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意外得救
丁曉武不止一次地給自己打氣,就算活不下去了,死也要死得像個尊嚴。古人臨終前的那些豪言:大丈夫死則死耳,有何懼哉?腦袋砍下來不過碗大一個疤。二十年後還是一條好漢!這些慷慨激昂的話語一直在他耳邊繚繞着。但是令人難受的是,自從上了這條賊船之後,他彷彿被那些賊人給遺忘了。蘇逸那小狐狸再未露過面,既不說讓他死也不說讓他活。現在他感覺自己像個犯了死罪但還未定為死刑的囚犯,天天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這簡直就是一種無休止的折磨,令人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但是就在兩個時辰前,丁曉武終於從生存還是毀滅這個無聊的哈姆雷特命題的桎梏中解脫出來。並非看破紅塵大徹大悟,而是有別的東西把他的注意力和精神力都轉移了過去。現在,他正瞪着一雙牛鈴般的大眼睛死死盯着對面,目光中紅芒大盛,彷彿向外噴灼着熊熊火焰,在這麼長時間內,他的眼皮幾乎沒眨過,但渾然覺不出一絲疲勞。對面的柵欄後邊坐着另一個人,在兩個時辰前被新關進來,儘管丁曉武看不清他的面孔,但肚子裏這幾日淤積的怒火卻促使他依靠直覺,本能地將對方查得一清二楚。
旁邊傳來了男童康伢子的鼾聲。這個孩子雖然年紀小,但卻似乎有着比丁曉武更成熟的心智,或許他從小便久經風險,所以早對未來的生死禍福麻木了。他三分能吃,七分能睡,儘管吃的是餿飯臭菜,睡的是格得骨頭痛得粗糙木板,但卻始終滿不在乎。現在,他自從吃完囚糧之後,便心滿意足地倒頭大睡,儘管年紀還小,呼嚕聲倒不小,幾乎把丁曉武吵得患上神經衰弱癥狀。
有時候丁曉武也想起了石夢瑤,雖不知她現在何方,但渴望其平安無事。然而丁曉武卻很快發現自己在進行自我欺騙,那日石夢瑤對自己毫不猶豫地無情拋棄,已經在他心中深深扎進了陰影,雖然他始終不願承認。
丁曉武沒有意識到了自己內心的一系列變化。過去他對人世間充滿了同情和憐憫,可現在卻開始植入了仇恨。他不懂為何自己以誠待人,卻總是換來背叛和拋棄,也許自己原先那套和平年代的博愛哲學根本不適合這個視人命如草芥的亂世,要想生存,必須硬下心腸改變自己的懦弱。
丁曉武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忽然聽到外面“嘩啦嘩啦”想起了鑰匙開鎖的聲音。隨着時間推移,這股聲音越來越近,中間還夾雜着人的腳步聲和鼻息聲。
隨着“鐺”的一聲脆響,最後一扇牢房大門被打開了。一道耀眼刺目的火光像劍一般直刺進來,把丁曉武照得睜不開眼,在黑暗中呆久了,他的眼睛已無法適應強烈的光芒照射。
但隨後出現的那個人影卻讓他渾身一震,完全忘記了雙目的灼痛。他不顧皮肉被鐵鏈勒得生疼,掙扎着想要爬起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這位自己命運的主宰者。
儘管丁曉武內心對這人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但如果能從對方口中聽到“你可以走了。”“你走吧。”這類話,他絕對會高興地欣喜若狂,給對方一個最友好親密的擁抱。不過他也意識到這很可能只是內心的一個奢望。倘若眼前這人真的要殺人滅口,以絕後患,那他絕對會在臨死前爆發出最後的全部能量,即使被卸掉一條胳膊或一條腿,也要拚命抽出身來,像頭兇猛的老虎一樣撲上去,用頭頂撞對方最柔軟的小腹,用手臂緊緊扼住脖子,用牙齒撕裂皮肉。總之,即便難逃一死,也要拉上墊背,要想法設法和這個陷害自己的卑鄙小人同歸於盡。
但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完全出乎丁曉武的預料。只見那少年“蘇逸”走到自己跟前,用低緩而友善的語調問道:“後生,你就是魏國使團的副領隊,方雷方大人嗎?”
對方這句話完全把丁曉武給問懵了。不是因為搞不懂對方為何要明知故問,而是因為這個聲調綿軟清脆,完全是一個女性的話音。而那個蘇逸的口音丁曉武是清楚的,無論他怎樣娘貨,即便是個人妖,受聲帶所限制,也絕不會發出這種聲音來。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裝扮成那個小狐狸的模樣?”丁曉武不是傻子,略一思索,立刻明白了眼前此人不是真正的蘇逸。
“蘇逸”還未開口,旁邊一個護衛打扮的人大咧咧說道:“方雷,我們是受人之託,來救你逃走。所以你不必多問,儘管跟着我們離開便是。”
丁曉武轉過頭去,上下瞅了瞅對方那張毫無表情的蠟黃臉,目露懷疑之色:“跟你們離開?為什麼?你們既然不肯自報身份,那我憑什麼要相信你們?”
“嗨,熱臉貼上冷屁股,你倒端起架子來了。反正我已經把話撂在這了,你愛信不信,想死就儘管留在這裏好了,我們又不會求你離開。”那名黃臉護衛輕蔑地瞥了他一眼,嘴裏不屑地嚷嚷道。
“我也沒求你們救啊。”丁曉武見他說話尖酸刻薄,頓時心中也冒起了火,不客氣地回應道:“不管是死是活,老子這條命都是自己的,你們幾個咸吃蘿蔔瞎操什麼淡心?再說,你們來歷不明,也不知是從哪冒出來的阿貓阿狗,而且一個個斜頭歪腦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老子憑什麼要乖乖跟着你們走?”
“你......”那名護衛顯然被丁曉武陰損的話給激怒了,一個箭步衝過來劈手揪住了他的衣領,怒吼道:“不知好歹的東西,敢出言不遜罵老娘?老娘先挖掉這張臭嘴,看你還敢血口噴人不?”
旁邊另一名護衛見狀,慌忙跑上前攔住道:“涵月姐,丁公子一向心直口快,他在這兒被關久了,對陌生人有所戒備也是人之常情,其實他並無什麼惡意。”說完,他又轉向丁曉武道:“公子,別介意我阿姐的刀子嘴豆腐心,其實我們的確是來救你......”
“玉容!怎麼是你?”這次不用對方作自我介紹,丁曉武單憑語音已經完全聽了出來。他吃驚地望着眼前這位五大三粗,臉孔黑得像鍋底的護衛,急問道:“你怎麼這副裝扮?又是如何混到船上來的?”
玉容道:“說來話長,我們出去后再講,現在得抓緊時間把你跟旁邊這個孩子安全救走。”她一邊說著,一邊從袖子裏掏出一根暗藏的小圓球,隨即從中輕輕拉出一把精巧的袖珍鐵鋸,用麻利的動作把鎖着丁曉武的鐵鏈全部鋸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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