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怪哉,怪哉!她真是賀萬里的女兒嗎?"望着揚長而去的馬隊,排行十一的凌不凡搖着頭,自言自語。然後,他目光一轉,打量老大懷裏的姑娘,瞧她長得不勝嬌弱、我見猶憐,又想起賀萬里那張嘴臉,心中大大懷疑。

"莫非姑娘是外頭撿來的?怎麼姥姥不疼、舅舅不愛,唉,可憐……一定是賀萬里不忍親生的女兒嫁來,才從哪兒買下你,要你頂替的吧?哼,他以為閻王寨皆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鬼嗎?姑娘莫怕,你老實說出緣由,咱們兄弟送你回鄉,然後再向朝廷告上一狀,說他抗旨悔婚,雖然我不愛跟那皇帝打交道,不過瞧他是賀萬里的星份上,這方法卻也使得,再不然--"

"你說夠了沒?"鐵無極受不了他的聒噪,更受不了他放在賀蘭身上的目光。

"唔……老大,我是見她挺可憐的。"

"多謝公子關懷……"賀蘭站直身軀,垂下眼眸?公子莫要懷疑,小女子賀蘭確實是威遠侯府的家眷。"她輕聲解釋,心中萬分難受。阿爹對她的無情,今日全教外人瞧得一清二楚。

"你真是那隻老狐狸生的?唉,想不到醜人也生得出美姑娘--"凌不凡突地伸伸舌頭止住話,因鐵無極兩道銳利眸光掃得他差點身穿百孔。

賀蘭沉默了下來,頭垂得更低,她抿了抿唇,囁嚅道:"我自己撐得住,您放開我可好?""不好。"鐵無極毫不考慮地回答。"你想過河拆橋嗎?"

"哦……不是的,"賀蘭倏地抬頭,他的臉近在眼前,眸中兩簇火苗教她心跳如擂鼓。"我想去看看卓護衛,他傷得很重啊……"很多人在看她,她知道,他們心中如何想她?不論是同情抑或鄙夷,都讓她難以承受。沒勇氣回視他們,賀蘭抱着鴕鳥心態又想低頭,卻被人扣住下顎。那隻手撫着她細潔的下巴,似乎不相信它的柔嫩,來回地揉蹭着,見到賀蘭瞬間漲紅的臉蛋,鐵無極深深瞧着,平淡地說?不用你看,去了,你也幫不上忙。我的人自會處理他。"

"處理?"賀蘭緊急地瞥向卓風,有個大漢將他"摔"上馬背,力道粗暴極了。天啊!他莫不是要對卓風嚴刑拷打、逼問什麼吧?!

"不可以傷害他!"賀蘭直直瞪住他,美眸中閃動怒氣。

鐵無極愕視着這樣的她,前一刻楚楚可憐,像是任人欺凌不回手的小媳婦;下一刻卻為了扞衛別人而變得生氣勃勃。她臉頰還留着淚痕,眼中火光如熾,這便是他鐵某人的娘子嗎?好笑又詭譎地扯動薄唇,這無聊至極的賜婚總算有點趣味可尋。

"我既已救他,便不會害他。"他沉下聲故意嚇她,"你質疑我的信用?"

賀蘭想也不想地說:"我信您的,只要您承諾不傷害他,我就知道您絕不會。"

鐵無極心臟猛地緊窒,挑高一邊濃眉,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卻不說話。

"我……很感激,卓護衛若依附了閻王寨,阿爹便有所顧忌,我真的好感激……"她喃喃地說,不知道自己的軟唇引來那男子的注目。

鐵無極有些煩躁,聽到她還叨念着那個什麼鬼護衛,心中更是煩不可堪。他健臂粗魯地揚動,將賀蘭迅雷不及掩耳地丟上馬,那女子驚喘一聲,他已翻身上馬坐在她身後,緊緊貼住她。

兄弟們見到老大的動作,全利落地跟進,幾雙眼仍充滿興味地觀望着,他們對賀蘭有許多感覺,好奇卻佔了大部分,至於仇視或鄙夷反倒沒那麼深刻,他們可是冤有頭、債有主的武林好漢,若把對賀萬里的怒氣加諸在一個弱女子身上,豈不是要貽笑江湖,顯得胸襟狹小了?!

