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比我幸福

程筱溫愣了一下，冷笑道：“我不是程家的女兒，難道是你們顧家的女兒？我可真是受不起。”

“我說的就是字面意思，”顧青城招呼助理，遞過來一張紙，“你的DNA鑒定，你不是程長安的女兒。”

程筱溫接過這張紙，看到上面百分之九十九排除血緣關係的字，沉默了三秒鐘，忽然想笑。

這就是她堅持了十幾年的結果么？

這就是她費心竭力地想要報復程家的結果么？

結果，她確實不是程家的私生女，而是一個父不詳的野種。

她不是程家的女兒。

在前幾天，程長安叫她為了家族的利益和顧青城訂婚的時候，她還在心裏說，最後一次叫你爸爸。

果真，就是最後一次了。

程筱溫心裏波濤洶湧，但是卻神色淡淡地問顧青城：“那我爸爸是誰？”

顧青城說：“那並不重要了不是嗎？現在最重要的是，有了這一份DNA檢測報告，你可以嫁入唐家了。”

程筱溫勾了勾唇角，把DNA的報告摺疊好放進外套衣兜里：“不牢您費心了，再見。”

…………

顧青城的計劃是要第二天早報報出來，事實上，從顧家小姐的訂婚典禮改成是顧青城的時候，網上就已經開始鋪天蓋地了。

這是一個非常勁爆的消息，首先顧青城的身份曝光，再其次就是程家這個私生女程筱溫，有狗仔就已經爆出來了程筱溫和唐七少出雙入對的照片，就開始指責這個女人是個腳踏兩條船的賤人。

這件事情值得爆點的事情很多，只不過，報道的人都沒有想到，還有一條最重要的新聞，在暗自等着，等着一波掀起千層浪。

終於，一份DNA檢測報告，在塵封了十幾年之後，公諸於世。

程家公司內部的財務問題也被曝光，偷稅漏稅的問題也被拎上枱面，公安機關和檢察機關都已經介入，一夜之間，S市好像就變了天。

顧青城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多米諾骨牌一樣的蝴蝶效應。

一旦這種消息一出，很多暗中的手就開始推波助瀾了，在社會上，網絡上，往往比現實生活中更加殘酷，雖然是虛擬的。

但是程筱溫連看都沒有看這種報道，一律屏蔽。

她在自己的房間裏想了整整一個晚上，看着窗外，看着房間裏的黑影，看着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這個房間。

第二天一大早，程筱溫就開始收拾東西，最後只收拾了幾本書，然後打電話給周曉柔，想要讓周曉柔先替她養着這隻貓。

周曉柔在電話那頭抓狂：“我現在肚子裏一個就夠折騰了，你還要送我一隻貓，兩個球簡直要瘋了。”

程筱溫聽着周曉柔的抓狂不禁笑出聲來：“小柔，寶寶出生的時候我給你包一個大紅包。”

周曉柔停了鼻子一酸：“到時候讓我兒子認你當乾媽。”

她昨天晚上因為肚子疼，就沒有去參加葡萄酒酒庄的訂婚典禮，回來了聽魏然說了之後也是很驚訝，但是今天早上看見網上鋪天蓋地的報道，就明白了。

她從小就和程筱溫做朋友，自然是清楚程筱溫的心性，她自己能做成的事情，就絕對不會讓別人為難。

“溫溫……”

程筱溫直接打斷了周曉柔的話：“掛了吧，手機又輻射，對你寶寶不好。”

掛斷了電話，程筱溫轉身才看見崔金娥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在門口站着了，後面還有程長安。

崔金娥先開口：“溫溫，其實你……”

“不用說什麼我可以繼續住在這裏的話了，我從來就沒有把這裏當成是家。”程筱溫繼續低頭收拾東西，把貓抱起來放進籠子裏。

程長安臉色鐵青，但是什麼都沒有說，程筱溫總覺得，他的眼神像是透過自己看着另外一個人。

如果說程長安當初沒有親子鑒定就肯承認程筱溫是他的私生女，程筱溫是絕對不信的，為別人養女兒？這麼精明的事情他可做不出來。

這個時候，程傅秋和簡聲都沒有在家，公司里現在確實是需要人物穩定一下大局，雖然，大局已去了。

但是那和程筱溫已經沒有關係了。

臨出門的時候，程筱溫轉過身，對程長安深深地鞠了一個躬，然後毅然地轉身。

在招手坐上出租車的時候，程筱溫向後看了一眼，已經住了十二年的地方。

這裏，是程老爺子創下的基業。

可是，現在幾乎要毀於一旦了。

對不起，爺爺。

扭頭的時候，程筱溫抹去了眼角將要掉下來的一滴眼淚，一點痕迹都沒有留。

在機場，程筱溫意料之外的看見了張珉樹。

程筱溫笑着向張珉樹打招呼，張珉樹笑了笑：“你還好么？”

