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78.開始反擊 滿鑽加更!
新都能源集團X市分公司,會議室。百度搜索www.
集團公司財務檢查小組的同志們正在對該分公司近幾年的財務情況進行核查,尤其是局長趙永春、黨委書記年與江任職至今的情況。檢查團共二十餘人,烏烏泱泱坐滿了整個橢圓形會議桌,有的在核對紙質憑證,有的在電腦上的ERP系統里檢查審核流程,還有的匯總檢查出來的情況,也有領導模樣的幾個人拿着杯子,邊喝茶邊悠閑地在筆記本電腦上看新聞。
按照規定,檢查期間,是不允許被檢查單位的任何人陪同的,除非是檢查過程中遇到了問題和疑問,才會由檢查團告知該分公司總會計師,再由總會計師安排相關的工作人員來會議室核對了解情況。
所以,整個檢查過程,看似聲勢浩大,也不過是上下級之間在早就形成了默契的前提下,走的一個過程罷了,除非是檢查到了非常嚴重的財務問題,誰也不敢包庇。
到了上午十點,檢查團的同志們已經有點懈怠,原本只能聽見嘩啦啦翻紙張和敲擊鍵盤聲音的會議室里,慢慢地多了一些說話聲音,甚至還有小聲的談笑聲。
正在這個時候,會議室的門突然被一個人大力撞開,跑進來一個滿頭大汗的女孩,看起來只有二十歲出頭,懷裏抱着一隻長寬高均不小於七八十厘米的紙箱子。
整個會議室的人都被“咚”得一聲撞門的聲音驚得全部停止了手上的工作或嘴裏的歡笑,俱是一副驚訝好奇以及探究的表情看向來人,會議室里瞬間安靜了下來。
闖進來的女孩,一進門,連頭都沒抬,徑直把看起來沉甸甸的箱子放在了會議桌旁邊的一個空位置上,這才滿臉堆笑地抬手擦了擦汗,邊大口大口地緩氣邊輕鬆地說:“終於把領導們所有高危憑證整理齊全了,該銷毀還是該藏起來交給你們了,檢查團那些傻逼想看都看不到了!我走啦!”
女孩說完,掃都沒掃眾人一眼,轉身就要離開。
整個會議室一片嘩然,大部分的人已經滿臉不可思議,少部分的人因為沒太聽清還在相互詢問着剛才那女孩說了什麼。
離女孩最近的一個男人“騰”得站起來,大聲喊住了就要離開的女孩,“小同志,你等等。你是哪個部門的?這些是什麼高危資料?”
女孩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發現眾人全都屏住呼吸或好奇或錯愕或憤怒地看着自己,她這才滿眼惶恐地掃了一遍大家,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一副受到了驚嚇的模樣,諾諾地抬步走到自己剛才放下的那個紙箱子旁邊,邊伸手拿箱子,邊結結巴巴地說:“對......對不起,我,我好像進錯地方了,打擾各位領導了,對不起,對不起,我走錯了!”
說著,就準備去抱那個箱子,卻被剛才喊住她的男人按住了她的胳膊,眼疾手快地把紙箱子一拉,拉到了自己跟前,笑着對女孩說:“沒事,讓我們先看看什麼是你們領導的高危材料。”
坐在會議桌中間的一位戴眼鏡的年長的領導站起來,一臉嚴肅地往這邊走來。
女孩頓時慌了起來,臉上的慘白已經恢復成了滿面通紅,眼圈卻頓時紅了起來,眼看着眼淚就要落下來,着急地伸手去夠那個紙箱子,“對不起,是我拿錯地方了,不是什麼高危材料,只是一些廢紙......對不起,對不起,這些都是我要拿去銷毀的廢紙,請還給我。”
“廢紙?”男人打開箱子,隨便拿出了一沓裏面的資料,看了一眼,交給了剛剛從會議桌中間走過來的眼鏡男人,恭敬地說:“張部長,這是一些憑證,不知道有什麼問題沒。”
張部長接過來,狐疑地看了一眼已經掉下眼淚,嚇得渾身顫抖的女孩,低頭認真地翻了幾頁手裏的憑證,收起來放進了紙箱子裏,吩咐旁邊的人:“你們全都停止手上現在的工作,把這箱的憑證一個一個認真地跟ERP系統里的流程進行核對,任何一個步驟有疑點的,全都記下來!”
