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偷來的快樂不會長久
這一夜。……www.……
對於崔泰哲來說,實是難熬。
起初無眠,而後,一夜,似是夢,又似是醒,似夢非醒間,樂子衿的面容一直浮現在他的腦海,可他的面容之後,周俊熙俊美年輕的面容,卻一直若隱若現。
他記得,她曾在睡夢中呼喚着周俊熙的名字…而她,也曾希望他放過周氏,這一切…他怎能不介意?
她失蹤了三個月,卻沒想到,她竟然好好的,可是,卻瞞着他,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且,根本絲毫沒有要回來的跡象?他相信,他發出的尋人啟事,遍佈省內外,她,不會不知道的。這,不由得崔泰哲不去胡思亂想。
而他,又在說服自己去相信她,相信她是有苦衷的,相信她是愛他的。
一翻掙扎糾結,後來,他,幾乎是睜着眼睛等天亮的。
天亮之後,在他等老賈去轉帳時,內心空洞害怕的慌,於是,在嬰兒房裏,看着睡夢中的女兒醒來,看着她醒時伸腿伸手的懶模樣,再看着保育員替她穿好漂亮的衣服…..看着她用嘴吐着小泡泡…..也看着她捧着奶瓶一口不松的將整瓶奶吃光,當一抹奶漬冒出她的唇邊時,她嘻嘻的笑着…可愛極了
他們的女兒。
他們的寶貝,已經這麼大了。
崔泰哲的手,輕輕的捏着她粉嫩的小臉,低語道:“乖乖,爸爸要去見媽媽了,”
許是雯雯聽見了,她胖乎乎的雙手揚着,手腕處那對鈴鐺響着,悅耳極了,她嫣紅的唇笑得咯啊咯的,隨帶着,晶亮的眸子泛着光澤:“媽媽,媽媽。”
崔泰哲幽黑的雙眸,帶着無法抑制的疲憊,濕潤了。
他擁女兒在懷,低語:“爸爸會帶媽媽回來的。”是的,無論如何,他都會帶樂子衿回來,
即使,她如流言中的那般,
即使,她不再愛他,
但他,都不會允許她捨棄他,捨棄女兒的。
即使用強,他,都會帶她回來。
沒有她的新宅,不是家,
沒有她的房間,他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沒有她的床上,他,整夜整夜的無法入眠,
他,只要她。
只要她,就好了。
這時,老賈的電話打來:“先生,帳已經轉了,我們可以出發了。”
崔泰哲放下電話,將雯雯放在嬰兒床上,然後轉身就走,可剛到走廊,卻聽見身後嬰兒房裏,傳來雯雯的哭聲。
他的腳步,有一瞬間的停滯,可是,卻馬上飛奔下樓,心底,暗暗自語:乖乖,別哭,爸爸去接媽媽回來。
而後,當車子駛出新宅時,恍惚間,他,似乎還聽到雯雯的哭聲。
但他的一顆心,全然在樂子衿身上了,
車前排,坐着杜皓達與老賈,後排,坐着心急如焚的崔泰哲。
“崔太太在B市。”杜皓達不緊不慢的說著。
“你是怎麼找到她的。”崔泰哲眸大睜着,眼窩深處深深的疲憊卻清晰可見。
杜皓達麥色的脖子上,帶着粗粗的金項鏈,唇上,刁着一根沒有點燃的煙,剛剛,在銀行,他親眼看着老賈將兩千萬匯入他的帳戶時,他的眼睛,睜得比銅錢還大,直到他拿着摺子在櫃枱查了好幾次,才確實相信,錢已經是他的了,但是,在道上混的,收了錢,他並不會將事情所有的枝節細末全說出來,因為,他知道,崔泰哲要的,也只是結果而已,所以,硬着脖子粗聲粗氣的說:“我只負責找人,其他的,都不知道。”
崔泰哲的手捏得咯吱咯吱響,可他拿杜皓達一點辦法都沒有,A市到B市的一路上,全是農田,在大城市住慣的人,是極少見到這樣一望無際的田野的場景的…..可他根本沒有心思欣賞這些,只是一個勁的在催老賈開快點。
