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若桐懂規矩了
薛氏回頭,臉容有些冷,“她起來了?”不是說自個兒跳了池塘,一直昏迷着嗎?她方才還去看過,人也沒醒,正想着再過去看看呢。
“看來是沒事了,”薔薇定定神,也覺得大小姐命挺大的,“薛氏,奴婢去請大小姐進來。”
“去吧。”
不大會兒,鳳若桐即走了進來,跪倒行禮,“母親安好。”
薛氏低首看她,一身素色錦服,大方得體,秀髮梳得很整齊,並未戴什麼貴重的金銀首飾,更顯樸素。一張臉薄施脂粉,水靈柔嫩,仍舊是無可爭議的鳳府最美貌的小姐。
“若桐,你身子好了?”看着是有些不一樣了,還主動給自己跪下,以往這丫頭不都是對她橫眉立目的嗎?
“是,母親,”鳳若桐低聲回話,滿是歉疚,“讓母親擔心擔心了,母親恕罪。”
面對如此得體的她,薛氏反倒一時沒了話:其實,將她養在自己名下,把她的身份變做嫡女,也是自己的無奈之舉,自己若能生,又何必認養別人的孩子。
嫁給老爺這麼多年,她一直無所出,大夫看了千千萬,好葯吃了萬萬千,可肚子就是不爭氣,她也漸至絕望。可在鳳府,幾位妾室都有女兒可以依靠,她若不認養個女兒,將來老了,怕是要受盡孤苦。
而之所以認了結巴懦弱的鳳若桐,不得不說,她也是有私心的,原本她是打算,從枝繁葉茂的娘家選一個男丁過來,可娘家人畢竟不是鳳府的血脈,恐怕不得鳳家人待見,隨即打消了這個念頭。
鳳家倒是有好幾個女兒,可個個都是擅於鑽營的,尤其二小姐鳳若柳,更是八面玲瓏,這樣的人難以調教,也不好掌控,只怕到頭來,只能是養了一頭白眼狼。
所以,衡量利弊之下,她才決定認養了鳳若桐,一來這個孩子從小懦弱,比較容易調教,二來若桐受了那麼多苦,必定是極渴盼有人對她好的,自己只要好生待她,應該能換得她的感恩。
於是,在跟鳳元良商量之後,此事就這樣定了下來,結果她才認了鳳若桐沒幾天,這孩子居然就跟自己妹妹賭氣跳了池塘,平時她倔是倔,可沒倔到這地步!
“沒事了就好,起來吧。此事我也問了四丫頭,說是你們姐妹鬧着玩的,你卻當了真,委實不該。”薛氏一向是個冷麵的,即使有什麼想法,也不會表現出來,難免就給人不近人情的感覺。這會子說出這句軟話,已經很拿鳳若桐當自己人了。
鳳若桐暗暗冷笑,四妹當然會這麼說,否則豈不是要被問謀害嫡女的罪!不過這事兒的真相,她不必說出來,因為沒人會相信她。她輕輕起身,愧疚地道,“是,母親,女兒是一時糊塗,差點辜負了母親的一番心意,女兒以後一定不會如此莽撞了,母親放心。”
想一想前世的自己,真是可笑啊,居然信了二妹的挑唆,以為薛氏認養自己,是為了貪圖娘親留給自己的那串珍珠項鏈!
是,那串珠鏈確實是寶物,單說每一粒珍珠,無論大小、成色,都足以跟京城最大、最具珍品的“極品軒”所出的珍珠相媲美,更不用說這一串整整五十顆不相上下的極品珍珠組成的項鏈了,說是舉世無雙有點誇張,但恐怕整個天龍國,也很難找出第二串來。
所以那時的她雖然傻,卻也知道這珠鏈是無價之寶,就很蠢地相信了二妹的話,對薛氏認養自己非但不領情,反而處處跟薛氏做對,每每都把薛氏氣的要昏過去,想想真是不應該。
重活一世,她雖然明白了薛氏的為人,認養自己是出於私心,可也確實是給了她改變自己命運的契機,說到底,薛氏雖然有些城府,卻並不是狠毒之人,自己應該對她抱有感恩之心才對。
試想,薛氏的娘家富可敵國,當初薛氏嫁過來,不但嫁妝堆滿了院子,專門騰出三間房都放不下,更不用說薛家還把在京城日進斗金的幾間鋪子都做了薛氏的陪嫁,她會貪圖自己這串珍珠項鏈嗎,但凡自己那時稍稍聰明一點,就不會上這種當了。
薛氏卻是不知她在想什麼,只是看到她這突然的轉變,總不免有些震驚,更有些不安,“若桐,你……不結巴了?”話還不太好問,難道要她問,“你怎麼不傻了,是不是就不會聽我的話了”?
鳳若桐微微一笑,眼神睿智,面上卻是乖巧,“是的,母親,女兒不結巴了,或許是跳進池塘之後,一下清醒了,也是母親教導的好,女兒原本是處處忍讓為先,不過有些人就是得寸進尺,女兒少不得也要讓他們知道知道,女兒如今是母親的女兒,若一味委曲求全,倒叫母親沒了臉。”
薛氏頗為意外,想不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不過看她神態冷靜,氣質沉穩,顯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就不再多說,“你知道分寸就好,何況你這話倒也沒錯,既然是鳳府的嫡女,總要有個嫡女的樣子,誰若再欺你,我也不能讓。”
母親果然是聰明人,看出我既然不明說,就有自己的理由,所以也不追問,難怪這麼多年雖然無所出,也不曾動搖她正室夫人的地位,畢竟是有些手段的。
鳳若桐心中明白,對薛氏也越加敬重了,“是,母親,多謝母親維護女兒,女兒知道該怎麼做了。”
“你才落水,這天也寒,早些回去暖着吧,”薛氏臉上也露出幾許溫情來,“若是缺了什麼,只管跟我說,我自會與你備齊。”
“是,多謝母親,女兒告退。”恭敬地行了個禮,鳳若桐恭身退了出去,一言一行都合乎規矩,讓人挑不出一點不是來。
“天!”薔薇終於忍不住驚嘆,“這是大小姐嗎?奴婢是不是在做夢?”
薛氏冷冷看了她一眼,“薔薇,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應該知道,是嗎?”
薔薇打個冷顫,暗罵自己多嘴,趕緊跪下,“奴婢該死!奴婢知道!”薛氏如何會看不出大小姐跟從前不一樣了,都沒有多問,她一個奴婢,胡說什麼。
薛氏也不叫她起來,自然是要讓她多跪一會,記住個教訓。想想方才若桐的言行舉止,她倒是覺得,若桐有如此變化,對她來說是好事,最起碼以後不會再吃啞巴虧,不過到底是怎麼回事,還得再看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