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不可以!"丹心氣紅臉,憤恨高叫。

鐵無極理也不理,緩緩由懷中掏出兩份信件,丟置桌上。直視着賀萬里,他音調寒凍,臉龐冷肅至極。"你要的東西。"

賀萬里貪婪急切地抽出紙張,看見降書中那些俯首稱臣的字句和蓋下的鐵印,他放狂大笑,聲音好不得意。

"現在放人。"鐵無極往前一步,架在頸上的刀不留情划進膚中,他不覺疼痛,嗜血眼神凝向持刀之人,嚇得對方手一陣軟。

笑聲漸歇,賀萬里頷首示意,手下粗魯將丹心扯離賀蘭,推給鐵無極。

"交易完成,你可以走人了。"賀萬裏手指敲着桌面,逕自研究那張降書。以往,他恨不得鐵無極死,可現在有了機關圖和降書,他反倒希望他活得長長久久,一輩子抬不起頭,受盡江湖人的嘲笑。

賀蘭頭低低的,不敢面對這一切,內心瘋狂地祈求上天,要她摯愛的這對父子平平安安離開這裏,她身子不住發抖,怕阿爹臨了改變主意。"蘭姨,你快過來?丹心急急喊她。

還沒回話,嚴陣以待的手下"刷"地一聲將刀抵在賀蘭身上,微微怔忡,賀蘭緩慢抬起頭,兩眸清光凝在鐵無極臉上,唇蠕了蠕欲語還休,那牽挂如此明顯。

她是將死之身,這一走只會累了他們,她不能走,也走不了的。

看不透鐵無極的心緒,他沉峻的臉、沉峻的眼,連肢體亦是僵化的,冷淡地開口:"她跟我走。"

賀蘭咬唇不讓眼淚流下,無言地搖頭,芳心紊亂跳動,冀望他們趕快離開。

"你這麼緊張她啊?"賀萬里笑看這一切,踱至賀蘭身邊,大手放在她頭頂上,挑釁地揚眉,"自她嫁入閻王寨,從未回威遠侯府探望我這當爹的,這會時機難得,我得帶她回去好好聚聚,你捨不得?

"隨便。"沒人知道鐵無極這兩個字說得多咬牙切齒。

"爹!"丹心不能接受,肩膀教鐵無極按下。

"另外--"存心探出賀蘭在他心中地位,賀萬里抖了抖手中降書,狀似無意地說:"我會替她安排更顯赫的夫家,你和她的婚姻就此作廢,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不會反對才是。"他建立的功勞無限耀揚,終止這段指婚,皇上想必不會怪罪於他。

望着鐵無極的面無表情,賀蘭眨掉眼底刺疼的燒痛。

對他,有太多的不舍,今日一別,再無時日相逢,深深凝睇,她努力將他的容貌記印,來生她要尋到他,搶在任何女子之前與他訂下一世盟約。不要他心藏別人呵……就愛她一個便好,這樣的感情單純易懂,她不必辛苦想着他的心。

不願聽他說,怕那回答傷人,賀蘭眼神與他交會,美麗地露出淡笑,心中僅剩一個念頭--償君一片情呵……

在眾人鬆懈之際,賀蘭不顧胸前的刀,身子忽然躍起,她雙手抓住賀萬里的單掌,用力撕扯,紙張破碎和怒吼同步響起,她的身子讓賀萬里踢向桌邊,懷裏卻緊揣着那張紙半--份的降書。

"帶丹心走啊!"她大喊,右半的肩傷折磨着她。

"蘭兒!"鐵無極瘋了。等不到裏應外合,他出手格開包圍的人,一掌將丹心送出帳外,"找你武四叔!"

武塵和凌不凡在外頭待命,部分兄弟無聲無息潛入,目的是攻下每座營帳,其餘則外圍包抄,時機成熟點燃沖炮做信號,便一舉攻陷進來。鐵無極做了萬全準備,所有事皆入考量,獨獨忽略賀蘭對他的感情。

為他,她可以忘生忘死,這便是愛嗎?她以滿腹赤誠待他,他終於明了。

"蘭兒!"他再次狂叫,視線緊鎖住她眨也不敢眨,賀萬里的手下卻如潮湧般撲來,一時間,他近不了她的身。

帳外沖炮乍響,殺伐之聲驟起,紛亂鬧開。賀萬里毫不關心,死瞪着手中半截紙張,蓋有閻王寨鐵印的部分不在上頭,他發狠轉向賀蘭,那神情彷彿想把對方撕吞入腹。"給我!"沉沉的,地獄來的聲音。

賀蘭慌亂搖頭,怕他來搶,桌上油燈旺盛燒灼,心一狠,她把半份降書擲進燈中,紙張吸了油,以極快的速度消逝在火焰里。

"不!"賀萬里痛苦喊叫,見桌上的機關圖也落進賀蘭手中,他朝她撲去。

來不及!真的來不及了!賀蘭覺得頭好昏。不能暈倒的,她的事還沒做完,老天爺!再給她一些力量吧!

