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蘭姨--"丹心驚惶大喊,搜尋不到賀蘭的身影。

一聲狂嘯由鐵無極喉中逸出,眼睜睜瞪着那個景象,奮起的力量貫穿全身,他甩開了兄弟們的制束,施展輕功撩動水面,筆直地衝進滿天火焰的危險中。見狀,武塵和凌不凡也發足追來。

"帶丹心離開!"鐵無極喊道,手如鷹爪扣住丹心領后。

"蘭姨不見了!我去找她!"男孩回頭叫道,扭不出父親的掌握。

父子倆相互瞪眼,鐵無極突然使勁一提,丹心被丟向空中,穩穩讓武塵截住身子。

"爹!"丹心又叫,小臉紅通通的,連眼睛也熏紅了。

"走!"嚴厲的命令,鐵無極翻身落入河裏。風夾火再次襲來,武塵和凌不凡不再停留,護住丹心雙雙返回岸邊,兩人衣衫已燒出破洞,連發須都無法倖免,好不狼狽。

"爹……蘭姨……"緩緩喃着,丹心全身濕漉跌坐於地,望着變色的河面,流露出罕見的脆弱神情。

【第六章沉醉當此際】

水拉扯着賀蘭,鬆掉丹心的手,她的身子不由自主跟着流水而去,意識仍然清晰,本能揮動雙臂想攀住河中突起的石塊,她拚命掙扎,直到一隻健臂抓緊了她。牢牢地,賀蘭反握,勉強睜開眼睛,鐵無極的臉龐近在咫尺。

想對他笑,卻覺得額際好疼,紅色血跡在水中漫開……是她的血嗎?她不記得什麼時候受傷的。恍惚想着,她的唇緩緩朝他上揚。

水與火幾是并行,熾熱的紅團搶攻河面的天空,濃煙瀰漫,水溫快速升高,讓人無處可躲。賀蘭感覺身子一沉,被鐵無極壓入河中,她沒辦法呼吸沒力氣思考,下一瞬間,男人已跟着下來,唇蓋住她的口將氣息灌入,如鐵剛硬的臂膀懷抱着她,沉進最深的河底。那裏的水流穩定且清涼,賀蘭的神智微微震動,伸手欲環住鐵無極的腰,他卻猛地推開她快速竄上水面,又以驚人的速度游回,把氣息重新輸入賀蘭口中。

被動地讓人擺佈,接受鐵無極源源不絕的養命氣,賀蘭安全在他的身下,眼睛茫茫上瞟,望着映照火焰的美麗波光,它們透進水面,搖曳着生動的姿態。不知多久,那層光線逐漸退去,男人不再覆蓋她的唇,他的掌大而有力,拖住她的腰身以單臂朝上游去,帶着她衝出水面。

火勢已弱,皆在掌控之中,河岸站了好多人,在瞧見他們浮出水面的剎那,發出驚天的歡呼。茫然無力,賀蘭整個人掛在鐵無極身上,髮髻全打散了,如墨如綢一般,腦中空白無緒,覺得思索彷彿是件難事,只管攀緊這個男人,他令她安心。

"蘭兒。"

賀蘭坐在堅硬的地上,他半跪在身邊,兩隻手搭在她小巧肩上。男人似乎在說話,那動着的唇形很好看,賀蘭偏過頭,眼神在鐵無極臉上穿梭。他又在說話了,神情為什麼這麼焦躁?賀蘭不解,小手緩緩撫着男人的俊顏,然後怔怔望着他頰邊、頸上的灼傷,既紅又腫。

"你受傷了。"她細細輕輕地說。

男人的手伸了過來,碰觸她額頭的血,賀蘭忍不住瑟縮,突然一把捉下他的大掌,他臂上亦有多處灼傷--方寸狠狠一震,憐惜在瞬間注入心田,喚回所有神智。驀地,賀蘭哭出聲來,撲向眼前的男人,藕臂在他頸項后交叉,將他的頭緊緊攪在懷裏,她放聲大哭,心疼得要命。

"你全身都是傷……全身都是,我不要這樣……"

鐵無極快瘋了,憤怒、無措、擔心、焦慮,一波又一波輪番替換的情緒逼迫而來,他抵擋不了幾要暈厥,全身不自覺的打顫。

"該死的你!"他惡聲咒罵,拉下她的身體狠狠吻住那張小嘴。

賀蘭毫不保留的回吻,彷彿如此,才能驅散心中的恐懼。

"咳!咳!"這幕擁吻真正激烈,在場的其他人全看痴了,但光天化日又公開場合,實在不甚合適。凌不凡假咳了咳,就希望兩個吻得天雷勾動地火的人能稍稍回神。

"大哥……唉唉,我說大哥--"凌不凡陡地住嘴,讓鐵無極瞥來的眼神嚇怔了,聲調變得乾澀,"嘿嘿……你們繼續,別管我們了,就、就當大伙兒全是草,被火燒得一根也不留。"他連着倒退幾步。唉唉,這年頭好人難做,歸根究底,他也是為他們夫妻倆着想哩。