“張部長,這些好像都是複印件,我們要不要讓他們準備原件給我們看?”剛才說話的男人隨意翻了幾個憑證之後,請示張部長。
“要!這些憑證,要一頁一頁地認真仔細核查,不準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數據!”張部長堅定地說,透過鏡片的眸子裏迸發出嚴厲的怒意。
其餘的人開始悄悄地竊竊私語,一個個邊說邊把鄙夷和看好戲的視線投向闖了大禍的女孩身上。
“怎麼回事?難道他們領導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八成都是吧!這小姑娘肯定是把不該給我們看的資料給送錯地方了......”
“昨天趙局長接見我們的時候,不是信誓旦旦說了絕對沒有問題么,怎麼還私底下銷毀憑證,肯定是做賊心虛!”
“這下有工作幹了,一個小小的辦事員都敢罵我們是傻逼,他們領導還得了?這次張部長能放過X市分公司就怪了!哼!”
“......”
“領導,對不起,對不起,這個真的是廢紙......我還是拿走吧,不打擾你們工作了......”闖禍的女孩已經哭得稀里嘩啦,顧不上抹淚,還要掙扎去拿回自己的箱子,卻只能眼睜睜看到他們把裏面的資料都分發了出去,已經開始低頭檢查起來。
張部長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走過來對女孩溫和地說:“姑娘,不管怎麼樣,跟你沒關係,你先去忙吧!順便告訴你們周總會計師,把這些資料的原件給我們送來!辛苦你了!”
“可是......您還是還給我吧......我剛才不是罵你們傻逼的,真的不是罵你們的......”女孩淚眼汪汪地看着張部長,邊悔恨地啜泣,邊請求他,梨花帶雨的樣子讓人一看還真像極了做了錯事的孩子。
可是她這話不說還好,眾人一聽,又想到了剛才她進來是說的那句話:檢查團那些傻逼想看都看不到......那些傻逼,想看都看不到......一時間,個個的臉上又佈滿了咬牙切齒的怒恨。
任憑張部長的職位再大,脾性再好,接連幾次被一個小小職員當面罵自己是“傻逼”,臉上也難免掛上了幾分薄怒,轉身大手一揮,怒喝道:“你去,把你們周總會計師給我叫來!”
說罷,氣呼呼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大聲對眾人道:“你們給我認認真真,仔仔細細,一張憑證一張憑證地過,不檢查出問題,我們就別回總部去了!”
“是!”眾人全都充滿了鬥志,精神抖擻信心滿滿地應道。
女孩見此情景,“哇”得一聲放聲大哭了出來,見自己已經拿不回那個箱子,只好捂着嘴轉身邊哭邊跑出了會議室。
“張部長,您看,我們要不要把這件事彙報給上面?”張部長旁邊的一個年級稍小的男人小聲請示張部長。
“先不着急,等檢查出問題之後,一併彙報!”張部長答了他一句,又拔高聲音吩咐檢查團所有的人,“你們都認真點,別明知道被別人在背後罵了,還要想方設法地替他們隱瞞什麼!我們不僅要本着對整個集團公司高度負責,對新都一百多萬職工群眾高度負責的態度,絕對姑息包庇弄虛作假、暗度陳倉,甚至私吞國家財產的惡劣行為!”
“是!”
