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鬼界大成

我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來，看到這一幕倒是覺得很有趣，索性不想了，坐在崖邊往下看着。那狸貓四蹄如飛，跑的倒是很快，但也沒有那山狼速度快。山狼儼然已經將小狸貓當作掌中之物，瓮中之鱉，也不急着捕捉，只是靠着龐大身形和速度封住了小狸貓的退路，將小狸貓漸漸逼到了山腳下。

小狸貓蜷縮起來，一直往後退，最後退到了山腳下，再沒地方去了。山狼大叫一聲，忽的撲了過去，小狸貓驚慌失措，還沒來得及叫一聲，已經被抓住，山狼張嘴便咬，將那小狸貓整個給吞了下去。

我愣了一下，暗罵自己只顧着看戲，卻罔顧一條鮮活的生命。那小狸貓雖然跟我沒有一點關係，但我就是不喜歡山狼，誰讓它跟刑郎是一家的呢，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早知道我不看戲，早點出手，將那山狼給斃了，也就不會讓小狸貓死了。

我越想越是後悔，低頭看着那山狼就有些微惱火，一下子跳起來就想將那山狼幹掉。正準備出手呢，卻看到原本站着小狸貓的地方，此刻正緩緩生出一些細小黑色球體，晶瑩黑亮，飄在空中，轉了一圈，然後不斷變大，最後卡擦一聲從中裂開，一聲怒吼，裏面竟然跳出一隻斑斕老虎來！

這一幕直接把我給看愣了，好半天反應不過來。只見那大老虎跳了下來，昂首嘶鳴一聲，驚得山狼抱頭鼠竄，斑斕大老虎卻不給那山狼機會，縱身一躍，一掌就將山狼拍下，然後直接撕裂，山狼甚至來不及叫一聲，就已經被那大老虎給幹掉了。

我睜大眼睛看着，心裏奇怪的很。那大老虎到底是從哪裏出來的，就是那個黑色的球體么？那黑色的球體又是從何處生出來的？我越看越是吃驚，忍不住用綠光鬼眼一掃，但那大老虎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就是個大老虎的樣子。我心裏實在疑惑，正準備下去看個究竟，卻看到在那山狼死去的地方，也是緩緩飛出一個黑色球體來，那球體轉了一圈，卡擦裂開，竟然掉下一隻小山般高大的灰色大象，長鼻卷牙，渾身粗糙厚重。

這一幕看得我目瞪口呆，愣在原地。那大老虎怒吼一聲，朝着大象沖了過去，揮爪撕咬，但大象皮糙肉厚，擋住第一輪攻擊，長鼻子一卷，抽打在大老虎身上，大老虎慘叫一聲，連連後退，還要再上，大象長鼻子伸出，捲起老虎的身子，將它高高抓起，然後重重摔在山壁上。這一下摔得老虎渾身粉碎。

我心裏已然知道結果，仔細瞧去，又是一隻黑色球體飄出，然後裂開，這一次飛出一隻雄鷹來，振翅而起，忽高忽低，忽然迴旋，銳爪如箭，在大象身後撕開一道長長口子。大象痛苦大叫，回身欲打，但速度太慢，早已被雄鷹沖回身前，又是對着大耳朵抓了一下，頓時鮮血淋漓，深可見骨。

我看的都覺得疼得厲害，更不用說大象，但大象雖然有力量，卻無法上天，只能被雄鷹來回攻擊戲謔。眼看抓不住雄鷹，大象忽的轉過身來，四蹄飛奔，速度飛快，從我這個方位來看，就像是一朵急速移動的烏雲，轟的一聲撞在山壁上，山壁為之一震，那大象竟然直接撞死了。

