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5 一切有我在
殷瑞麗替陸筠晏做的解釋讓我先是一愣,而後涼掉的心終於有了些回暖,依舊有些不解地說道。“表姐,我不明白。”
“等會去了醫院你自己問他吧,”殷瑞麗收回手,專心開車,好像不太想跟我說話似的,我便猜測說不準跟她剛才看到我跟林恨在一起有關。我不想讓她誤會,就開口跟她解釋,“表姐,其實我也不知道林恨是什麼意思,我跟他……”
我話還沒說話。殷瑞麗就很不耐煩地打斷了,“我不想聽到他的事情。”
看來殷瑞麗還是沒有將林恨和蘇哲這兩個人分開來對待,我畢竟不是她,不能理解她的執念,所以也沒有資格責怪她,我只是希望她能早點從蘇哲的陰影中走出來,到時候別說一個長得像蘇哲的人。哪怕就是他本人站在殷瑞麗面前,她也能做到波瀾不驚,不過希望只是希望,連夏天宇都不能感動她。更何況是我呢?所以她真正能怎樣,還是要靠她自己了。
一路各懷心事地到了醫院,急診室外面圍了一堆公司里的人,陸筠晏跟醫生面對面站着。我和殷瑞麗走上前去,人總是習慣於同情他們眼裏能看見的弱者,所以一個個看着我的眼神比我想的還要嫉惡如仇,彷彿我就是個十惡不赦的人一樣。陸筠晏看了我一眼,對醫生說道,“她就是病人的姐姐。”
那醫生就把視線轉向我。不明真相的他對我有些責備的口吻,“您好,我是喬小姐的主治醫生,她已經懷孕快四個月了,這個時候流產很危險,需要做引產,你同意做手術的話就在這裏簽個字吧。”
我拿過單子簽上自己的名字,“既然知道有危險為什麼剛才不做。還非要拖到現在?”
醫生有些尷尬地看了我一眼,“這是規定。”說完便轉身進了手術室。
急救室的紅燈亮了起來,到這個時候我都覺得有些發懵,一想到平時囂張跋扈的周夢玥正躺在裏面,我真是說不出來什麼感覺。我走到牆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其實我真的不是什麼聖母,不可能做到在被人這樣陷害以後還寬容大度地坐在這裏為她祈禱,我現在只是想等着她好了以後進去質問她,我到底欠了她什麼,值得讓她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陸筠晏和殷瑞麗向我走過來,一左一右坐在我旁邊,剩下的人往我們這裏望了一望,陸筠晏便叫他們回去,還很嚴肅地說事情還沒弄清楚以前,誰敢在公司里傳謠言就開除。大家三三兩兩往外走,在他們後面我還能聽見竊竊私語的聲音。
等所有人都走了以後走廊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殷瑞麗突然半開玩笑地說道,“要是周夢玥出來,發現守她的是最討厭她的三個人,不知道她作何感想?”
我隨口答腔,“她只會覺得我們不懷好意而已,有些人受迫害妄想症已經根深蒂固了的。”
殷瑞麗很認同地點了點頭,然後她看了看我和陸筠晏,站了起來,“我去買瓶水,你們想聊聊。”
我知道殷瑞麗是故意給我和陸筠晏製造獨處的時間,而我也確實也需要這麼一個契機,說起來,陸筠晏在公司里的那個眼神和殷瑞麗在車上說的話一直來回地在我腦海中浮現,我整個人都亂亂的,很想問他,卻又不知道怎麼問出口。
陸筠晏大手伸過來牽住我的手,打破了沉默,“小畫,你聽我說。”
我殷殷地看着他,其實陸筠晏只說了這幾個字我就已經不彆扭了,他既然願意解釋,那必然是有原因的。
“當時的情況你也看見了,本來公司里就在傳你和我的謠言,我當然不在乎這個,可你畢竟還是方秋遠的老婆,要是我今天還公然站在你那邊,可想而知公司里接下來會有怎樣的謠言,所以我……”陸筠晏柔柔地解釋道,“我知道你剛才肯定很無助,但我不能害了你,小畫,你別怪我。”
我心裏一暖,在當時那樣的情況下他還能為我考慮地這樣長遠,這一份心思着實讓我感動,可我剛剛竟還在懷疑他,真覺得有些愧對他,“我怎麼會怪你呢?謝謝你處處替我考慮,我很感動。”
陸筠晏眉開眼笑,握着我的手緊了緊,“你要真感動,那就以身相許吧。”
我也笑,“你剛剛不是說不能害了我嗎?現在不闢謠了?”