眾人鬥志昂揚地點頭應了之後,便低頭認真地核對起手上的資料。
*
新都能源集團X市分公司機關東門停車場。
剛才闖了禍的女孩奔跑出來之後,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周圍的情況,抹乾臉上的淚痕,鑽進了一輛黑色的小轎車的副駕駛位置上。
“怎麼樣,妹子?資料成功送進去了?”司機位置上的一個戴墨鏡的男人急忙問女孩。
“嘿嘿,當然!你忘記你妹妹我是學表演的了?你都沒看見,那些領導們被我罵了之後,一個個臉色一會發綠一會泛紫的,憋得我真想笑,又不得不委屈地哭出來......哈哈哈哈,快內傷了我!”女孩想起剛才會議室里的一幕,忍不住捂住肚子笑了起來。
“你確定他們不會懷疑你?”墨鏡男還是不放心地問。
女孩笑夠了,不屑地斜了一眼男人,“你不放心我,還找我演這齣戲,那些資料那麼重,都累死我了呢!”
“怎麼能不放心你,你哥我也是替領導辦事的,這件事辦成了,我說不定就可以有機會聘為幹部了,你總不能忍心讓你哥我永遠給領導開車吧?”男人笑着攬過女孩的肩膀,討好地拍着她的肩膀。
“我知道!所以放你的十二份心吧!他們都以為我是誤闖進會議室的冒失鬼,現在他們的領導正吩咐那些人檢查我拿進去的資料呢!他們無端被罵了,你說能放過你們公司的領導嗎?至於我是誰,他們才不在乎了,反正我又不是你們公司的人,沒人認識我!”女孩自信地仰起頭,伸出手:“我的辛苦費呢,我當年考藝考也沒流過這麼多眼淚,我剛才都被自己的演技感動了!快點!”
“必須的!”男人一聽這話,放了心,打開副駕駛座位前面的儲物櫃,拿出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遞給了女孩,“數一數,看看我們領導對你的誠心夠不夠?”
女孩接過來一看,嗬,好厚一沓紅燦燦的毛爺爺,滿意地笑了笑,不客氣地放進了自己的包里,“那替我謝謝你們領導了!”
“走,哥先送你去機場,在這裏久了萬一被公司的人認出你了就不好了!”男人啟動了車子。
送走了這位“女演員”,墨鏡男躲進車子裏撥出了一個電話,“老大,您交代的事情全都辦妥了,資料已經送到了檢查團的手上。我表妹演的這齣戲應該是激怒了檢查團的領導們,他們帶頭的領導吩咐他們要好好審核那些資料,現在應該還在會議室里。”
“好,辛苦了。明年的聘干指標,一定給你留一個!”電話里,傳來丁一諾鏗鏘有力的聲音。
“謝謝您了,老大!”
掛了電話,坐在辦公室里的丁一諾重重地舒了一口氣,笑逐顏開地給自己的外甥女羅玲打了一個電話過去,“玲子,舅舅這邊該辦的事都辦好了,剩下就是你的工作了!密切觀察你們處里領導們的動向,有情況及時跟舅舅說!”
“知道啦,舅舅。剛才我們李處長已經緊急被周總叫去了,幾個科長都在猜好像出了什麼事。”
“好,就要這效果,你也注意你的言行舉止不要太引人注意。”丁一諾滿意地點點頭,囑咐羅玲。
“知道啦,再見!”
病房裏的年與江接到丁一諾彙報的電話之後,心情極好。抓起百合的手,一直放在自己的兩隻大手掌里撫摸,“寶貝,等忙完這最後一件事,你陪我去做眼睛的手術,我可不想戴着眼罩娶你。”
他突如其來這句話,讓百合一怔,定定地看向他的眸子裏慢慢蓄積了淚水,卻嗔怪地抽出手,“又說這種話,誰說要嫁給你了!”
“這次是最後一次承諾你了,乖!”年與江摸索着去抓她的手,臉上是異常的溫柔,空洞的眼睛裏也帶着笑意。
百合忙把自己的手遞過去,不讓他摸索太久,“沒關係的,你不娶我我娶你也行!可是你的眼睛,做手術的話還是等等吧......”
