,當日我去的時候他和我姐杜晴雯都不在家,我和小丫頭玩的時候無意間翻出了一本裝訂古樸的書,當小說看了半天,心裏還好奇姐夫怎麼有興趣寫故事了,明明是裝修公司小老闆的兒子,非要吹牛逼把自己寫成小道士,可把我看的一頓樂。
沒看完,姐夫回來,笑眯眯的盯着我看了半天,說實話,我當時真有種他要殺人滅口,當圓臉胖子眯起眼時,眼睛就好像刀鋒一樣鋒利還閃着寒光,他的嘴角上揚,露出那種似有似無的微笑,如果書里說的是真事,我已經發現了他最恐怖的秘密。
就在我手足無措,考慮是痛快的自殺還是奮起反擊跟他拼了時,姐夫問我看到哪了,我說還沒來及看,他卻說,看看吧,挺有意思的,看了可別對人瞎說,那可是你親親的表姐。
說完,他提着一兜子菜轉身去廚房了,看樣子是剛買了菜回來,可我卻瞳孔一縮,心臟緊緊抽搐。盡廣序號。
姐夫的反應很平淡,不像是嫌我亂動他的東西,可手裏除了剛買的菜,還有一把嶄新的菜刀。
就在我準備些這本書的前幾天才知道他拿菜刀的意思,很遺憾我沒有猜錯,當時他確實想殺了我這個小舅子。
我跟姐夫商量了一下,把他的書改編賣給出版社,畢竟他是有錢了,可我還他嗎窮着呢,要是賺個幾十萬,我倆對半分,姐夫問我要錢幹嘛,我想了想,還是不說拯救孤兒那些假話,直言道,跟漂亮女孩上床,於是姐夫哈哈大笑,直誇我有志氣,不要臉的神韻頗有他當年的三分風采。
姐夫要不要臉我不知道,反正對我姐極好,我姐不算漂亮還有點胖,可他倆結婚這麼多年,姐夫從沒出去鬼混,當然,就算他去了也不會讓我知道,不過平時總能看出來他倆很恩愛,現在我算知道了,孫子心裏裝着死去的那女人的,而且外面養着什麼畫堂春啊,柳飄飄啊,小鎖啊,不過我從沒見過這些人。
這本書是他的日記,後來打印一本裝訂了當成自傳寫着玩,說心裏話,山女的死讓我也感覺可惜,但畢竟我要站在表姐這邊,可惜也只能在心底了。
還要說句心裏話,從始至終我都不相信書里的是真實,畢竟我總來他家蹭吃蹭喝卻從未見過那些神奇的人。
自當年事已經過去四年了,他那爺爺也沒見接他下地獄呀,所以我有時候總諷刺他兩句,姐夫也笑眯眯的啥也不說。
他越笑,我越覺得心裏毛毛的,現在書寫完了,我準備出去窮游一下,目的地就是杏橋山吧,我也挺好奇那個地方的。
閑言少敘,杏橋村后杏橋山,杏橋山它能生錢,這是村裡人告我的,自從有人承包了這個山頭,杏橋村的人就發財了,而他們也沒見這杏橋山上開工動土,好像承包人錢多的沒地花一般。
村民有錢可意識還很落後,這小村裡也沒個賓館,我轉悠了一圈找不到落腳地,想了半天還是咬着牙上山去了。
我是專門從村口第一戶後面那條路上山的,因為樹猴子也許是假,可村中路的墳墓是真,我可不想旅個游再被鬼跟上,姐夫能編,卻不一定能見到鬼。
夜裏的杏橋山又寫陰涼,此時已是秋老虎咬人的季節,路行一半我便有些後悔,感覺在山上住一夜得凍死,但那種感覺怎麼說呢,越向上走越有種世外仙境的感覺,好像這深山中有股忽如其來的暖風,每次我有些微涼,扶着樹歇息片刻后便感覺暖融融的氣息從手心傳來。
基於這種很神異的感覺,雖然心裏忐忑卻還是硬着頭皮往裏走。
冷不丁感覺腦後一痛,頓時失去意識。
被人打暈了,遇見強盜了。
恢復意識之後我依然緊閉雙眼,靜靜聆聽着身邊的動靜,總得挑個合適的機會再逃跑,可這一聽便聽到接連的三無聲嘆息。
“方航哥哥,你別愁了,愁的我也怪煩躁的。”
方航哥哥?哎呦我操,姐夫把我打暈了?
一個溫溫帶着點痞氣的男聲有些無奈的說:“能不愁么,這王大雁一定是妞妞派來抓我的,雖然答應她們六年再談判,可這才過去幾年呀,怎麼就派人來了,而且五乘一直沒有下落,現在露面不是找事么,我感覺妞妞就是閑得無聊想搞點刺激,要不殺了這小子滅口吧。”
“好呀好呀。”那溫柔女聲急忙贊同:“殺了他,你就真不可能和她破鏡重圓了,方航哥哥,快動手嘛。”
“罷罷罷,大雁弟弟別怪哥哥心狠了,當年你上學時還在跟在我後面當過小弟,可千不該萬不該破壞老子的好事,小子,你去死吧。”
尼瑪的,我知道怎麼回事了!
那個姐夫要殺我,這個姐夫也要殺我,老子這小舅子怎麼如此憋屈。
既然說話的是方航,只要我醒來他就別想動手,我趕忙爬起來大吼:“姓方的你他嗎不得好死,老子可是杜晴雯的親表弟,你動個手試試。”
睜眼后,才發現自己在一間很寬敞的客廳,面前那男人有些消瘦,雙眼微眯一副十分玩味的表情,而身邊換着她脖子緊緊依偎的女人美艷清麗到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硬說她的容貌氣質只能用一個詞了--仙女。
仙女自然不是人,如果去掉人字旁,那就是......
客廳里還坐着幾個人,都是醉醺醺的躺在沙發上,看樣子他們的小日子過得不錯呀?
媽的,老子都知道你的秘密了居然還敢嚇唬我?我就趾高氣昂的對着面前男人冷笑:“姓方的,玩的不錯呀,假死而遁?怪不得我看那本破書上的字跡有些不同,自從你第二次去西藏回來后,每個字都小了一號,樂正林補上去的吧?”
方航講手中酒杯一甩,當著我的面在山女臉上親了一口,十分享受的翹着二郎腿說:“什麼假死而遁,方航從來沒有死,書上也是這樣寫的......”
“說吧,多少錢封口費。”
“呵呵。”方航起身,摟着身邊一直對我做微笑的漂亮女人的腰進了卧室,乾巴巴留下一句:“表哥,小辰,海庭,你們收拾他吧,輕點打,畢竟是妞妞的表弟。”
沙發上爛醉如泥的三個男人揉着拳頭,滿臉冷笑的向我走來,而另一端的一個老頭抱着一條土狗等着看笑話。
怎麼只有一個老頭?另一個呢?
“碗哥,我是大雁呀,妞妞的表弟,你能對我下得去手?”
最為年長的男人搖搖晃晃的走來:“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大雁,我下得去手。”
這才是真正的全書完!因為我不想寫自己被打成了什麼狗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