陸筠晏胸有成竹地颳了刮我的鼻子,“我早就安排好了,你就放心吧。”
陸筠晏成功地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可看他那樣子似乎是不會告訴我了,我也就忍着沒問,反正到該說的時候他也會告訴我的。
殷瑞麗買了水回來,又等了一會手術室的燈才變成綠色了,我鬆了口氣,周夢玥總算還是沒事了。大夫們推着周夢玥出來,把她轉到病房,我們三個人也跟着走了進去。
周夢玥很快就醒過來了,從我認識她開始,這是第一次看到這麼虛弱的周夢玥,她原本就瘦,下巴尖,這會看起來很瘦了,臉也白的像紙一樣,只有那一雙眼睛,黑得特別鮮明,這張臉跟我記憶中的重疊,想起孩童時的周夢玥,我只覺得可惜。
周夢玥虛弱地看了看我們三個,最終把目光停在我身上,掙扎着要坐起來,“是你,是你殺了我的孩子,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我往後退了一步,看着周夢玥張牙舞爪的樣子哼了一口冷氣,“都這時候了也不忘記演戲,你可真夠專業的,瞅瞅你這樣子,還是乖乖躺着吧,別蹦躂了,這裏沒人是你的觀眾。”
周夢玥稍頓了一下,依舊沒有收斂,我不禁感嘆陸筠晏把大家都使喚回去了真是個明智的決定,不然看到周夢玥醒來這反應,肯定會以為我就是兇手無疑了。想到這裏我就來氣,指着周夢玥就罵道,“周夢玥,就算你不珍惜你自己的命,但你肚子裏孩子是無辜的吧?你知不知道四個月的孩子已經初步發育完全了,他有手有腳,還能感覺到痛苦?你要是只把這個孩子當成工具,你當初就別懷他呀,真想不通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麼狠心的媽媽!”
我剛說完,周夢玥就強撐着坐了起來,她惡狠狠地瞪着我,“你當然沒有見過,可我見過,媽媽,你以為媽媽就一定會愛自己的孩子嗎?不,你要是親身體驗過了,你也會像我一樣的。喬依畫,你少在這兒跟我假惺惺了,你現在就給我滾,明天阿遠回來我就把你的惡行告訴他,讓他知道你的心腸到底有多麼歹毒!”
“無可救藥!”我聽不下去,氣的轉身就走,殷瑞麗也跟了上來,陸筠晏還算好心,走之前替她叫了護士。
出了醫院已經是大晚上了,夏末的夜風已經有點涼了,大家肚子都餓了,就在路邊找了家餐館進去吃麵條,當然這是我的主意,陸筠晏和殷瑞麗是我好說歹說了半天才進來這種他們以為不上檔次的店的。
要了三碗炸醬麵,我一邊喝着廉價的汽水,一邊鬱悶地問道,“你們說,公司里我怎麼解釋,大家才會相信我?”
殷瑞麗拈着紙巾嫌棄地使勁擦着桌子上鋪的塑料桌布,隨口應道,“你說破嘴也沒人會相信的。”
我白了她一眼,殷瑞麗不理我,繼續固執地擦她的桌子,我求救地望向陸筠晏,他也無奈地聳聳肩,表示殷瑞麗說的沒錯。我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趴在桌子上直翻白眼。殷瑞麗見狀喊了一聲,“哎!”
我驚喜地爬起來,“你有辦法?”
殷瑞麗搖搖頭,“我是說這桌子臟。”
我又一次泄了氣,低頭咬着汽水瓶口,把這玻璃瓶當成周夢玥的腦袋,陸筠晏伸手把瓶子拿走,“小心玻璃割傷嘴。”
我害羞地低下頭,“討厭,幹嘛老是對人家這麼溫柔體貼。”
“不是,我是說這瓶子碎了要賠的吧?”
