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母親最痛恨姓藍的……去年不小心提起傷心往事時就對她千叮嚀萬囑咐，姓藍的住台北，要求她千萬不要跟姓藍的有任何交集跟瓜葛。

但那時已經太遲了……

她的心，已經不在她的身上，而是在他的身上了……

曾經，她以為她可以跟藍天翔只當普通朋友就好。

她也以為她一輩子都不會愛上藍天翔，而他也不可能會愛上她。

但錯了……

那些全部都是她的「以為」，不是「真實」。

真實就是，他愛她，愛得可以不顧自己的性命，雪隧那一幕，是她心底最深的震撼。

真實就是，他用力的寵她，用力的愛她，她完全可以感受得到他的濃情摯愛。

真實就是，她的腹中，現在多了一塊肉。

真實就是，她懷了他的孩子……

虞亞蘋的心情沉痛複雜，整個身子像浸入了冰雪之中，寒透心扉。

母親不希望她做的，她全做了，而且做得徹底……

虞母光是看到女兒刷白的臉色，就無法不生氣。

「你把我的話全當成耳邊風了嗎？他姓藍對不對？他是誰？他究竟是誰？」

「媽，我說。」淚珠從她眼底奪眶而出，她毫無預警的跪下來，「他是藍天翔……他很愛我，他對我很好，媽，你成全我們好不好？」

虞母暴跳如雷，一巴掌揮打過去。「你……你讓媽太生氣、太失望了！」

面頰火辣，卻不如心底的痛……

明知戀情早晚會曝光，她卻是鴕鳥心態，想說能逃得一時是一時，卻忘了，欺瞞的雪球只會愈滾愈大，最後一發不可收拾。

她媽媽對藍家人有偏見，可是，並不是每一個藍家人都不好，藍天翔是用心在愛她，她的心是肉做的，也會感動，而且，她是真的深刻感受到他對她的真心啊！

她想要扭轉母親對藍這個姓氏的以偏概全，淚眼婆娑，「媽，藍天翔雖然是富家第三代，但他不花-心、不驕矜，沒有任何嚴重的缺點。媽，他愛我，他真的很愛很愛我……」

「那是一時的，亞蘋，你被這短暫的愛給蒙蔽了，媽不會接受姓藍的，尤其是藍天翔。」

「為什麼？他是他……他不是那個拋棄小阿姨的男人啊！」她喉頭梗塞，喘了一口氣，哭啼着，「我愛他……不能沒有他……」

「你現在多像你的小阿姨，我那個被虛情假愛蒙蔽而枉死的小妹。」虞母眼神迷離，記憶流溯到過去，「那一年，她也是北上找工作，才兩個月，她就愛上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叫做藍海生，她以為那個男人是真心對她，但其實那個男的花邊不斷，只是玩弄單純的她而已。」

「媽，不一樣，我跟小阿姨不一樣！」

藍海生是誰，她不知道，但藍天翔打從認識她之後就沒有花邊，對她是真心的……

虞母不認識藍天翔，但她見過藍海生，而且藍家人害死了她小妹卻從未親自登門道歉，這股怨與怒，她到現在還無法平復，也不能原諒藍家人。

就算藍天翔對待她女兒是真心的，她也不覺得那份真心可以長久，她女兒已經被愛情迷了心失了魂，就像當年她的小妹一樣……

不行，不能讓當年的舊事重演。虞母心一驚，只想決絕的切斷女兒跟藍家人的一切聯繫。

「一樣。」虞母怒瞪着她，非常肯定的說，「你們兩個都一樣，一樣的執迷不悟！」

「媽……」她想解釋，但母親不給她機會，只希望她快刀一斬，不要再被愛情迷惑。

「你小阿姨就是不聽我的好言相勸才會枉死，你是我女兒，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你最後落得跟她一樣的下場，我要你跟他分手，跟我回家，永遠都不要跟他見面！」

分手……像一把刀刺進她的心窩。

永遠不見……宛如寒冷的利刃挖走了她血淋淋、活跳跳的心。

「媽，不要這樣……我……我愛他……」她心酸的吶喊着，一雙淚眼凝注着母親，淚如泉湧，她無法遏止。

虞母何嘗願意看女兒痛苦淚流？

她自認為這麼做是為女兒好，她絕對不讓女兒跟她小妹有同樣的遭遇，都被姓藍的蹭蹋，甚至為姓藍的失去了寶貴的性命！

「聽媽的話，媽是為你好。」

「我沒聽藍天翔提過藍海生這個名字，也許他們沒有什麼關聯……媽，你不能因為他姓藍，就完全不給他機會。」她抱着一絲希冀說道。

「你先告訴我，你對那個藍天翔的所有了解。」

虞亞蘋把她所知道的巨細靡遺的講給母親聽。

「你說他家是經營飯店的，那就對了。」虞母更加肯定。

「藍海生應該是他的二叔，他是一個非常花-心的男人，玩弄你小阿姨的感情之後，你小阿姨死了，他卻不曾表示什麼，只會推諉卸責，你小阿姨為了這種男人而死真是不值得！後來，他結婚三次，也離婚三次，還被踢爆中年陽痿，他為了這個醜聞被報導出來而狼狽的跑到國外定居，再也不敢回台灣，算是他的報應！」

