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奇怪的病人
第一章奇怪的病人
“戰醫生，剛才又來了一位病人，您看能不能……”一名護士身穿粉色職業裝，五官精緻，臉上施着淡淡的粉黛，她在對醫生說話。
醫生一臉倦容，靠在轉椅上，他叫戰曉，是一名心理醫生。他按摩着太陽穴，皺着眉頭對護士說：“小劉，我不是說過不再接新病人了？現在這些病人我就已經周轉不開，再多一個真是連覺都不用睡了。去找別的醫生吧，今天就到這兒……”
護士臉上現出為難之色：“可是……”
他揮揮手打斷她，有些不耐煩：“沒有那麼多可是，收拾一下咱們要下班了。”
護士不再多說什麼，開始幫助戰曉收拾資料。這時候，門開了，一名神情有些倨傲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他看到這名年輕人，表情變得很是厭煩，這名年輕人同樣是一名心理醫生，兩人在醫院裏互相看不對眼，是死對頭。
“這個病人你最好還是看看。”年輕人鼻孔朝天，正眼都不瞧他一眼。
他看了眼年輕人，不快之色愈甚，說道：“李明陽，我說了不看就是不看，我要下班了，你請自便。”
李明陽把雙手抱在胸前，自顧自地坐在了對面的沙發上：“這次可由不得你，你聽聽這是什麼？”說著，他拿出一支錄音筆，按下了按鈕。
從錄音筆里傳出戰曉的聲音：“這個病人病情雖然嚴重，但交給我沒有任何問題。就算是院長，也很難找出有效的治療方法。”
他的臉色變得鐵青，這是他的聲音沒有錯，但是他從未說過這句話，他斥道：“卑鄙！”
李明陽翹起了二郎腿，說道：“這個錄音我已經給院長聽過了，他說這個病人那就交給你，治不好的話……哈哈，戰醫生可就要捲鋪蓋滾蛋了。”
戰曉拍案而起，當即怒道：“不看就是不看！你有能耐就光明正大地把我從這個醫院裏弄走，暗地裏使花招不怕讓人看不起嗎？”
“喲，戰醫生多厲害啊，醫術精湛平易近人，我這麼一個小人怎麼能和戰醫生相提並論呢？戰醫生你可千萬別看，跟我作對你會有好下場嗎？哈哈……”李明陽嘲諷道，說完話他也不等戰曉回話，站起身來就離開了。
他的臉變得通紅，李明陽的小人嘴臉把他氣得夠嗆。他抓起文件就往自己公文包里塞，旁邊護士忙勸道：“戰醫生，不要跟李明陽那個小人一般見識，咱們還是看看病人，不能遂了他的心意啊。戰醫生，你走了，最高興的不還是他？”
他的動作慢了下來，護士的話很是在理，他想起自己的家庭，父母都在務農，還有一個正在讀大學的妹妹。他千辛萬苦才在這家醫院討了碗飯吃，不為別的，就為妹妹的學費他也不能說走就走。他嘆了口氣，說：“把病人的病歷給我。”
護士趕緊把病歷拿給他，她輕輕舒了口氣。戰曉的醫術精湛，心思縝密，雖然脾氣有些古怪，但是在基層人緣關係特別好。而且是他長相帥氣，有很多女醫務人員都非常喜歡他。
他接過病歷，看了兩眼就知道了大概，他剛要放下病歷，目光卻被病歷上的一行小字吸引住了：“曾接受過五名心理醫生的治療，無效，五名醫生患上程度不等的精神疾病。”
他挑起了眉毛，現在他有點想見這位病人了。能反過來影響心理醫生，而且不只一位，這讓他很感興趣。
“現在病人在外面嗎？”他問道護士。
“在，需要請他進來嗎？”護士說。
他點點頭，沒多久護士就將病人帶到他面前。
病人名叫丁叢，十四歲，就讀於當地第一中學，是一名初二的學生。很多精神病人從眼神和表情就可以觀察出一些東西來，但是丁叢不同，他坐在戰曉對面，黑白分明的眼珠亮晶晶的。
還沒等他說話，丁叢先開了口：“你也認為我有病？”
他看着丁叢的眼睛，目光和善：“不是每個來到這兒的人都是病人，有一些只需要傾訴。傾訴完，就什麼都好了。”
丁叢眨眨眼睛，說：“我很喜歡你的說法。”
戰曉拿起筆在筆記本上寫下一行字：“舉止正常，心智成熟水平超過同齡人”。畢竟“我很喜歡你的說法”這句話不應該是丁叢這個年紀的人能掛在嘴邊的，他在筆記本上寫下自己的猜想，這是他的習慣，在治療結束后可以很有效地歸納信息。
他抬起頭來，對丁叢說：“聽說你能看到末日？”
丁叢點頭：“是的。”
“那麼能不能告訴我，末日是什麼樣子的？”
病人面帶微笑，說道：“你是說哪個末日？”
他表示驚奇：“你還能看到很多末日？”
“末日本來就有很多種，我都能看到。”
“那麼你第一個看到的末日是什麼？”