兩個小時之後,來到B市市郊,杜皓達開始指揮着老賈開車的方向了,車並沒有駛入市內,而是往市郊一處偏僻的鄉鎮而去,當一處十來座房屋的村莊出現在他們面前時,杜皓達指着一處小院:“就是那邊了。”
一路心,心急焦燥的崔泰哲,這下真到了,卻遲遲不敢下車,他一動不動的坐在車後座,臉色鐵青。
“先生,到了。”老賈低聲說著,他深知崔泰哲的脾氣,這個時候,應該是他最最不安,最最憤怒的時候。
終於,崔泰哲推開車門,修長的雙腿邁出去,那擦得極亮的皮鞋,落在沾滿灰塵泥土的地面上,他昂藏俊逸的身軀,站在農家小院外,他的氣質與打扮與面前的一切,顯得格格不入。
“崔先生,你太太住那裏。”杜皓達指着那雙扇木門的小小院落。
崔泰哲的目光,深遂中透着寒冷,他打量着院落,十分陳舊,他的心痛,加劇了,她,寧願住在如此破舊的地方,也不願意回到他身邊。
離開新宅時,雯雯的哭聲讓他糾心,他,驀的,硬起心腸,是的,不管怎樣,他今天要帶她回去。
當老賈要過去敲門時,卻被崔泰哲阻止了。他黑着臉,邁着沉重的步伐走過去,而殘舊的院牆,只及他的肩膀處,他抬頭,能清晰的見到院內的情景。
他的心,在瞬間被糾緊。
他的薄唇,瞬間輕輕的顫動着。
手,無意識的,緊緊握在身側,手背上,青筋暴露。
冬日的陽光,帶着幾許溫暖,灑在大地,也灑在院內那抹纖細嫻靜的身影上。
此時,樂子衿正坐在院內的搖搖椅上,那種陳舊的木製的搖搖椅,在她身體的平衡下,輕輕晃動着。
三個月,因為她的失蹤,崔泰哲已經憔悴如斯,而她的面,卻一如從前一樣有光澤。想來,這三個月,她過得極好。只見她穿着一件紅色的羽絨服,長剛及膝上,款式新穎大方,領口,一簇白色的毛領,將她盈白的小臉襯托得更有光澤,她的手,落在椅子的扶手上,纖細而白凈,她的腳上,穿着雙平低靴,雖是住在農家小院,可是,她的靴子上,卻一塵不染,
只是,她正閉着眸養神,任由陽光肆虐的沐浴着她的全身。
寂靜的農家小院,幾分悠閑,帶着逸情。
崔泰哲的心被糾起,手,緊緊的,似乎已經捏出汗來了,她,離開了他和雯雯,竟然一點也不痛苦?竟然,還過得這樣閒情逸緻?
崔泰哲的臉冷漠得讓人害怕…..他騰的走到木門前,手臂上,使出全身力,就要推開門。
突然,一隻凈白的男人的手突然攔在他面前。
四目相對,崔泰哲伸臂,攔在周俊熙的胸口,使出全力一擋,他便往後仰去,可只退後幾步,便站定了。
寂靜着,彼此都沒有說話。
周俊熙狹長的雙眸帶着一抹苦澀看着崔泰哲,而他,站定之後,再越過崔泰哲,熟練的推開了那雙扇木門。
院內的一切,全部呈現在崔泰哲面前了。
因木門推開的嘎吱聲,那抹悠閑嫻靜的身影腳輕輕點地,晃着的搖搖椅靜止,她睜開眸,那清麗的雙眸,一如從前般清澈動人,而因為她的眼睛,讓崔泰哲瞬間怔住了,站在門口,一動不動,他想,她應該看見他了,
崔泰哲雖然沒預想過她看見他會不顧一切的跑入他的懷裏,可是,至少,應該表現出驚訝,但是,現在她的目光沒有絲毫的驚訝,更甚表情,似乎平淡無奇。
只見她的目光落在木門的方向,她的唇泛起好看的弧度,手,慢慢的伸向那兒,唇淡淡輕啟,極小極溫柔的喚着:“俊熙。”
這一聲溫柔的“俊熙”讓崔泰哲心底,如火燎般糾結。在這次事情之前,他們之間的感情並沒有任何問題,在出事那日,他們在早晨還吻着纏着,可是,現在,當著他的面,她竟然如此親熱的喚着另一個人的名字,她竟然如此忽略他的存在?難道,他在她眼底,真的如同陌路人、隱形人了嗎?