富豪人家有醜聞或是緋聞，報章雜誌與八卦周刊都會一刊再刊，只要有心注意就很容易看到。

虞母雖然痛恨藍海生，對於他的消息卻從不遺漏，她就是想要睜着眼睛看着他得到應有的報應！

「媽，天翔跟他不一樣……」虞亞蘋還在做垂死掙扎。

「他們有血緣關係，就是一樣！」虞母語音咄咄，一口咬定。

當年藍海生是如何對待她小妹的，記憶如昨，而藍家人對於她小妹之死是如何的不聞不問，更讓她難消這股心頭之恨。

「媽，我……我愛他……」

「你是一時被鬼迷了心竅，所以媽要救你。把東西收拾收拾，立刻跟媽回家，我再也不要讓你再來台北這個地方！」

她眼底凝滿了痛楚，難掩激動的情緒，「媽，不要這樣……求求你……」

「亞蘋，你忘了你小的時候小阿姨對你多好嗎？」

「我沒忘……」

「你小阿姨因為姓藍的而死，媽沒有找姓藍的報仇，也沒有要你為你小阿姨報仇，媽只是要你遠離姓藍的，這樣已經對姓藍的很好了。」

她心頭凄凄切切，酸酸楚楚，猶如浪花不斷翻滾。

小阿姨的死她從來沒有忘，卻也沒想過要找姓藍的復仇……

要她報復藍天翔，她做不到。

「亞蘋，算媽求你，離開姓藍的，媽只有你一個女兒，媽不要你落得跟你小阿姨一樣的下場，你聽媽的話，不要當個不孝女，好嗎？」

當「不孝女」這一頂大帽子扣下來，她縱有千言萬語，縱有再多不甘，也不敢多說一個字了。

也許，她跟藍天翔有緣無分吧。

如今，緣也快要抵達盡頭了……

她眼底有着深刻的痛苦，抑鬱寡歡，「媽，如果我不告而別，他一定會來找我，到時我們家就不得安寧了。」

「你想說什麼？你有好辦法嗎？」

她點點頭，一顆心緊揪成一團，「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好嗎？我要辭職，依照我工作地方的規定，要一個月前提出才可以，我想利用這一個月時間慢慢跟他分手，慢慢的讓他不再來找我、不再喜歡我……」

她淚光瑩瑩，面色灰白慘淡，在做下這重大決定之後，一瞬間顯得憔悴而疲憊。

「好，就一個月！」

虞母心知肚明，她女兒是深陷在愛情海里不可自拔了。

她心軟的差點想要成全他們。

但，不行，她不相信姓藍的會真心愛她的女兒，她絕對不能讓她的女兒步上跟小妹一樣的後塵。

她堅信着，只要她女兒遠離那個叫藍天翔的小子，雖然會一時情殤，但時間可以撫平一切，她這個母親愛女心切也會幫她多注意家鄉的好男兒，幫她走出情殤。

藍天翔擔任總經理一職，雖然工作忙碌，但他遊刃有餘，時常出國洽公，總不忘帶些稀奇古怪的小禮物回來博她一笑。

虞亞蘋真的無法相信她母親的話，她不認為他對她會只是玩玩而已。

可是她母親不接受他，她真的毫無辦法。

「天翔，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你有什麼事想問？你直說吧。」

「你姓藍……我聽過一個名字叫藍海生，你認識嗎？」

「他——」他眼神驚異了一下，「他是我二叔，在澳洲定居，已經不打算回台灣了。你知道他？」

「只是聽過而已。」她訥訥不安。

藍海生真的跟他有血緣關係……

「我知道我二叔的風評不佳，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而且他是他，我是我，你可不能因為我們都姓藍就混為一談喔！」

她內心一驚。他這麼說是不是聽到了什麼風聲？

藍天翔淡然一笑，握住她的手，鄭重的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雖然你還不想讓我跟你家人見面，但我想找時間讓你正式的見見我的父母，他們很喜歡你。」

「我……我配不上你……」她害怕見他的父母。「你現在的身分、地位已經不一樣了，你可以遇到更多更好的對象。」

「不要把我往外推，我的心會哭的。」他目光溫柔，言語肯定。「我只要你。」

可是……她要不起他啊……

她瞅視着他，眼裏似有千言萬語，卻道不出來。

他見她無助而迷惘，輕攬着她的肩頭，「你要相信我，我只想娶你。」

她淚眼蒙蒙的瞅視着他，自責卻有自知之明，「我……我不能幫你什麼，我覺得我應該跟你分手，對你會比較好。」

他臉色丕變，眼裏明顯受傷，「不要把分手放在嘴邊，我不想聽。」

「我對你的事業沒有幫助……」

「我的事業不需要企業聯姻，你可以穩定我的心，對我的事業當然有幫助。」

他幽啞的聲嗓里有着明顯的愛意，她不禁哽咽。

她就要離開他了……

她好捨不得啊……

一個月的期限就要到了，她不能不離開。

「天翔，如果你遇到比我更好的對象，進而喜歡上她，我不會介意的。」

「你今天是怎麼了？怎麼盡把我往外頭推？」他的聲音里有點悶，有點苦澀。

「對不起……」她也不想啊！但她沒辦法……

見她掉了淚，他的心顫悸了一下，「我不是在責備你，我只是不希望你急着要把我往外推，我並沒有做錯事。」

是啊，他沒有做錯事，她也沒有。

他們只是相愛而已。

而他們的愛，她母親不相信是真愛。

而她，又不敢，也不能夠違逆母親大人的意思……

她胸口發燙，淚眼汪汪的凝視着他，依偎在他的懷裏。「天翔……」

那曾經是溫暖安全的避風港，卻即將不再屬於她……

虞亞蘋不見了！

她的房子退租了，她的工作辭職了，她的手機號碼變成空號……

藍天翔找不到她，也不知道她南部家裏的確實住址，更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

她不要他了，他被甩了！

藍天翔由氣憤、傷心到失望、灰心。

他深愛的女人，卻傷他最深——

他選擇用工作來麻痹自己，即便他的家人要求他參加聚會，藉機要幫他牽線，他也只會臭着一張臉，臉上寫着「拒絕」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