“是水。”
“水？是海嘯，還是洪水？”
“都不是。”
“那是什麼？”
“是雨，天空不斷下雨，但是水失去了蒸發的能力。”
他認真地看着病人的眼睛，想分辨是不是謊言。他失敗了，病人眼睛裏閃爍着光芒，顯然說的是真話，至少是自己以為的真話，於是他問道：“水失去了蒸發的能力？那天空怎麼會不斷下雨，水循環不會被破壞嗎？”
丁叢看着他，眼神很坦蕩：“我不知道，這是我看到的。”
“那麼再說些別的吧，你看到的第二個末日是什麼樣子的？”
“是異形，它們從空中落下來。”
“是電影裏的異形嗎？”
“是的。”
“那麼之前的水哪裏去了？”
“水消失了。”
他聽到這裏，終於發現了邏輯漏洞。有很多精神病人只需要抓住其中的邏輯漏洞，就可以讓病人明確確實是自己的幻想，從而配合治療，他對丁叢說：“既然已經有了第一個末日，為什麼又會有第二個末日？”
“每一次末日，都會有人活下來。”丁叢說道。
“所以你看到的，是一個接一個的末日？”
“是的，現在我也可以看到末日。”
“末日是在你的眼前？”
“不，末日在我的腦海里。”
“也就是說，你一邊在看末日，一邊在跟我說話？”
“就是這樣。”
“那麼你現在看到的末日是什麼樣子的？”
“我看到了你。”
他饒有興趣地看着丁叢，對最後一句話很上心：“我在做什麼？”
“你在帶着人們尋找出口。”
“我們有多少人？”
“很多人，我數不清。”
“這是第幾個末日了？”
“第五個。”
他好像想起了什麼，又問道：“看到這些末日，你不會害怕？”
“不會。”丁叢說。
“為什麼你不害怕？”
“因為我不會死。”
“你這麼確定你不會死？”
“因為我看到了我死去的地方，所以我不會死。”
對話進行到了這裏，他已經有了些結論：“你沒有病。”
丁叢露出喜色，說道：“你是第一個覺得我沒有病的醫生。”
“是的。”戰曉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你只是小說看多了而已。”
他得出了這個結論，丁叢的邏輯很嚴謹，但是帶着明顯的個人色彩，就像是他精心構造好的一本小說一部電影。戰曉以前也見過初中生高中生為了逃避學業，假裝有精神疾病，丁叢的表現跟他們很像。
“你是說我在胡說八道？”丁叢說道，他似乎已經習慣了質疑。
“上學沒什麼不好的，像我現在，煩心事那麼多，想想還是上學的時候最單純。”他對丁叢說。
丁叢嘆了口氣，這個動作放在他略顯稚嫩的臉龐上很怪異：“你果然也不相信我。”
戰曉已經收拾好了東西，對丁叢說：“治療先到這裏吧，以後不用來這裏了。你去找心理諮詢師，這是他們的範疇。”
心理醫生和心理諮詢師不同，心理醫生主要針對的是精神病人或者具有心理障礙的人，像丁叢這種健康人具有心理問題的，應該交給心理諮詢師。
“末日明天就開始了。”丁叢說道。
他不信，說道：”少年，回去睡吧。不會有什麼末日，明天醒來，太陽還會照常升起。瑪雅人的預言，有多少人都相信了，但是你看，咱們依然活到了現在，哪裏有什麼末日？”
他收拾好東西已經要離去，丁叢站了起來，對他說：“第二個路口，過馬路的時候小心。”
戰曉沖他擺擺手，說道：“多謝關心，現在我要下班了，你也回去吧。”
丁叢禮貌地跟他告別，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他把資料交給劉瑜劉護士，帶着公文包離開辦公室。
他很快來到了丁叢說的第二個路口，現在正好是下班時間，路口又是紅燈，已經聚集了一大批人。
他沒把丁叢的話放在心上，他今天很疲憊，只想回家吃點東西，好好睡一覺。兩分鐘之後，綠燈亮起，他跟着人群開始過馬路。
突然間，劇烈的碰撞聲響了起來，噼里啪啦越來越近。他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最頭裏的重型卡車猛地往前一竄，將走在他前面的五六人足足頂飛了十多米，那卡車幾乎是擦着他的鼻尖過去。
他冷汗當場就流了下來，這時候他才想起丁叢的話：“第二個路口，過馬路的時候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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