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說。"他臉色不豫,竟升起將卓風趕出門的衝動,思及賀蘭以往與他的親切關係,鐵無極無法好言好語。

得到答允,卓風提出想法,"何不將計就計?"

聞言,李星魂忽地淡笑,"大哥,這倒是個好主意,瞞着嫂子,咱們在窗外梅樹上系條白帕,請君入甕。"

眼瞳銳光陡現,鐵無極抿住唇不說話,臉龐冷肅得如寒冬飛雪。

醒腦瓶是五弟方才交給他的。

拔開軟木塞,鐵無極將瓶口對在賀蘭的人中輕輕晃動,一股清新竄入腦門,幽幽夢夢中,賀蘭眨了眨眼睫,神智雖轉仍有些許混沌。

"你醒了?"一陣低沉熟悉的嗓音傳來。

賀蘭用力瞧清楚,模糊的影像終於聚集為一,她安心笑着,"無極……"扭動頸項,覺得肌肉莫名的酸麻,她不解地低喃?我怎麼了?"弄不懂自己怎會躺在床上。

過午,她帶了些剛出爐的芝麻餅打算送去給孩子們,還同廚房的大娘聊了幾句,走在迴廊上,小園裏的花開得很不錯,空氣中夾帶素雅的花香,她不由自主停下步伐,下意識嗅着香氣,然後是一股氣味……好詭異的氣息,來不及理清便天旋地轉了起來……

賀蘭不知,始作俑者就在眼前,迷香是下三濫的手法,鐵無極竟用在她身上。

他內心無限矛盾,亟欲知道賀蘭最後會作出什麼決定,想測試她的忠誠,一方面又十分在意鐵仲軒在她身上所種的毒,兩相兼顧之下,他唯有如此。

"都不記得了嗎?"收起醒腦瓶,他略微心虛。

賀蘭輕皺蛾眉,嬌憨地搖搖頭,目光迷如霧。

見那模樣,鐵無極忍不住傾身過去,在她嫩頰上輕啄。"你暈倒在迴廊上。"

她的確暈了,卻是被他下的手腳,昏天昏地倒進他的懷裏。

"我……不知道怎麼……會這樣?!"莫非是中毒的跡象,毒素無聲無息侵蝕她的肉體,還剩多少活日?她不敢計算,只想將愁雲拋開。

她輕聲喟嘆,素手在他長了鬍髭的下顎來回撫觸,躲着他探究的眼。

還是不肯說嗎?鐵無極抿起唇捉住她一隻小手,頓生怒意,不知是氣她多些,還是惱恨自己。思及那日她求他之事,心中又掀怒浪,她求他總為了別人,這次,是首回她替自已請求,所求之事卻教他錯愕心痛。

不動聲色,他靜靜啟口:"你臉色好差,莫非生病了?"

"沒有……沒生病,我很好……"賀蘭心跳加快。

"我請大夫去。"他想套出她的話,故意起身。

"不要!"賀蘭驚喊,迅速扯緊他的衣衫,接觸鐵無極暗藏深意的雙眼,心底陡地一震。不能看大夫,若是讓人診斷出來,敵暗我明,她沒遵照那男子的命令,孩子們會有危險的。

"不要?"鐵無極細眯眼瞳,也不同她攤牌,表情靜然無波,內心已燃燒熊熊大火,目前他最想做的,就是將她按在腿上好好賞一頓打。"蘭兒,你在絞我的衣角。"該死的,她為什麼還不坦承?就為仲軒的威脅?這愚蠢的女人,小看閻王寨也小看了他,妄想螳臂擋車,簡直要他……要他……心如刀割。

"啊?!"賀蘭如夢初醒般放開絞皺了的衣角,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說:"我沒有緊張,沒有生病,不用請大夫的。"慌亂的神態一覽無遺,連說話也結巴,她努力擠出個蹩腳的理由,"可能……天氣大熱,我才會、才會暈倒……睡一覺就好,別勞師動眾……啊--"

鐵無極突地抱住她,力道這麼緊,賀蘭縮在他懷中動也不敢動,臉頰隨着那強而有力的心跳起伏。

"無極,怎麼了……"她語調輕柔,怯怯地問。

大掌順着她的背脊撫摸,鐵無極吻着她,烏亮髮絲、珠潤的耳垂,他的唇輕舔賀蘭白瓷似的頰,然後落在一抹櫻紅上。這誘惑太過深沉,賀蘭迷醉地嚶嚀,男性的氣味長驅直入,忘情在燃燒的纏綿中。

兩具身軀雙雙倒卧床帷內,鐵無極的臉埋在賀蘭香馥的頸窩,輕輕啃咬,手指遊走玲瓏有致的曲線,他燃起漫天的火焰,四周溫度隨着衣衫的褪盡而更加熾熱。

"無極……"軟軟地喊着他,身體因情潮席捲輕輕顫抖,發自她喉中的細小呻/吟足以摧毀男子的意志。

鐵無極氣息粗重,微微撐起上身,修長手指覆在她的腰腹,緩慢、憐愛地畫圈輕撫,這一刻,他幾乎是溫柔的。

"說不定,這裏頭正孕育着一條生命。"