這一幕又是刷新了我的三觀，但因為之前的景象太過驚奇，所以這會兒看到的景象也就覺得沒什麼了。等到那大象撞死，屍體直接消失，從它撞死的地方，又是冒出一個黑色的球體，伴隨着一聲長鳴裂開，其中振翅飛出一隻金色大雕來，尖喙金翅，仰頭一叫，直接沖向了那雄鷹。雄鷹也是不甘示弱，兩隻天空霸王互相競逐，在天空中斗得兇狠，漸漸遠去了。

這一幕變化交斗看得我瞠目結舌，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我盤腿又坐下回想，依舊覺得不可思議，但又隱隱想到一些事情，只是心裏沒有頭緒，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整理開頭。低頭的時候，正好又看到山崖前面的一株無名小花，被風吹得搖搖欲墜，僅存的兩片花瓣最後還是凋謝了。然而在這小花凋亡的那一刻，旁邊的位置又是生出一株翠綠小草，迎着陣風，長得碧綠欲滴。

又是同樣的情節，只不過之前是動物變化，現在卻又變成了植物的變化。物種不同，但其中的道理一定是一樣的。我看着那迎風展開的小草，心中一陣迷茫，這個道理重要的很，一定就是我了解和掌控鬼界的關鍵，但這個到底是什麼，我卻怎麼也想不到。

我冥神苦想，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肩膀一重，抬眼看去，燕若溪已經回來了，珠兒也在她懷裏，怪獸站在身後把遠處，冷冷看着我，說：“怎麼，看你的樣子，現在還沒想出來么？”

我苦笑一聲，沒有說話。燕若溪拍拍我肩膀，寬慰着說：“時間還早呀，不是還有半個月么，再加上宙規，你足足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來想呢，不要急，不要急。”怪獸哼了一聲，往前一步，說：“如果不能頓悟，就算是給十年十年時間，也是沒用的，但如果真的能頓悟，一朝一夕，都可以做到。張驍，你要是做不到，就早點跟我說了，我幫你就是了。”

燕若溪轉過身來，俏臉生寒，一跺腳，說：“怪獸，你怎麼總是不相信張驍？你一直這麼說，就會給張驍壓力的，他更不會感受到鬼界了，你就不能溫柔一些？”

怪獸看看燕若溪，冷冷道：“書上說，想要刺激一個男人的事業心，就必須不斷羞辱，知恥而後勇，我正在用這個辦法刺激他，你難道連這個都不懂，平時不看書么？”

怪獸這話讓燕若溪徹底氣惱了，揮着拳頭說：“誰不看書了？我可是正經大學畢業的，從小到大看過的書，是你的千百倍，你，你才看過幾本書呀，你就說我沒看過書？你，你看的是什麼書？你有我看的深奧么，你有我看得多麼？”

“《愛情三十六計》，一本好書，你要我借給你看么？”怪獸壓根聽不懂燕若溪的氣惱，還一副真心的介紹，燕若溪急道：“誰要看你的書了？反正你別管張驍，這是張驍的事情，他自己會感受到鬼界的，我相信他！”

“你相信他有什麼用？”怪獸冷冷道：“你又不懂，你怎麼能幫助他？”

“誰說我不懂了？”燕若溪急道：“怪獸，你可別忘了，我爺爺在世的時候。厲害得很呢，你都不是我爺爺的對手。我爺爺可是達到地仙境界的人呢，他的道理，已經近乎天道，而且他在世的時候，一直都在跟我說一些他自己修行的道理，說不定就能幫助張驍呢？”

怪獸冷冷道：“你爺爺厲害，又不是你厲害，道理誰都懂，你以為就真的有用么？”

怪獸始終都是冰冷冷的說話，氣的燕若溪惱火不已，臉跺幾腳，叫道：“當然了，當然有用了！就像，就像我爺爺說，天道就是永恆，五道之師，傳自道家，道家最是講究天道融合的，他們追求最終的目的，就是契合天道，鬼師是道家的一脈，跟我們地師是一樣的，爺爺說，不論是什麼修為，最後都是要追求和天道相同的，依我看，感受鬼界的道理，到了最後，也是和天道相同的！”