“我認識的那幾個狐朋狗友已經在聯繫醫院了,我這邊事情進展順利的話,過完春節我們就去手術。”年與江低頭在她的手背上輕輕一吻。
“沒關係的,我可以照顧你......”百合併不樂觀,最近經常去請教醫生,他腦部的情況並不好,淤血雖然一天天會有所消散,但僅僅依靠這種辦法,想自然徹底祛瘀根本是痴心妄想。
而手術的話,風險太大,稍微不慎,就危及生命......
即使是去這種手術最成熟的東京去做,成功的幾率最多也只有五成。
五成的希望......她沒有勇氣拿他去冒險,想起剛剛度過的那些個讓人崩潰絕望的日子,她怎麼也無法捨得讓他再去冒險。
“你照顧我?那誰以後照顧我們的寶寶?”年與江佯裝不悅地皺了皺眉,伸手摸到了她的臉上,輕輕地捏了捏她的臉蛋,“最近沒吃維生素了吧?”
維生素......
“誰說我沒吃!每天都有吃,一天兩次呢!”百合心裏湧起難抑的心酸,他還用這種謊言來讓自己吃那些維生素其表、中藥其中的藥片.....
既然他讓自己吃,那自己就把它們真的當成維生素來吃吧,何必要揭穿呢?
*
新都X市分公司,局長辦公室。
“怎麼回事?不是讓你們提前就把不太合規的資料整理全都弄出去了么?張部長那邊收到的資料是怎麼回事?你們誰給我解釋一下!”趙永春暴怒地抓起筆筒里的一把筆,狠狠地甩到了對面幾個人身上。
周中亞,分公司副經理兼管理局總會計師,副局級。
李善榮,分公司財務處處長兼機關總會計師,正處級。
王濤,分公司財務處副處長,副處級。
這三個人全都是趙永春這些年親自提拔起來的心腹,整個分公司的財政命脈幾乎全部掌握在這幾個人手裏。
“趙局,我們從監控看了,那個女孩根本不是我們單位的。再說,所有的資料在檢查團來之前,我們就已經妥當處理了,這些複印件從哪裏來,真的不是從我們財務處出去的。”李處長一臉焦慮,但還是壯着膽子惶恐地對趙永春說。
“是啊,趙局,這件事很蹊蹺,那些複印的憑證全都是我們已經挑出來藏好的,而且全部都是年與江手簽的那些......”王副處長也附和道。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就算那女孩不是我們公司的,就算是有人故意這麼做的,那你們怎麼不想想是什麼時候做的?這些複印件的原件是出自你們財務處吧?你們的腦子該用的時候,都他媽的給老子秀逗了是不是?”趙永春怒髮衝冠,手掌“啪啪啪”不停地用力拍在桌子上。
一直沒有開口的周局長上前兩步,冷靜地對趙永春說:“趙局,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這件事明顯是有人故意為之,我們現在需要討論的是,該如何把這個困難給度過去。眼下,檢查團的領導們還在核實資料,張部長已經對年與江過手的那些單子起了疑心,早晚要被查出來這些項目都是皮包公司。不過問題不大,這都跟您沒關係,就看年與江那邊好不好應付了!”