“俊熙?是你嗎?”沒有聽見人回答,樂子衿的手,在空中輕晃了一下。
“是我。”周俊熙的目光從崔泰哲身上,落在樂子衿身上,他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子衿,是我。”
而這時,崔泰哲才發現她的異樣,她的眸,雖如從前一般帶着清麗,可是,直視的卻是同一個方向,雖然仍舊有着動人的光澤,但是,看入她的眼底,卻是一片茫然,
她的唇,雖然輕啟,但是,聲音沙啞無力….聽起來,蒼老無比,
崔泰哲側眸,怒視周俊熙握着樂子衿的手。可是心底的疑惑,卻逐漸擴大:她的眼睛?她的聲音?憤怒逐漸化成心疼,
“子衿,你坐下。”周俊熙按着樂子衿的肩膀,將她又安置在座位上,他,蹲在她的面前,狹長的雙眸間,帶着一種酸楚,眸間,似乎要將她的樣子深深印在腦海。
“你去哪兒了?”樂子衿唇輕啟,聲音,極淡極啞,似乎,要仔細聽,才能聽得清她說的話。今天一早,周俊熙就出門了,可是,直到現在,才回來,她一個人在這個院子裏,四周太寂靜,她很害怕,除了暖暖的陽光外,獨自一個人,是那樣的孤單寂靜,她的世界,是一片無聲的灰暗。
“子衿,你聽我說。”周俊熙背對着崔泰哲,他的雙手落在那搖搖椅的扶手上,雖然她看不見他,可是,他的視線卻與她平齊,他壓制住自己心底的所有不舍,低低而溫柔的說著:“有人來看你了。”
樂子衿一慌,目光定定的,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唇輕顫,如同唇語般:“什麼?”她心底,有一種害怕擴大,手,無意識的想要觸摸周俊熙的手,她,需要力量支撐;她需要在黑暗中找到方向,
雖然心底有百般不願,百般不舍,可是周俊熙卻也無能為力,他起身,躲開她揮着想要接近他的手,心底,有一塊東西,被無情的抹去。而他,回身,看着崔泰哲,然後無語,轉身,往屋內走去。
小小的院子裏,只有獨坐在搖搖椅上的樂子衿,與站在門口的崔泰哲。
“俊熙?”無助感讓樂子衿恐慌,有人來看她?會是誰?三個月了,她,似乎已經放棄了,可是,心底那個小小的聲音卻在提醒着她,她的唇,無意識的開合,發出來的聲音極低極低,低得只有仔細端詳她的唇,才能知道她在喚着誰。
崔泰哲內心極其痛苦,他不知道,這些日子,她是怎樣走過來的?她的眼睛,她的聲音,而周俊熙的離開,顯然,是要讓他們獨處。
失明的恐懼感讓樂子衿害怕一個人,害怕寂靜,而周俊熙的突然離開讓她心驚不已,她穩住搖搖椅,然後,依着平日裏的潛意識的方向感,從椅子上起身,她的雙手,無助的伸出來,觸摸着。可是,透過她指尖的,只有空氣。
她哆哆的往屋的方向走去,可是,由於太過慌亂,被搖搖椅拌住,身體,不由自主的轉了一個圈,她的手,在空中劃過,手指,碰過椅子的手扶,可是卻沒能抓緊。
崔泰哲看着她臉上的慌亂,心底的落差加大了,就在她被迫轉圈的時候,他心疼她的無能為力,邁着大步走向她,伸手,就扶住她慌亂掙扎的手。
被握住,樂子衿覺得心安,她臉上的驚慌稍稍安定了些,但是,掌心傳來的溫度與鼻尖傳來的古龍水的味道讓她惴惴不安,心底,掙扎良久,終於,揚起雙手向上,慢慢的搜尋之後,落在他的臉上。
崔泰哲能清晰的感覺到她雙手的顫抖,也能清楚的看清她眼底一閃而失的慌亂,她,是那樣敏感。
古龍水的味道讓樂子衿快要窒息了,她的手,顫抖着撫着他的臉,一點一點,觸摸着,彼此間的呼吸,那樣清晰,那樣急促,她清麗的眸子,盈滿晶瑩的水花,唇輕顫,輕顫,好久,方泣語,聲音沙啞得如同沙漏:“泰哲。”喚出口之後,她唇語:“是你嗎?泰哲?”
