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鼠娶親
山女真的沒有為我偷窺的事生氣,她拉起我的手快步向溪邊走去,每靠近一點我就忐忑一分,生怕她忽然變成李冉的模樣把我推下去,可到了溪邊就停步,她舍下我從地上的一個小布包里翻出幾個果子在水裏洗了起來。
“方航哥哥,請你吃啊!”
我下意識的回頭道謝,終於瞧見了山女的容貌,臻首娥眉,齒如瓠犀,未乾的長發柔順的貼在一張瓜子臉上,便顯得更加俏麗,一對大眼睛一眨眨的盯着我,微微翹起的小嘴,示意我接過她手裏捧着的幾顆硃紅色果子。
“謝...謝謝。”我磕磕巴巴的謝過,拿起果子咬了一口,山女笑的更開心:“方航哥哥,你為什麼會來這裏啊,平時都沒有人來的。”
“我帶着狗來抓兔子,兔子沒抓着,狗也跑了,你呢,為什麼在這裏。”
“我在這裏住,山上是我家。”山女指着蜿蜒的青山,指尖向著山頂:“我今天下來洗澡,沒想到遇見你了。”
舊事重提,我忽然有些尷尬,打岔道:“你就叫山女嘛?好奇怪的名字!”
“這是爺爺給我起的,少童盪槳子夜歌,山女簪花艷綺羅,爺爺有個少童,我將來要嫁給他,又住在山裏,爺爺便叫我山女了。”
少童是誰?居然要娶這麼漂亮的老婆,我心裏沒來由泛起一股醋意,任誰見了漂亮女孩都想據為己有,尤其是我這種剛死了夢中情人的少年,人們都說要想撫平情傷,最好的辦法就是陷入新的戀愛,遇見山女后我都準備開始療傷了,好端端的跑出來一個情敵。
我小心的抓起山女的手,見她沒有反抗,便安下心:“山女,你的父母呢?我送你回家吧,我村子裏的人說山上有樹猴子,專挑漂亮女孩吃,你一個人挺危險!”
山女咯咯笑起來,聲音好聽極了:“樹猴子都是我家養的,它們才不吃我呢,倒是你啊,不要經常來這裏,幸好你是遇見了我,要是給樹猴子抓去就把你吃了。”
還真有這種怪物?也難說,山女就在這裏住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說不定以為我在嚇唬她,便拿我尋開心了,我正想再找個借口跟她說幾句,帶我來的那隻兔子忽然從樹林裏躥出來,我準備抓它給山女玩,山女卻忽然說道:“方航哥哥,我要回家了,你早點下山吧,以後不要來這裏,有狼。”
說完,她蹲下招手,兔子便躥進她懷裏,山女沖我笑笑,頭也不回的鑽進樹林裏走了。
我倒是想追上去,卻沒那麼厚的臉皮,等她走的再也看不見,才悵然若失的鑽進樹林裏,虎子那條死狗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不過是踢了一腳,居然夾着尾巴逃了,前幾天和母豬打架也沒見他這麼懦弱,果真是只能欺負女人的狗東西。
樹林裏樹影綽綽,別了山女之後有些失神,我晃蕩半天終於發現一個可悲的事實,迷路了。
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那麼簡單,而是我連樹林也走不出去。
找不到出去的路,我便索性坐在地上等着,爺爺回家后見我不在,老黃牛和虎子都會帶他來找我,要是我再不知輕重的到處亂跑,誰知道這樹林通向哪裏,深處又有什麼,萬一碰見一個殺人犯躲在這,我這白白嫩嫩的小夥子就被他給糟蹋了,我爸有個朋友,住過監獄,出來后我爸請他吃飯便聊起監獄生活,那人有一句話讓我記憶猶新,他說進監獄當夜,號子裏的老大就對他說了一句話:晚上洗乾淨屁股到床上等老子!
這種滋味我可不想嘗嘗,以前我媽就經常說山裏面都是犯事的人藏身處,要我千萬不要亂跑。
坐在一塊冰涼的石頭上,漸漸就有些疲倦,眼皮子沉得快要合上,每次一頓頭,都猛地驚醒,我可不敢再山林里睡着,有豺狼就不說,要是受了寒可不是感冒那麼簡單。
我跳下石頭做了一套中學生廣播體操,好不容易趕走困意,百無聊賴的蹲在地上逗弄幾隻螞蟻,忽然就聽到一個聲音,沒看見人,就好像在我耳邊說話來着。
“快走啊,耽誤了大王娶親,咱們都要倒霉。”
大王娶親?山大王搶民女?我被這一句話搞得荒誕不禁,又不是民國更不是古代,哪來這麼逗的人,可不論我怎麼看,都瞧不見這裏有個人影,快步尋了幾下依然無果,這時,那個聲音又響起了。
“哎呦,這有個人,踢死我了,咱們快躲開他,別把新娘子的轎子踢壞了。”
有了這麼一句我才向腳下看去,只見四隻帶着紅帽,腰間繫着紅綢的小耗子像人一樣直立行走,肩上還扛着一頂轎子,吱紐吱紐的模樣猥瑣極了,見我發現他們,四隻耗子八隻眼睛躲躲閃閃,挪着小爪一步步向後退,瑟瑟發抖的模樣,好似下一秒就準備扔了轎子狂奔。
見着這四個傢伙,我忽然感覺很荒誕,到底是耗子說了人話,還是我懂了耗子話。
我橫跨一步攔在他們前面,張開雙臂堵着路,賊兮兮的笑道:“小傢伙,你們要幹嘛去?”