“嗯!我也一直擔心這個,那個傢伙一直不好對付!我們神不知鬼不覺暗地裏做點動作還行,如果真的把這樣的事擺在公堂上對質,我們的勝算並不大。所以一直都讓你們謹慎謹慎再謹慎,還是出了問題!”趙永春咬牙切齒,恨鐵不成鋼地壓低聲音冷眼瞪着三人。
“就算他不承認,他也拿不出證據是誰做的,這樣的事情即使真的鬧到了法院,也必須由他自己來承擔。”李處長自信滿滿地說。
趙永春拿起手邊的鼠標摔向李善榮,“承擔你個頭!你們都給我警醒點!想辦法給年與江製造點麻煩,他現在倒好,借口養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把這些爛事情都交給我!事情既然已經出來了,那不如放手去干一場!勝了,就把年與江踢出分公司,敗了,也於我們無關。”
“知道了,您放心吧!”三個人異口同聲地說。
三天之後。
丁一諾悄悄潛入了年與江的病房,關好門,坐在了他床邊。
“老大,事情都按照你的計劃順利進展着,果然不出你的所料,趙局長那邊好像着急了,最近很是窩火的樣子!”丁一諾神秘兮兮地帶着笑意跟年與江彙報道。
“他窩火幹嘛?那些發票報告可都是我年與江的筆跡,他緊張什麼?”年與江臉上是滿意的表情,挑了挑眉笑問丁一諾。
“哈哈,那就不知道他老人家為什麼窩火了。”丁一諾大笑一聲,又緊張地壓低聲音問年與江,“但是老大,你現在這個情況也不方便,你要做好被調查的準備啊。檢查團的已經回去了,帶走了所有的可疑資料,估計這兩天了,一般情況下,先是對你停職調查。”
“停職調查?那我不是剛好理直氣壯地養病了!”年與江一臉輕鬆,毫無所謂的聳聳肩。
“知道你勝券在握成竹在胸的,但是這對你名譽還是多少有所損害啊,你以為你現在看不見就真的不存在啊!”丁一諾皺眉,有點擔心地說。
“操你的心吧!讓你外甥女請長假暫時離開財務處,到劉大狀那裏幫忙去!”年與江即使看不見,一抬手一巴掌還是很準確地拍到了丁一諾的頭上。
“行,您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我這是皇帝不擔心,太監瞎操心!”丁一諾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雖然自己還是半疑惑半擔心,但是看着年與江臉上的雲淡風輕,自己也就只能閉嘴。
他的事,他自己既然這麼有把握,看來真的已經做好充足的準備了吧!
果然不出丁一諾所料,才過了兩天,分公司白髮蒼蒼的李副書記,就風風火火一臉焦急地拿着一紙文件來到了醫院。
“李書記,我不在公司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李副書記坐定之後,年與江沖他笑了笑。
“這話太見外了,年書記。你現在身體重要,發生了這樣的事,單位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但是......”李副書記拿出那一紙通知,猶猶豫豫地擰着白眉,於心不忍地說:“但是眼下公司在財務檢查階段出了一點問題,這是集團公司下發的密件,要對你停薪停職進行調查。在此期間,你不能回公司,也不能無故出境,上面本來派人要來監視你......我們向上面如實彙報了你目前的身體狀況,他們法外開恩,允許我們自己派人......”
“法外開恩?呵呵,允許我們自己派人來監督我是吧?”年與江打斷李副書記的話,笑着問他。
“是......是啊......我們也不知道,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李副書記伸出佈滿皺紋的枯手抓住了年與江的手,不忍中帶着信任地說:“不過你放心,年書記,你雖然年輕,但是這些年在咱們公司的所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我相信你絕對沒有問題!這應該只是一次例行檢查,檢查完了之後,你還是我們年輕有為的黨委書記!”
聽着李副書記語重心長卻滿載真誠和鼓勵的話,年與江心裏不由地對這位正直敬業的老領導肅然起敬了。
他嘴角噙着感激的笑,對李副書記點了點頭,“您放心,李書記,您是我的老領導,我在新都成長的這些年,沒少受您的指導和恩惠。在這裏,我用我年與江的人格向您保證,我絕對不會做欺上瞞下、行賄受賄、搜刮民脂民膏、私吞國家財物的事情!”