崔泰哲大慟,伸手,撫住她的雙肩,驀的,將她擁進懷裏,他,已經泣不成聲了。他的子衿,他的愛人,他最最疼愛的人,終於,重新回到他的懷抱里了。
來之前,崔泰哲有過百般的設想,他,該如何置問她與周俊熙的事情;他,該如何開口要求她回家;如若她拒絕回家,他該如何用強硬的態度讓她服從他,可是,這一切,隨着她的出現,隨着她輕顫低語的“泰哲”,將他所有的心理建設統統瓦解。
他愛她。
一如從前。
不管她是否真的是在逃避他,
不管她是否跟周俊熙發展成什麼樣了,
他,始終愛她。
而他,始終要她。
不管,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了。
他低頭,熾熱的唇抵着他思念已久的她的唇,低語:“小傻瓜,我是泰哲。”在印上她的唇之前他感受到她唇的輕顫,而他,用吻,結束了她的顫抖,她的不安。
屋內,透過木質窗戶,周俊熙看着院內相擁的兩人,他的心,墜落入海底,苦澀,痛苦,失落讓他的心深深糾結,糾結到終於失去。
這三個月,她是很依賴他,依賴到他覺得她,似乎就是他的了,而當他每次坐在她的身邊,手裏,拿着報紙,尋人啟事上,她的照片笑靨如花,而那懸賞的金額越來越高…..可他,卻從未告訴過她。
她,也曾多次提出,要他帶她回A市,可是,他卻每每以其他的謊言來搪塞她。
更甚,告訴她,崔泰哲從來沒有找她,他還騙她,報紙上,是崔泰哲與其他女人進出酒店的信息,起初,他這樣說,她會用唇語告訴他,報紙上說的,全是假的!而後,他說多了,而且描繪得有聲有色,她卻沒有再辯解,她的眸,會迅速集滿淚水,而後,他再這樣說,她,就已經麻木了,甚至,會悄悄的躲開,但是,他卻能清楚的感覺到她的痛苦,比如:她時常整夜難眠。
周俊熙自私的告訴她,這兒的醫生,能治好她已經無法發音的聲音,果真,經過這三個月的治療,她的聲音,雖然沙啞得很低,但是,卻能發音了,這無疑,是一件極好的事情。
而有一次,她觸摸到他的手機,但是,由於眼睛看不見,她的手,在手機上摩挲,終是,什麼也沒有撥打,而她,也開始靜靜的,靜靜的,習慣了他的陪伴。
周俊熙曾經想過,他們這樣相處的日子,終是會有終點的,只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會這樣快。
快到,他來不及去回憶,
快到,他根本不想捨去。
可是,終究,他得還君明珠。
偷來的快樂,只屬於他自己,終究,偷來的快樂,不會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