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一
而這位腹黑少校很坦然的抱起胳膊,撇開臉,一副事不關己的樂呵樣。
她於是再次把目光轉回陸錚身上:“……你早就醒了?”
陸錚躺在擔架上,光看着她笑,也不說話。跟樂傻了似的。全然不知某處不知名的小宇宙正在熊熊燃燒。
“你要是撐不住了就安心去吧,我完全不介意——喪!偶!”說完,痛下殺手!
衛生員見狀趕緊去攔:“同志,女同志,他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不過確實高燒休克,你再這麼晃下去,可能真的就沒救了。”
聶素問將信將疑,現在連衛生院都不想相信了。
衛生院也抹汗,甚至拿起體溫儀向她證明:“真的,你看,都燒到三十八度九了,再燒下去就要出事了。”
素問這才罷手。大傢伙手忙腳亂的把擔架抬起來,陸錚仰面躺在擔架上,還扯着她的手不肯松。
素問有點置氣,撇着臉不看他,沒好氣的問了聲:“幹嘛,都看我出盡洋相了,還有什麼事?”
陸錚又討好般扯扯她的手臂,病人最大,素問沒糾結多久,又妥協了回到他身邊,只聽他附在自己耳邊小聲說:“我真的沒有騙你,是淮安那小子自作主張。我只不過……配合他……演了一下。”
嘿,在她這個專業演員面前飆演技,還把她給唬着了。
聶素問驟然露齒一笑,原本板着的一張小臉,如大雪初霽般綻放明媚笑顏。
她貼得更近了,在他耳邊吐氣如蘭:“那你又知不知道,有一種罪……叫連坐?”
作為車禍中唯一的生還者,聶素問這個實踐,在拉薩,一時間,被傳為傳奇了,醫院裏有好事的年輕人,早就用手機拍了照片,傳到了網上。
更有眼尖的認出了聶素問,立刻轉發@華誼影視,葉子也帶着小艾在事發后第一時間飛到了拉薩,此刻正在醫院急救室外等着。
陸錚的情況比較棘手,營養液吊著,輸氧,昏迷了五六個小時還沒一個準信。
聶素問相比就好多了,非常神奇的,作為車禍的受害者,除了一點外傷,其他大傷都沒有。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山神保佑,在溫暖的室溫下,她很快醒了過來,骨折的右手已經打上石膏,吊在胸口,一起來就掙扎着要去看看陸錚。
雖然醫生千叮嚀萬囑咐她不能亂動,不過顧淮安知道的,攔也是攔不住的。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了。
葉子趕過來,見她沒事,當然是狗血淋頭的先把她臭罵了一頓,素問被她罵得抬不起頭,抽眼看看身後的小艾,丫忒沒人性,還在那憋笑,後來聽着葉子罵的詞兒,她也忍不住想笑,兩個人就低着頭,在那擠眉弄眼。
葉子也是愛之深責之切,看她吊個手臂的凄慘樣,罵罵也就鳴金收兵了,讓小艾扶着她去急救室。
走到一半,素問忽然苦着臉說:“我想去一趟洗手間。”
說起來,也很久沒去洗手間了。
這不能怪她,在那底下,生命都有危險了,誰還能記得起那三急,何況她都沒怎麼進食。後來陸錚來了,更不能當著他的面那啥吧……
小艾於是把她帶到洗手間門口,見她慘兮兮的就剩一隻左手了,猶疑的問:“不用我幫你吧?”
素問趕緊用健在的左手擺手:“不用不用。”
等小艾繞回走廊,靠在牆壁上等着,卻發現走廊盡頭,多了一個人。
小艾眼神一顫,下意識的就立定站直,叫了一聲:“蕭總。”
小艾和蕭溶實在談不上熟,連他的面也沒見過幾次。那是因為,過去蕭溶只顧着和公司女藝人“搞好關係”了。相反因為素問的關係,小艾和陸錚倒比較熟。只不過,現在公司只剩一位老闆了,她要保住飯碗,自然還是要認清形勢的。
其實,平心而論,單從長相上看,蕭少也是不輸陸少的。
豪門裏世代改良下來的,基因都比一般人要好點。
這樣的人物,又有錢,還肯為女人花錢,難怪會讓很多女明星趨之若鶩。
她真的能理解當初的影后季璇了。
蕭溶確實有一雙能迷醉人的眼睛,單單隻是那帶着桃花色的眼睛,便有着太多說不清的東西,引人犯罪啊。不過這種男人,都是罌粟毒藥,季天後自從被他甩了,那境遇啊,慘不忍睹。
小艾不明白他為何向自己走來。
正緊張着,他已經率先開口:“聶素問在裏面?”