他的話似旱地悶雷,猛地震垮一切痴迷美夢,賀蘭瞪大眼望住他,才染殷紅的頰色盡褪成白,她努力消化他的言語,遺憾和深深的悲意灌注心田……

好想、好想替他生個娃娃,丹心會是個好兄長,他是娃娃的爹,她是娃娃的娘。痴人說夢!不知哪來的力氣,賀蘭驀地推開男性胸牆,月事幾日前才結束,她清楚肚子裏未留他的種,但,不能再與他親近了,若真懷了孩子,豈不是拖累一條無辜生命。眼睛刺疼刺疼的,她偏過頭不教他瞧見,默默遮住赤裸。

鐵無極不讓她躲避,獲住她雪白下巴,再度捕捉柔軟的唇瓣。

"不要……無極……"哽咽低喊,淚沾濕兩人。

"你猶疑什麼?不願生我的孩子?"

"不是的!我、我想替你生個娃娃,很想很想呵……"眨着淚眼,賀蘭小小聲囁嚅,"我有些頭暈,可不可以……別在今晚?對不起……"亂潮再度湧起,鐵無極凝視那張低垂容顏,心浮動得厲害。他當然猜得出癥結所在,卻想盡辦法要逼她自動說出,他要的,是她全心全意的信任與託付。

俯身吻掉她的淚,驚覺那兩行清淚也在顫抖,他沒再侵犯她,收攏臂膀將賀蘭一身香軟鎖在懷中,下顎擱在她頭頂上,淡淡的發香縈滿嗅覺。

靜靜抱了會兒,他突然開口,語調低低啞啞,幾難辨明?想不想知道我的過去?"

"啊?!"賀蘭猛地抬頭,望進他深邃的眼,小嘴微張,那神態彷彿聽不明白他說了些什麼。

"你……沒興趣?唉,算了……"他自嘲地笑了笑,不願說了。

"我要聽的!你總是這樣,不等人家回答就亂下斷言……"賀蘭委屈地咬着唇,小手捉緊他的衣襟,眼中帶淚,止不住哽咽,"常盼着有一天……你會主動將心中秘密與我分享,你和我……我們好似普通夫妻,是一生當中最親近的兩人,我常常這樣盼呵……那些過往的事並不愉快,但我好想知道,多想聽你親口對我說,點點滴滴,我都願意傾聽。"

鐵無極回望着她,女子的眼瞳是兩處黑亮的漩渦,將人牢牢吸入,要他就此沉淪其中。不知怎地,內心好生激動,一個念頭狠地擊入腦門--

她,不能離開他。

沒有他允許,任何力量都別想帶走她,她已屬於他,這輩子就該由他支配。

"那些不是好聽的事。"只有醜陋和背叛。"我都要聽。"賀蘭好堅定。

那兩潭黑鑫兄校業角迕韉淖約骸?別這樣看我。"他喑啞地命令,大掌忽然遮住賀蘭的眼,蓋去兩道美麗的光芒。

不敢再瞧一雙水眸,怕最後一丁點的自主也消失殆盡,鐵無極乾脆翻轉懷裏嬌小身子,讓雪背貼在自己精壯胸膛上,改由後頭緊緊抱住她。沉默片刻,鐵無極終於開口,持平的語調藏有難以費解的心思?我曾是官家子弟,媒妁之言娶了雪梅為妻,她是琴棋書畫皆精的大家閨秀,溫婉美麗,一笑之間傾城傾國,有此嬌妻,我胸懷得意,那時,只想與她廝守一生,做一對人人稱羨的神仙伴侶……"

賀蘭困難地咽下口水,莫名的重量壓在心口,喉頭泛起酸意。

唉……她不該嫉妒,跟一個縹緲完美的魂魄,她如何能爭?

"我有個血親手足,若你見過他,必能一眼認出,我和他……十分相像。"

自憐思緒讓他的話抓了回來,想起那人,賀蘭微微一震,四肢忽覺寒冷,她縮了縮肩膀,將自己深埋在他的溫暖里。

鐵無極察覺她的小動作,扯來軟被蓋住兩人。此刻,四周流動着柔和舒緩的氣息,他解開那背負了十二年的包袱,緩緩談着,心中竟不似往常疼痛,沉澱下來的,是濃稠的遺憾。

何時,他已能坦然面對這悲劇?能輕易說出,連自己亦感驚愕。

月光灑進,將梅樹的影兒印在窗紙上,微風帶過,那枝椏輕輕搖擺,發出沙沙聲響,伴着不知名的蟲鳴……這月夜,他談了許多,她靜靜傾聽,芳心隨着那些往事起伏,為之不舍、為之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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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鐵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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