就這樣三個人插科打諢,很快我就把今天這件事情忘掉了,反正已成定局,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回到家已經很累了,洗漱完正準備睡,殷瑞麗敲門了,她貼着面膜靠在門邊,手裏捧着一把瓜子,我看過去,心想這傢伙有瓜子竟然不告訴我,一個人吃獨食,太沒素質了,“你有事?”
殷瑞麗一邊磕着瓜子,一邊假裝漫不經心地問,“今天,那個,你和林恨,怎麼回事啊?”
我笑,我就知道殷瑞麗介意這個,一晚上還跟我裝得沒事人似的,就想逗逗她,“你不是說不想聽到那個人的事嗎?”
殷瑞麗貼着面膜所以看不清表情,但我也能猜到她現在的窘迫,殷瑞麗強詞狡辯道,“我是說蘇哲,又不是林恨。”
“你敢說你沒把林恨當成蘇哲?”我抱着枕頭繼續逗她。
殷瑞麗不耐煩了,小暴脾氣上來了,“你到底說不說?”
我知道以她的性格再逗下去可能真就生氣了,所以坦白地把傍晚在公司林恨出現的每一個細節都告訴了她,詳細得就差對話里的標點符號了。殷瑞麗聽完以後若有所思地走了過來坐在我床上,我伸出手,她把瓜子都給了我,我靠着床頭邊嗑邊看着她沉思。
好半晌,殷瑞麗撕掉面膜,輕輕拍着臉,對着我說道,“小畫,我拿了他的入職資料和身份證複印件研究過了,他跟蘇哲好像真的沒有關係,兩個人的信息相差太大。蘇哲是江南的,他是東北的,他比蘇哲大兩歲,而且也沒出過國。”
我點了下頭,“也就是說這根本就是兩個人唄?”
殷瑞麗卻又搖了搖頭,“林恨出現以後,我試着聯繫過蘇哲,他的朋友們都說他很久以前就已經回國了,就在我回國的第二年。”
我坐起來,“繼續說。”
“然後我就想找到國內的那個蘇哲,可不管是用什麼方法,都找不到,不是每次留的信息斷了就是他已經換號了或者搬家了,所以我還是懷疑,林恨就是蘇哲。”殷瑞麗這次的口吻很是篤定。貞反助弟。
我皺了皺眉,“照你這麼說,很有可能啊。表姐,你之前認識周夢玥嗎?其實不瞞你說,我之前懷疑周夢玥的孩子是林恨的,可看他今天的反應,似乎是不反對周夢玥做的,而且後面也是故意的,突然轉換態度想引起我們兩個的矛盾,所以說他就算不是蘇哲,他也知道蘇哲跟你的事情。”
殷瑞麗的臉色很不好,想想也是,一個曾經自己深愛着卻傷了自己,時隔這麼多年卻又帶着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故意接近你和身邊的人,這樣的感覺確實不好,“小畫,我想找個私家偵探調查一下林恨,你問下陸筠晏,他有沒有資源,跟我介紹一下。”
我點點頭,看了下時間,“今天太晚了,他也累了,應該睡了,明天上班我問問他。”
殷瑞麗逮着了機會,調侃道,“都還沒確定關係呢,就這麼心疼他了?”
我嗔她一眼,“這話在家裏說說也就算了,在公司也別亂說,我現在處境已經夠糟了,周夢玥的事情還沒想好怎麼解釋呢。明天方秋遠就回來了,我就跟他提離婚的事。”
“嗯,是該離了。要不然他們兩個指不定還抓着這件事做什麼文章呢,我先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吧。”殷瑞麗說著打了個哈欠,回她自己房間睡覺去了。
我關了房門重新爬回床上,其實說不緊張是假的,我一想到明年去公司要面對的那麼多雙眼睛,就覺得頭皮都有些發麻,雖然說清者自清,可輿論的力量卻也是不可估量的,本來以為一切都已經好了起來,卻沒想到周夢玥給我來了這麼一招,一下子讓我在眾人心中變成了一個妒婦。
想了好久終是沒有好的對策,輾轉反側的時候手機震動了,是來自陸筠晏的短訊:傻姑娘,別想太多,一切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