“啊……嗯……是。”
得到肯定,蕭溶的目光微柔。
小艾覺得彆扭啊,這目光,這氛圍,說不出的違和。她又找不出問題出在哪兒。只好硬着頭皮問:“蕭總你找她有事嗎?”
蕭溶怔了怔,有事?……沒事。只是……
連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趕來了。
“她……”蕭溶試圖開口,才說了一個字,又戛然而止。
小艾這才發現他的樣子不太好,似乎一夜沒睡似的,眼底泛着淡青,胡茬也冒出來了,短髮蓬亂,不修邊幅。
兩人正尷尬沉默着,廁所里突然傳出“啊——”的一聲尖叫。
小艾神經一緊,正要進去看看,才發現蕭溶的速度更快,一轉眼已經閃了進去。
小艾反而呆住了。
拜託,這是女廁所啊!
蕭溶到底沒真的衝進去,只是站在門口,就看見坐在地上手足無措的聶素問,上衣下擺上還沾了點血跡,臉上白的沒有一點血色。
小艾幾步越過蕭溶,蹲到素問旁邊,問:“怎麼了?”
素問背對着蕭溶,趴在小艾耳邊,難為情的說:“不小心摔了一跤……還有,我來那個了……”
原來素問上廁所時發現來了那個,難怪腹痛難忍,正想出來叫小艾,問問她有沒有帶小翅膀,誰知道一不留神在地上滑了一跤。
“……”小艾臉一紅,心虛的回頭看向蕭溶。
卻發現門邊已沒了人影。
蕭溶已經走了,沒有驚動任何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走的。
聶素問自始至終也沒看見他。
其實蕭溶並沒有走遠,轉了個身,就靠在門外的走廊上。
木頭一樣,有點脫力。
一整晚在山中搜尋,他也已經到了極點了。也許是運氣不好,也許是山神並沒有向著他,終究失之交臂。
看到她完好歸來,他沒有鬆了口氣的感覺,倒更加的難受,心如刀割似的。
極端的想着,她還不如死在山裏好了。
這樣,他會永久的記着她,一輩子記得他生命里曾經短暫出現的如火般絢爛的精靈。
總好過看她活着和別的男人恩恩愛愛。
嫉妒是把刀。鋒利的,淬毒的刀。
他在被凌遲。
他開始後悔來西藏這一趟,發了瘋的後悔。
在得知聶素問身處危險時,他曾經不可抑制的,幾乎不計後果的,找到了特種兵的指揮部,必須看到她,馬上。
可是看到以後呢?
才發現原來那是自己最不願看到的一幕。
他無聲無息的離開,他寧願她永遠也不知道他來過,他永遠也不會告訴她,因為她不愛自己。
這才是他,蕭溶。
不知道是怎麼離開醫院的,他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兩側是等着客人的三輪車,一個勁的招呼着他,問先生去哪。
蕭溶抬起頭,桃花眼裏有一瞬的茫然,他不知道自己去哪。
手機鈴聲響個不停。
蕭媛的電話已經響了很多遍。只是他沒有理會。
佇立在天地之間,他終於拿起電話:“怎麼了?”依舊是清冷到無情的聲音。
“我說你自己怎麼跑到西藏去了,原來她在那兒。你不會真的去找聶素問了吧?”蕭媛冷笑,今早她一看新聞就全明白了,難怪他好端端的丟下秘書,一個人跑西藏度假去了,扔着家裏和公司一大堆的事兒,在那樂不思蜀了,原來是這樣,竟是這樣!
氣到極處,反而不怎麼氣了,她只是笑,笑得牙齒都打顫:“怎麼,去學人英雄救美了?她被三哥甩了以後,是不是看見你就像看見金主一樣,撲過來抱着你哭?”
“……”
蕭溶沒有回答,手機里是拉薩大街上嘈嚷的背景音。
平凡,真摯,卻有點兒讓人不能接受。
蕭媛見他不答,愈加惱羞成怒:“怎麼不說話?你難道還真愛上她了……”
沒等她這句說完,蕭溶倏的揚起手,將手機遠遠摔了出去。
手機砸在地上,碎裂。
蕭媛那邊只聽見“啪”的一聲刺耳噪音,然後……然後就什麼都沒有了。
她仍舊握着電話,裏面嘟嘟嘟的斷線聲,良久,咬緊了唇:“蕭溶,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光頭老闆開的酒吧里,蕭溶的米愛你前,已經擺着七八隻空瓶子,整個人也撲在桌上,和周圍的其他醉鬼並無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