我一愣，忍不住問：“天道？天道是什麼？”

燕若溪也是一頓，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啊，爺爺一直都在這麼說，可是，可是從來沒跟我說過什麼是天道。我問過的，只是，爺爺說，講了我也不懂，只有等我到了一定境界的時候，才會知道什麼是天道了。我，我也不知道。”她的聲音漸漸小了，偷偷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尷尬。

我眉頭一皺，心中一陣沉吟。怪獸冷哼一聲，說：“哦？說來說去，還不是等於沒說么？要我看的話，是不是要將你爺爺給復活過來，才能知道怎麼辦？”

燕若溪又氣又急，說：“怪獸，你怎麼總是針對我，我可是為了張驍好，我是張驍的女朋友，你，你不用管我們的事情！”怪獸哼道：“我是女的，也是張驍的朋友，算是女朋友吧，我和你地位一樣，我當然可以管了。”

燕若溪急道：“哎呀，你不懂就別亂說，你頂多算是女性朋友，可不是什麼女朋友，你，你別亂說呀！”

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我身後卻是兩個女人一台戲，而且還是一場一觸即發的武打戲。我只顧着回想燕若溪剛才說的話，也不管她們兩個的小打小鬧。珠兒跳到我身前，看看我，笑嘻嘻地說：“老爸，你還沒想出來嗎，別急別急，你慢慢想，珠兒就在這裏陪你。”她說著雙手抱着膝蓋，在我身前的平地上滾動起來，像個車輪一樣，滾動到一邊，然後又自己滾了回來，玩兒的不亦樂乎。

我忍不住笑了笑，再想燕若溪剛才說的話，以及之前看到的那副奇異場景，心中思緒萬千。燕若溪說的對，感受鬼界，其實就是感受自己自己的道理，但輪到對於法術道理的理解，我認識的人中，地仙燕不祥是真正的高手，不論是地師法術還是地仙法相，都已臻化境，對於天道的理解，他最是深刻。那燕不祥的道理，到底是什麼，是如何與天道相契合的？

我只覺隱隱就要摸到一些門檻，心神更加集中。珠兒還在我面前轉來轉去，首尾相連，像極了輪胎。我看的看的，忽然間靈光閃現，渾身一震，猛地回想起來，當時和燕不祥相對的時候，燕不祥曾說，自己就是天道，我當時只當是他大言不慚，但後來的交手中，他的地力源源不絕，從未間斷，好像地力永遠不會枯竭一樣，我唯一的辦法就是用自己生生不息的鬼力與之放對，才算在道理上持平了。燕不祥生生不息的地力是靠着自己不斷和前代融合，我卻是靠着至陽反陰，陰陽互轉變化，方法雖然不同，但道理都是生生不息，周遊不轉，一旦生生不息，永遠不會消解滅亡，自然天下無敵了。這麼說來，天道就是生生不息？

我越想越是吃驚，但又覺得已經找到了門徑，眼前好像有一片更加廣大的世界在召喚着我，就等我想通最後的關節。此刻的我思緒已開，順着生生不息的思路往下想，那剛才山崖下的兩隻動物互相攻擊，死後又變作另外一種動物，偏偏又是克制對方的，緊接着對方再變，又是壓了這邊一頭。可以想像，兩隻動物只要願意，就會一直變化下去，它們本身好像就在利用着這個世界的規則。一直變化，自然就是生生不息了。再加上後來的消化枯萎，再長出小草，更加適應這裏的環境，這就不只是生生不息，更是完美進化了。