“好,好!那你就好好養身體,公司把照看你的事交給我了,有事情我會及時跟你溝通。”李副書記也欣慰地重重地點了點頭。
*
年與江醒來之後,在醫院觀察了整整十天,除了腦部那些讓人擔憂的淤血還未清除,他目前的身體狀況已經穩定,就經醫院允許出院回到了花語苑的家裏。
百合擔心自己照顧不過來他,就讓小高重新請了一位經驗豐富的家庭護理師來跟自己一起照顧年與江。
年與江回家的當天晚上,就接到了丁一諾火急火燎的電話。
“老大,上面為了調查我們整個公司的財務情況,現在把全公司職工的工資卡都凍結了。這還有半個多月就過春節了,我今晚聽說底下人情緒很大,嚷着要去機關舉行什麼示威游.行,說憑什麼領導貪污了錢,讓他們來買單......情況很不妙啊!”丁一諾在電話里焦急地說。
“工資卡被凍結了?”年與江蹙了蹙眉,扶着百合的手起身在床上坐了起來,“所有幹部職工各個層級的都凍結了?”
“是啊!今天下午凍結的,沒有說什麼時候開通,所以職工們情緒很大。下午快下班的時候我們跟上面溝通了一下,暫時把離退休那些老傢伙們的工資卡給解凍了,但是所有在職職工的還凍結着,一點通融的餘地都沒有。”丁一諾說。
“看來這次上面是真的對我起了疑心,要把我往死里整了!很好!職工們準備什麼時候去機關鬧?”年與江問。
“我聽說今晚上已經有人在悄悄組織了,明天會組織大家集.會,可能最晚明天下午就會鬧到機關來!我們要如何應對?”丁一諾請示。
“那趙局長那邊沒有消息?”年與江微微眯了眯眸子,問。
“就是沒有啊!雖然你的停薪停職通知上面是以密件形式下發的,但是不知道哪裏走漏了風聲,現在幾乎所有人都認定了你年與江是貪污了公司的錢然後讓職工們墊付......跟趙局長沒關係,我想他估計就算知道了,也不會下鐵命令去制止這件事。”
“他肯定不會制止!因為這件事有可能本身就是他幕後組織的!丁一諾,你作為工會的副主席,不能不管民聲民怨,你找人去好好組織組織這次集會,進機關的時間就定在明天下午三點整,機關大樓廣場上,注意安全和紀律,讓治安保衛處做好治安工作,不要出現打砸現象就好。”
“什麼意思?主動放他們去局機關?你不會是要打算去安撫他們吧?”丁一諾錯愕地問年與江。
“既然他們對我有意見,我再不出現的話,恐怕他們會鬧到我家裏來,還不如主動出面一下。我這邊你就別管了,安排好這次職工的集.會,明天下午見!”年與江囑咐完,就掛了電話。
“怎麼了啊?是不是事情越鬧越大了?你真的有把握全身而退嗎?”百合從年與江手裏拿過電話,放在了旁邊,擔心地問他。
“寶貝,你難道也相信我貪污了大家的錢?”年與江好笑地百合。
“我當然不相信了!但是現在上面在調查你,怎麼能讓人放心啊?這又要過年了,這件事如果不塵埃落定,關心你的人心情估計都好不起來。”百合嘟嘟嘴,不無擔心地說。
“其他人怎麼想我不在乎,只要你相信我就行了!”年與江指着右手邊的方向,“你幫我把柜子第二個抽屜里的耳機拿出來,我試試效果。”
“這個時候要什麼耳機啊?”百合詫異地問了他一句,還是打開了抽屜,果然看到了他手機上的耳機在裏面放着。
“明天你陪我去一趟局機關。”年與江塞好耳機,從百合手裏接過手機,輕車熟路地摸索屏幕撥通了百合的手機。
看着自己手機屏幕上閃爍的“MR.Right!”,百合更加不解地皺了皺眉,“幹嘛呀?”