事情瞬息萬變。油燈讓賀萬里掃落,沒法毀掉機關圖,爹朝她撲來了,想也未想,她將圖塞進嘴裏,雙手捂嘴努力要將它咽下。

鐵無極不敢相信這一幕,血液衝上腦門,他顫抖得無法自制,下手愈見狠毒,全是致命的殺機,圍攻他的人哼都來不及哼,未見血,只有骨頭扭斷的聲響,橫七豎八倒了一地。

賀萬里亦不能相信這一幕,巨掌翻過她的身體,扯住長發,左右開攻賞着巴掌。

"吐出來!你這賤人!"

然後,賀蘭對他笑開,眼睛累得合上了,一陣冷意貫徹賀萬里全身,她真的吞下那張紙,毀了已到手的功名利祿。

"我殺了你!"雙眼發紅,他手掌在賀蘭頸上縮緊再縮緊。而賀蘭不掙扎了,秀眉蹙緊,認命地承受着,感覺這一切就將解脫。

"住手!"

刀反架在賀萬里頸上,入膚寸深,血沿着刀流下,他的手慢慢鬆開,瘋狂的眼神對上持刀之人。

他探索鐵無極的眼眉,接着咕咕怪笑,"瞧你急的!當真在乎她啊?嘿嘿嘿……"

指頭握緊又張開,鐵無極重重呼吸,微微地,他釋出一抹冷凝笑意,漠然瞥了眼昏死過去的女子,手再次握拳,緊圈起熾烈的怒氣,眼神卻冷淡地掃向賀萬里。

"我當然在乎她,卻僅限在床上。你生的女兒好啊!天生用來暖床,教男人在綺羅帳內欲仙欲死、欲罷不能,老子上火就拿她玩玩,不爽快便將她晾個十天、八天,你想殺她泄恨干我何事?只是殺了她,你可沒第二個賀家女兒嫁我,難不成要你那貌比潘安的兒子服侍我?"

他的話模模糊糊傳進賀蘭耳中,那聲音該是溫暖的熟悉,為何清冷得無情?

下意識搖頭,賀蘭微微睜開眼皮,努力搜尋聲浪的來源,一心所系的男子立在那兒,她瞧見他毫無溫度的神態,涼薄冷漠,彷彿從未相識。她何能理解?!說不出半句話,她怔怔望住他,思緒停在全然純白的靜默空間,被動聽着由他口中逸出的話語,感覺心開了一個大洞,空蕩蕩的,如同她縹緲的靈魂。

"現下,你手中無任何王牌,威遠侯的親信已被制伏,你一敗塗地,拿她做為要脅也是徒勞,你想我會妥協嗎?哈哈哈……實在可笑,在清楚她是敵人之女,我怎麼可能還會動情,划不來呵,你可真賠了夫人又折兵?

賀萬里神智已亂,聽了折辱的話,凌亂的雙目似同噴火,他低吼一聲,爆發無比的力量猛撲過去,那是頭徹底被激怒的野獸,張牙舞爪要置對方於死地。這正是鐵無極所想,完全轉移賀萬里的怒恨。

掌掌險惡擊來,鐵無極不想這麼快了結,刀點到賀萬里筋脈上,劃下條條血痕,他積蓄了太狂太猛的怒濤,理智亦隨之淹沒,只想快意地下手摺磨。

刀劃過賀萬里半邊臉頰,隨着,結實掌力擊中胸口,他吐出血身軀飛開,跌落到賀蘭身邊,想再度爬起時,賀萬里捕捉到鐵無極緊張的神色,那是真正的感情,恐懼與慌張陡現,擊碎了苦苦經營的漠然表面,忽爾間,他視破了鐵無極的想法。

猛地翻起,賀萬里咬牙忍痛,長臂一伸勾來賀蘭的身軀,挑起腳邊大刀,他扶持她,腳步踉蹌地退至角落,嘴邊溢血卻還兀自笑着,"你說得對,殺她泄恨--不干你的事。"

"放開她!"此刻,鐵無極再也無法佯裝下去,提刀的手沒來由地顫動,他呼吸短而緊促,眼睛不敢看向賀蘭,直直逼視着賀萬里。

賀蘭痛苦呻/吟,肉體的折磨如何難挨,也抵不上剜在心頭那把無形的刀。生命危在旦夕,她已然無畏,恍恍惚惚看着鐵無極,蒼白笑中雜着無奈和自嘲。

"放開她。"那聲調僵硬如鐵。

"拿命來換!"事發突然,賀萬里擲刀砍斷營帳中央支撐的木竿,整座大帳頓失平衡,"啪"地大響塌落下來,壓住帳中所有的人與物。

外頭不少營帳着火了,馬匹受到驚嚇四處亂竄,刀光劍影人聲吆喝,閻王寨佔了上風已漸漸控制整個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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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鐵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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