一念及此，我心中更覺驚喜，忍不住一躍而起，仰天大笑。燕若溪和怪獸都停了下來，瞪大眼睛看着我。我張開雙手，仰望着太難空流雲紅日，低眉四顧，俯瞰着群獸奔走，呼吸間，自由流動的空氣充盈其中。我好像聽到遠處小草抽芽的聲音，紅花開放的聲音，小鳥啼鳴的聲音，蛇蟲交尾的聲音。我還能聽到藍天對白雲說的話，大地對萬物說的話，流水對森林說的話，一切的一切，好像潮水，又好像是多米諾骨牌，在我的大腦中節節攀漲，一點點匯入我的靈魂深處，我閉着眼睛，已經能夠將鬼界的輪廓畫出來，然後再慢慢將每一個部分的細節給補充描繪得更加完美，一個完整清晰的版圖，正在我的心靈中緩緩呈現。

這種感覺從未有過，以至於我一瞬間有些不適應，但偏偏又覺得心靈舒暢的很，渾身鬼力競相奔走，最後渾圓如珠，在我體內經脈之中滾動，我不吐不快，忽的雙手叉腰，張嘴便喊，嘯聲洋洋洒洒，穿雲破日，過了山崗，過了溪流，傳入大樹林裏，樹林之中群鳥齊飛，萬物皆動。這一陣嘯聲足足維持了十分鐘才結束，期間從我換過氣，竟然是我一氣呵成的，就算是我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這麼一通長嘯，體內鬼力充盈之感更是洶湧，心頭大喜，轉過身來看去，只見燕若溪和怪獸都站在我身後，兩個人難得的都是一樣的表情，一樣的震驚和疑惑，好像看到了外星人一樣。

我哈哈大笑，往後一步，說：“怎麼，不認識我么？”兩個人依舊不說話，兩雙美目中全都是疑惑和震驚。我看着怪獸說：“怪獸，你說的感受鬼界，我好像做到了，我的腦海里現在可以完完全全繪製出鬼界的樣子來，而且每一寸土地和天空下，內容都在不斷豐富，就像是現在，我沒有在想，這個世界的版圖都在我的腦海里不斷重現。你說，這算不算感受到了鬼界？”怪獸不說話，我又轉回頭來看着燕若溪，嘻嘻一笑，對着她一彎腰，然後張開懷抱，笑道：“來來來，我的好小溪，快來抱一個，你真是我的福星呀，要不是你的一番話，我也不可能想到其中關鍵道理，快快快，讓我抱一抱。”

燕若溪還是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神色詫異的看着我。我皺了皺眉頭，再看看兩個人，疑惑道：“怎麼啦，我已經感受到鬼界了，就算是不相信我，也不用這麼震驚吧？之前到底是對我多沒信心。”

燕若溪終於回過神來，緊走兩步到了我面前，伸手摸摸我的臉頰，又拽拽我的衣服，說：“張驍，是你嗎？你，你沒事吧？”我更加疑惑，說：“能有什麼事兒？當然沒事了，倒是你們兩個，你們兩個怎麼了，不會是被我的嘯聲嚇傻了吧！”

“不是被你的嘯聲嚇傻，是被你的忽然消失嚇傻了。”怪獸走了過來，看了看我，露出一個笑容，說：“你的確感受到了鬼界，在你消失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應該是頓悟了。”

我眉頭一皺，說：“消失？我消失了？”

“對呀，你自己都不知道么張驍！”燕若溪驚喜道：“剛才我回頭看你的時候，你正好雙手叉腰仰天大嘯，聲音剛起，你就忽然消失不見了，但是嘯聲還在，我都驚呆了，最後你又忽然出現，你，你去哪裏啦？”

我搖搖頭，說：“我一直站在原地，從未走過。”

怪獸說：“你並沒有消失，而是融入了這片世界，在你頓悟的那一刻，這個世界就真正是你張驍的鬼界了。這裏是你鬼力結晶，可以說，你就是這裏，這裏就是你。在你融入鬼界的那一刻，你消失了，但周圍全都是你，你也不算消失。恭喜你，鬼界終於大成。”

我一愣，驚喜不已。轉身四顧，揚聲道：“鬼界的風啊，帶我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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