“別問,你去書房門口,看着這邊幫我指揮路況,該朝左就讓我向左,該向右就讓我朝右走,前面沒有障礙的時候,你就讓我大步往前走......明白沒?”年與江說著從床上走了下來,穿上了拖鞋在床邊站定。
“好吧......那你慢點。”百合點點頭,又不放心地打開了房間裏所有的燈,可是一想到即使打開燈他也看不見,心裏又不由地發酸,只好聽話地大步走到書房門口,開始對着手機話筒指揮他,“你現在在你的位置上,向前走三步之後左拐,出卧室之後大步向前大約七步,右拐.....”
年與江一開始的腳步有點猶豫走得很慢,後來多練習了幾個路程之後,在百合的指揮下竟然越走越大膽起來,而且整個人看起來根本不像一個失明的人,從容不迫地抬步,自信瀟洒地拐彎,準確無誤地調頭......
*
第二天下午三點,X市分公司機關大樓前熙熙攘攘,成千人的隊伍有組織地列隊在廣場上舉着“還我血汗錢”的橫幅等待公司領導的現身,丁一諾和李副書記在主席台上拿着麥克風維持秩序。
“寶貝,做好準備沒?”坐在車子後面的年與江,扭頭問百合。
“嗯,但是......人真的很多,萬一他們衝動了會跑上去......”百合還是很擔心。
“別緊張,我們治安處的年輕人們不是吃素的!手機打開,我過去了。”年與江拍了拍百合的肩膀,推開車門下了車。
小高忙下車準備扶他,他一揮手推開了小高,“是不是想讓所有人看到我眼瞎了?別擔心,去跟景總聯繫一下,問問我昨晚交待他的事準備的怎麼樣了。”
說完,年與江整理了一下耳機,信步向前邁去。
百合將車窗落下來,緊張地一邊看地形,一邊對着電話說:“沒事,放心往前走,這一路都沒台階沒有任何障礙物,丁主席就在你前方十米遠十一點鐘的地方等着你過去......”
“看,年書記來了!”人群里有人眼尖看到了從旁邊正往主席台上走來的年與江,喊到。
一時激起千層浪,底下的所有人都騷動起來,但畢竟台上的是自己公司的大領導,加上周圍站了滿滿一圈分公司的內部警衛,即使大多數人在竊竊私語,也沒有幾個人敢膽大地站出來帶頭喧嘩。
丁一諾錯愕地看着年與江不需要任何人攙扶,就同正常人一樣走了過來,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忙走上去小聲問道:“能看見了?”
“嗯。麥給我。”年與江點了點頭,手卻在空中亂揮了一下,去拿丁一諾手裏的麥克風。
看他的手晃了兩下才摸到了自己手裏的麥克風,丁一諾這才大膽地瞅着年與江的眸中看了一眼,失望地嘆口氣,“我還以為你真的看見了,要不要幫忙?”
“旁邊站着去!”年與江沖他低吼了一聲,按了按耳朵里的耳塞,認真聽了一下,拂開丁一諾,大步向前走了幾步,站在了主席台的正中央,打開了麥克風的開關。
“咦,我怎麼聽說年書記眼睛受傷看不見了,怎麼看起來沒事啊?”
“受什麼傷啊?你不知道了吧,他已經被停職調查了,放一個受傷養病的消息出來,不想讓我們這些底下的職工亂猜亂傳而已。”
“有可能,上面的事,總是神神秘秘的!”
“......”
底下的人有人在悄聲議論,待人群徹底安靜下來之後,大家把所有的目光都投到了年與江的身上,等待着他開口。
年與江清了清嗓子,站直身子,做了一個掃視了一遍大家的樣子,抑揚頓挫地開了口,“同志們,看到大家今天有組織有紀律地到這裏集會,作為新都X市分公司的黨委書記,我為大家在這種特殊時期還能保持較冷靜的態度表示欣慰,你們都是我們新都的職工,是我們國家泱泱國企的員工,合理地維護和爭取自己的利益是理所應當的!