而賀蘭心底亂糟糟的,她側坐着,感覺男子的手臂伸過腹部和腰后,他抓起馬韁,胸膛有意無意地欺近,親密地圈住了她。

賀蘭忍不住頰如霞燒,訥訥地喊?寨主……您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坐過去一點?她這個要求不過分吧?但她卻膽小的說不出口,誰教她一回頭,身後男子俊逸的臉龐幾乎抵上她的,這便算了,更令人臉紅的是那張唇和下巴細密的胡碴,像觸動了她心中某根弦,震動不已。

賀蘭迅速掉回頭,猜想自己可能病了,還病得不輕,她心思仍縈迴四飛,此時,那男子踢了馬腹策馬奔起,馬兒得令放蹄狂飆,一個顛簸,賀蘭摔向他的懷中,反射性地驚喊,她的兩隻藕臂已攪住他的腰,小臉埋入對方的闊胸當中。

逃開爹的鉗制,是否跌進另一個魔網?賀蘭已無法細細思量,就假想有人護衛着她,為她擋風寒吧,這感覺……真好。她雖羞澀,心中卻有萬分感動。

緊緊挨着那個男子,賀蘭幽幽地低嘆,卻錯過了鐵無極臉上故意的神情。

她真當了他的押寨夫人。昨日馬隊連夜趕路,賀蘭又累又倦,在馬背上撐不住竟倒入一堵肉牆裏睡得昏昏沉沉,醒后已是隔日清晨。馬隊經過幾個荒蕪的山拗,見到第一縷炊煙,當那座城樓映入眼帘時,賀蘭終於知道她將嫁的人擁有怎樣的龐大勢力。不是名不見經傳的草寇流氓,更非烏合之眾,閻王寨的人自給自足、有家有眷,儼然是一個小小王國。

直到主屋,所有的人士全下了馬,有些人手照料馬匹去了,賀蘭想去探望卓風的傷勢,卻讓鐵無極一路拖進大廳,他的力道好大,賀蘭咬牙忍了下來,踉蹌地跟上,一入廳尚未站穩,就聽見身邊的男子爆出驚人的怒吼。

"該死!這是怎麼回事?!"他出寨不到三天,大廳竟讓人動了手腳,到處掛滿紅紗喜幛不說,主椅後頭的牆上還貼着個大大的雙喜字。

"大哥,要當新郎官了不能生氣,會嚇壞我的小嫂子。"人未到!聲先至,布簾掀開,一名美貌女子由側門步出。

聞聲,鐵無極瞥向她,臉色陡沉,"七妹,這是你的傑作?"

"哎呀,大哥也覺得是傑作嗎?總算沒白費心思哩。"女子掩嘴巧笑,好似不把鐵無極的怒意放在眼裏,"您別擔心,這些裝飾全是舊物,不花半毛錢的,是當年五哥娶媳婦兒用過的東西。"她口中的媳婦兒便是她自己,十三位異姓兄弟中包括了兩名女性,她是其中之一,排行老七。

接着她美目一溜,停在賀蘭身上,"嘻嘻,想不到嫂子生得同我一般美麗。"誇別人也不忘稱讚自已,她親親熱熱地挽住賀蘭的手,愉悅地說:"快快跟我來,我要好生幫你打扮打扮。"賀蘭怔怔地任她帶去,回眸望向鐵無極,接觸到他深思而奇異的眼光,賀蘭小臉驀地嫣紅,不知所措地撇開了。

"快走,誤了吉時就不好了。"那女子催促着。

"吉時?"

"對,拜堂成親的好時辰。黃曆上寫明今年就屬今兒個申時最宜婚嫁,這可是我千挑百選,過濾再過濾才決定的,還好你們趕得及回寨,不然成親少了主角兒豈不是沒戲可唱?哎呀呀……明明是大哥娶媳婦,他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皇帝不急可急死太監,噢,我怎麼說自個兒是太監,唉唉……"

那女子喃喃不停,賀蘭沒法反應,惟一收到的訊息就是她要嫁人了。今晚,她將在天地、眾人面前與一個男子誓言相守,成為他的妻子。

就這樣,經過幾番折騰,現下,她安靜坐在床沿,一條喜帕罩住頭頂,視線所及除了一幕紅色,便是放在膝上、絞着綉絹的小手了。

這些轉變讓賀蘭措手不及。離開水月庵,在爹的威脅之下,她從了這門婚事,自己與他原是毫無干係的兩人,因命運捉弄才結成連理。但不管前因為何,在執着喜彩與他交拜時,她已對天地許下諾言,這一生交付予他,盡妻子所應盡的責任,盼能做對白首夫妻。

腦中勾勒着未來,賀蘭悄悄地彎起唇角,她想得入神,沒發覺有人來到面前,直到頭頂的喜帕被猛地抽走,她抬起臉,驚訝地對上男孩俊秀的面容,他盯着她,眼中的冷意和鐵無極頗為相似。

賀蘭端詳着男孩,對他露齒一笑,"你好厲害,通過層層守衛,你是來討喜糖的嗎?"方才有群孩童頑皮地想鬧新房,大伙兒擠在窗外,拚命地喊着要她掀開喜帕,最後是幾名來幫忙婚禮的婦人將他們驅散的。

見他仍死瞪着自己,賀蘭有些莫名其妙,歪着頭又對他笑,沒有辦法的,誰教所械暮⑼撬凝渦恰?大廳準備了好多食物,大家吃得很高興哩,你不去,待會兒沒得吃了。"

"誰希罕!"丹心恨恨地吐出字眼,瞧着他阿爹剛娶進門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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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鐵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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