鐵無極凝下心神,攔腰抱起賀蘭,她受了驚嚇氣息不穩,小臉蒼白如紙,額角還滲出血絲,垂着頸將頭靠在寬闊胸牆上,雙眼虛弱輕合,手卻佔有性地收縮緊抱,彷彿怕捉不住他。

深刻體驗到那層痛苦,扼殺呼吸的恐懼感再度襲近,鐵無極把視線由賀蘭臉上拉開,環顧零星的火勢,接着揚聲大喊?二十人編成小隊輪流巡邏,老十一留下負責首輪,其餘先回閻王寨。"

凌不凡聞言俊臉立即垮下,眼角還泛着淚花,"不會吧,大哥!我打火打得多賣力,肚子都餓麻了,寨子送來的食物全下落不明,午飯沒着落,你存心要餓死我?!"哭天搶地了一番沒人理會,他只好自力救濟,扯着武塵的衣袖可憐地說:"四哥,你有良知就記得早些來換班,順便帶點吃的,我怕回不了寨子就在馬背上餓暈了。"

除了點名輪首班的人,其餘的皆紛紛上馬,鐵無極讓賀蘭側坐在前,他護住她的身子雙腳蹬踢馬腹,丟下眾人,馬如流星般飛奔。

回到閻王寨,大夫被火速扯來賀蘭面前,清理額上的傷。服下藥汁,賀蘭疲倦躺在床上,意識在微微暈眩間游移,閉起雙眼,黑幕中閃過無數的面容,一張張的這麼熟悉,是鐵無極不經意流泄而出的焦急。

他對她,有情嗎?若是無情,肯定是有義的。

"夫人,喝葯了……夫人……"春碧拂開床帷低低喚她。

"無極……"她喃着他的名字醒來,望見站在床邊的丫環。

"春碧替您端葯來,趁熱喝藥效更好。"

賀蘭咬咬唇輕皺蛾眉,"我記得喝過了,好苦呵……"

"那是兩個時辰前的事了,這是新熬出來的葯,您趁熱喝。"

"兩個時辰……"她昏迷了嗎?還是睡著了?弄不清自己躺了多久,只知道腦海中反反覆復着一張面孔。

半坐起來,賀蘭接過葯碗,在春碧監視之下乖乖喝盡,苦味纏在舌尖,春碧拿來清茶讓她漱口。

"寨主呢?"她擔憂地問,不知那些灼傷他可有好好處理?

"寨主同幾位當家在大廳商議事情。"春碧收拾杯碗,忽然衝著賀蘭笑,"您睡下后,寨主在床邊待了許久,不知瞧什麼,動也不動盯住夫人直看,直到方才武四當家和其他人回來,寨主才離開。"

"那……那他的傷呢?沒讓大夫上藥?

春碧搖搖頭,"連沐浴清洗都沒有,更別提上藥了。"

"我瞧他去。"說完,賀蘭掀開被子欲起身。

"夫人!"春碧輕呼一聲,將賀蘭壓回床上,"您千萬別亂動,額上的口子若再流血,寨主會掐死春碧的,唉唉,您就饒了我吧!"

"我沒事的……"賀蘭抗議着,頭卻有些沉重,可能一下子動作太快。

春碧拉起被子蓋在她身上。"廚房特地熬了些葯膳粥,能滋補養身,春碧這就去端。"她手腳利落得緊,一溜煙,已跑出房外。

臉沾上軟被,賀蘭又昏昏欲睡起來,不知過了多久,一股米與葯的香氣喚醒嗅覺。"春碧,我不想吃……"她一點食慾也無。

"不吃飽養足精神,怎有力氣聽我罵人?"那聲音低啞沉穩,已來在她身邊。

賀蘭睜開眼睛,迷茫中,對上鐵無極的炯目。

"怎麼不說話,舌頭被貓咬掉了?"他在床沿坐下,臉龐的煙塵雖已清洗,但一身破損的衣服尚未換下。

賀蘭猜不透他的心思,按理說他該吼她的,而非這般平靜。"你不是在大廳嗎?怎麼回房了?"她輕嘆了口氣,目光膠着在男子身上的灼傷,無法移開。

"春碧說……你醒來時喚着我的名字。"鐵無極瞧了眼她額頭包里的葯布,眉心淡皺,"找我有事?"

似乎沒注意對方在問些什麼,看見他處處傷,賀蘭心頭彷彿被割掉一塊肉,淚水超速溢滿眼眶,微哽地說:"一定很痛吧……"

"是我的肉又不是你的,喊什麼痛?!"就討厭女人哭,可他娶的女人偏偏愛掉淚,煩!眼不見為凈。他爬了爬頭髮,本想起身將擱在桌上的膳食端來,卻教人一把抱住腰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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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鐵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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