但是作為我們這個大家庭的班長,我有責任有義務站在這裏,給大家吃顆定心丸,給大家一個合理的解釋!關於此次我們分公司財務情況被集團公司調查的事,這是我們今年黨建工作中‘廉潔風險年’主題活動中的一個正常的環節和工作安排,請大家不要以訛傳訛地認為是某個領導出了問題。當然,我也並不能肯定地排除這個可能性,但是目前來看,不管是調查還是凍結大家的工資卡,都屬於正常工作。
我們新都的職工,素來以高素質、高水平、高凝聚力的團隊特色在集團公司享有聲譽,大家千萬不要因為這件小事而鬧出大事來。我今天過來,就是要告訴大家一個消息,你們的工資卡只是暫時被凍結,我可以向大家保證,上面例行檢查完之後,你們工資卡里的所有數額都不會減少一分一毫。但是呢,考慮到馬上就是春節,大家置辦年貨、走親訪友肯定是需要一些錢的。所以,財務處三天之內會給工資卡被凍結的每名職工預發一萬元的現金工資,讓大家先領回家過年去。如果哪些家庭不夠,還可以通過自己單位的財務部門向分公司財務處申請。但是,等大家的工資卡解凍之後,這些預支給大家的錢都要從你們的賬戶里扣除還給公司。
工資卡凍結的事,我們公司領導班子成員也都在積極向上面彙報情況,希望在春節前後能為大家解凍,讓大家過上正常的生活!
在此,我代表公司領導班子,代表全公司所有幹部向眾位說聲抱歉,也希望大家配合公司,一起早日度過這次突擊檢查!最後,提前祝大家新春愉快,闔家歡樂!”
年與江說完,深深地向底下的人鞠了一躬,把麥克風遞給一臉詫異的丁一諾,聽着耳機流淌出來的聲音,慢慢向台下走去。
底下的人群在一陣喧鬧之後,有人帶頭鼓起掌來,緊接着,潮水般的掌聲襲來,響徹了整個機關大院。
丁一諾把麥克風塞給旁邊的工作人員,疾步追上了年與江,“領導,這,我們公司現在除了離退休和職工家屬,正式職工、勞務派遣工以及臨時工各種在職職工加起來有三四萬人,你從哪弄那麼多錢預支他們的過節費啊?”
“這個用得着你擔心嗎?”年與江停下腳步,對着丁一諾說話的方向,“你跟李副書記去找財務處,讓他們跟銀行聯繫,我這邊會有人在銀行接洽,所有的錢不會走公司的途徑,直接由銀行來辦理,到時候工資卡解凍之後,也直接由銀行扣除。”
“你的意思是,這三四個億是你借銀行的?”丁一諾更加驚詫,這......
可真真不是一個小數目!
“丁一諾你有那麼笨嗎?我放着自己的錢不用,我借銀行的?我只是借用銀行的系統罷了!你別多問了,快去辦理。這邊的話,直接跟小高聯繫。”年與江不耐地抬手再次準確地敲了敲丁一諾的腦袋,轉身向自己的車走去。
“自己的錢?你......要動用‘如果靜’?”丁一諾斟酌了一下年與江的話,突然醒悟道,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聽着廣場的喧鬧聲漸行漸遠,坐進車子裏的年與江攬過百合的肩膀,低頭在她的額頭上吻了吻,“怎麼樣,沒人看出你大叔我是個失明人士吧?”
“你本來就不失明,當然一點都看不出來了!”百合心裏一陣感慨,他都不知道,看着他若無其事的上去下來,自己既擔心又心疼。
此刻,站在樓上俯瞰了剛才那場集會的趙永春,狠狠地掐滅了手裏的煙。
旁邊的周局長沉着臉對他說:“趙局,你說年與江會從哪去弄這麼多錢?”
“不管他從哪弄,都去給我查清楚!看來,年與江這場官司是鐵了心要打定了!”趙永春緊緊皺着眉,握緊拳頭,把指節捏得“咯嘣咯嘣”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