“很好，”程筱溫說，“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更好。”

張珉樹看見程筱溫手裏拎着的貓籠子，問：“這是還準備帶回去么？”

程筱溫點頭：“嗯。”

剛才在給周曉柔打通電話之後，程筱溫就在想，這是唐玉珏送她的貓，怎麼也不能送給別人養。

“我要登機了。”程筱溫說。

張珉樹看着程筱溫較之三年前更加堅毅的面龐，說：“我能最後一次抱抱你么？”

“不能。”程筱溫笑着拒絕。

張珉樹噗嗤一聲笑出來：“溫溫，我以為你變了，但是現在我才發現，你一點沒變。”

程筱溫一勾唇：“你也沒變。”

到現在，張珉樹都在想，是不是當初放棄的太過於輕率了，如果程筱溫放棄了，但是他堅持下去了呢，如果他堅持下去了，那現在的結果是不是會不一樣，是不是站在程筱溫身邊的就是他了呢。

這三年，張珉樹不是沒有想起過程筱溫，剛開始想到的時候，每天晚上失眠，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麼，但是，時間真的可以撫平傷痕，漸漸地，他已經不經常能想到程筱溫了，溫溫的臉龐只在偶爾才會在腦海里浮現一下，一閃而過的浮現。

這次回來，他真的是有過要把程筱溫追回來的打算的，但是，他太了解程筱溫了，一旦是已經過去了的東西，絕對不會再留念。

說到底，程筱溫的性格太過冷硬。

有過柔軟的時候么？

是的，張珉樹忽然想到，以前有一次張珉樹生日的時候，叫張珉樹小樹，問他什麼時候才能長成參天大樹。

張珉樹記得當時他問：“長成參天大樹做什麼？”

程筱溫笑了笑：“為我遮風擋雨啊。”

現在，張珉樹已經長成參天大樹了，可是，程筱溫卻已經找到了那個可以為她遮風擋雨的人。

看着程筱溫的身影消失在人影攢動中，張珉樹抬頭看了一眼飛機在天空中劃過留下的一道白色的線，說：“祝你幸福，比我幸福。”

請你一定要比我幸福，才不枉費我狼狽退出。

請你一定要比我幸福，才值得我對自己殘酷。

…………

唐玉珏已經兩天都沒有合眼了，夜裏趕回C市，就馬不停蹄地去了醫院。

但是，卻已經晚了。

唐玉珏是唐家這一輩里最小的一個，也是這一輩里唯一一個還沒有結婚的人。陣木樂扛。

他衝進唐左昱告訴他的病房，裏面已經空了，空無一人，病床上的白色床單鋪平鋪展，桌上還插着一枝百合。

人呢？

唐玉珏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後悔過，他急匆匆跑過一整條走廊，推開每一個病房的門向裏面看，一直跑到走廊盡頭的樓梯口，扶着牆面蹲下。

如果這一次晚了，他想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老七。”

身後傳過來唐左昱的聲音。

唐玉珏站起來，看向他最敬愛的大哥。

唐左昱搖了搖頭：“去殯儀館吧。”

在車上，唐玉珏想了很多，很多有關他爸爸對他的好，以前覺得那些漠不關心，全都成了一點一滴的親切。

或許，只有在人走了之後，才會記起別人的好。

唐玉珏甚至在這一刻想，如果他現在死了，是不是程筱溫就永遠忘不了他了。

真是該死，這種想法都會忽然冒出來。

“我媽知道不知道？”唐玉珏問。

唐左昱說：“你媽在外地開一個很重要的會，打電話告訴她也回不來，所以還是等她回來再說吧。”

一路上，唐玉珏都沒有再說一句話了。

到殯儀館的時候，唐左昱說：“爸最後有一句話讓我告訴你。”

唐玉珏扭過頭來。

唐左昱說：“爸說沒能看見你娶媳婦兒，是最大的遺憾了，準備了一個紅包讓我給你收着，說到時候記得給你。”

…………

唐家董事長去世的消息，是程筱溫從報紙上看到的。

自從回到C市，她一直沒有聯繫到唐玉珏，電話打不通，微信和QQ都沒有回復過。

她直接回到了唐玉珏的家，依舊是那一把鑰匙，只不過裏面空空蕩蕩的，隨手一拂，手指上就沾了一層灰。

看來唐玉珏已經很久都沒有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