荒誕歸荒誕,但我是真不害怕,這些耗子顯然是修鍊成精了的,可並不是說妖精就一定能害人,從他們的對話中就能聽出來,我不小心踹了它一腳,它不惱怒反而要避開我,要是真有法力,早就變大放出一團黑雲將我捲去洞府啃了。
這四隻耗子更害怕了,扛着的小轎子也搖晃起來,露在外面的大板牙發出磕磕聲,兩條細長的小腿抖如篩糠,要不是必須照顧這頂轎子,估計它們早就跑了。
前排左手邊的小耗子顫顫巍巍的說:“人,我們大王要娶媳婦,你趕緊讓開,不然......”
“不然讓它來找我?”我一伸手就把小轎子搶過來,與電視上看的婚轎沒什麼區別,只是小了十幾倍倍,該有的卻樣樣俱全,我掀開指甲蓋大小的轎簾,裏面空無一人,並不是想像中塗了口紅,披着蓋頭,尖嘴猴腮的母耗子。
四隻老鼠急了,吱吱喳喳着躥到我腳下順着褲腳往上爬,我可不敢被他們碰住,擔心染上鼠疫,便甩出兩腳把他們踢開,抓起轎子做勢欲砸:“別過來,不然毀了它。”耗子不敢亂動,四對眼珠子滴溜溜亂轉,齊齊跪在我面前:“大仙,求您繞過我們吧,吉時到了,我們沒把新娘子娶回去,大王會殺了我們全家的。”
“你們有鼠疫沒?”
耗子愣了:“啥是鼠疫?”
“算了,說了你們也不懂。”我背手將轎子藏在身後:“你們大王是耗子精嘛?”
“這個不能說啊,大王會殺我們全家的。”
“怕啥,一會你們跟我回家,以後我就是你們主人了。”四隻會說話的耗子,這可是絕無僅有的寵物,什麼哈士奇龍貓都弱爆了,至於說它們大王會不會尋來,我是一點也不擔心,咱家裏有黃牛,還有個神神秘秘的老頭,按說這後山有妖精,爺爺一定知道,他連李冉都不怕,擺平耗子大王應該不成問題。
“不行啊,我們一家老小都在大王手裏,我們不回去,他們就死定了。”四隻耗子淚眼婆娑,尖嘴猴腮的模樣露出祈求的表情,居然還真有一副滑稽的可憐相,要說打老鼠我是一點不手軟,可害死幾隻有人類智商的老鼠,這可就另當別論了。
也不差這幾天,等見着爺爺,擺出我見了耗子精的事,他的秘密也再瞞不下去,到時候再上山來抓它們就好了。
我把轎子還給小耗子,卻逼他們答應我一個要求,帶我去看看新娘子,我是真想知道一隻肥嘟嘟的胖老鼠披上紅蓋頭再被耗子媒婆背上轎是什麼模樣。
小耗子答應了,但我必須遠遠的跟着,不然新娘子家見了人就不會出來。
在樹林裏穿梭,小耗子走的極快,我抓着石頭威脅它們不能亂跑,不然就砸爛轎子,小耗子還真怕了,每次遇到攔路的樹枝,都靜靜的停在前方等我,就這樣不知道走了多久,四周已是參天大樹,稠密的枝椏遮着頭頂見不到太陽,空氣里越來越涼冰冰,樹之間還蒙上薄薄的一層霧氣,讓我全身都好像發霉長毛一樣,濕乎乎的,說不出的憋屈。
再向深處走了一段,居然在遠處看到一個山洞,洞外稀稀疏疏站着不知道多少長了白絨毛的小動物,離太遠也看不清全貌,這時,小耗子讓我避開點別被它們看到,我依言像一棵大樹走去,可剛轉身,忽然感覺有千百隻眼睛盯着我,好像有無數小針扎着一樣難受。
轉過頭,哪裏還有山洞耗子白毛動物,居然是一座三層高的朱漆亭台小樓,樓下立着幾十老少,有男有女,男的穿着長袍,女的穿着坎肩羅群,無一例外,他們的下擺處都拖着一條長長的尾巴,毛茸茸的,正在地上掃來掃去。
再看接親的耗子,已經是四個瘦小青年,穿着灰背心,青蘿褲,尖嘴猴腮,嘴角還有幾根長長的鼠須,他們赤着雙臂,正停了轎子冷笑的盯着我,眼神中滿是奸詐與戲謔。
壞菜了,居然跟着它們來了狐狸窩,真是惡狗下茅房,找屎來了!
我二話不說,扭頭就跑,可斜刺里飄出一片粉色的煙霧,聞起來香噴噴卻有些甜膩,登時我便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