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遇到更好的
“其實那一天，我以為自己會死的。ＺＩＹＯＵＧＥ.ＣＯＭ所以我把我知道的，能確定的都告訴了他。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我跟他有一個比較秘密的郵箱，別人查不到的。我用起來比較放心……我……”方清岩說到這裏嗓子有些干，吐了一口氣接著說，“我想有一天你總都會知道。我發這個郵件，已經表達了我的意願了。你這麼做，我怎麼會怪你呢？只不過，沒……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成功了。”
年歡沐說：“也許是因為，他根本沒有想過我可能會這麼做。不然……就是故意的。清岩，他就快要死了。”
方清岩驚訝地瞪大眼睛問：“什麼意思？”
“可能是得了病，很嚴重的那種。”年歡沐嘆了一口氣：“不過雖然這樣，我還是決定那麼做。對不起。”
方清岩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年歡沐長久地得不到他的回答，以為他又睡著了，便也不再做聲。在床邊坐下，靜靜地翻開一旁的一本書。
“阿沐……”很久以後，方清岩才忽然開口，“我爸爸呢？”
年歡沐先是一怔，隨即才反應過來他所說的“爸爸”指的是方諱，便說：“他沒有出現過，目前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裏。”
“那，他來看過我嗎？”方清岩又問。
年歡沐想了想說：“也許來過，但是……沒有被我遇到。對了，三弟和小妹走了，那天必其來看過你以後，當天的飛機離國了。去哪個國家他沒有跟我說，只說等到安定了以後，會再跟咱們聯繫。”
方清岩眨了眨眼，代表聽到了。接着他又閉上了眼睛。年歡沐知道他累，摸了摸他被剃得光突突的頭，微微笑道：“你安心睡一覺，現在什麼都不要想，好好養傷才是最重要的。我和孩子都在等你呢。”
方清岩想到孩子，滿心的溫暖，但他實在太疲倦，最後閉上眼睛。
就這樣過了一個星期，他的精神終於回復了不少。阿亮比他傷得輕，已經可以緩慢的下床。而年歡沐的狀況可以出院了。但她卻沒有退病房，有兩個病號需要照顧，她必須時刻守着。
期間顏敘來看過兩次方清岩，每次都是說不到三句話就離開。他不說話，年歡沐也沒有開口相問，終於在他第三次來的時候，方清岩已經可以從床上坐起來喝粥了。
顏敘將買來的一小袋水果放在桌面上，驚喜道：“你可以起來了？”
方清岩輕輕摸了一下自己右胸膛，那裏曾經開刀做過大手術，現在還是隱隱作疼。“傷口癒合很我了，可以小幅度的動一動。再不動，我都要生霉了。”
方清岩已經從重症病房移出來，在年歡沐原來的病房裏搭了一張床，兩張白白的病床看上去蒼涼而傷感，顏敘嘆了一口氣，從袋子裏拿出兩個蘋果去洗手間去洗。
出來的時候，他說人：“方避被確診是腦瘤。”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方清岩在親耳聽到這個消息以後，還是怔了一下，隨即臉色又恢復平靜，小口小口地吃着年歡沐喂的粥。
“你會去看他嗎？”顏敘忽然問。
年歡沐說：“他現在這個情況……”
“也許方避可以堅持到你好起來的那一天。”顏敘將水果一刀一刀切好，接著說，“我去看過他幾次，情況很不好。因為他的身體原因，他的審判一拖再拖，醫生說還有三個月，最多堅持到第四個月。”
方清岩沒有說話。
對於父親這個概念，他最近是越來越模糊了。一直以為的親生父親把他差點撞死後不見了蹤影，而他的叔叔又變成了父親，現在快死了。
腦子裏簡直就成了一團漿糊。
年歡沐見方清岩不回答，便替他開口道：“如果恢復得快，他會去的。”
顏敘點點頭，這個話題到這裏就結束了。他切好了水果，在一窗邊站着，看年歡沐一勺一勺的給方清岩喂粥。這個畫面就像是電影裏的慢靜頭，一幕幕重複播放，兩個人都穿着病號服，蒼白的皮膚幾乎要變得透明。
氣氛好得就像他是一個外人。
想到外個這個詞，顏敘下意識地在桌上掃了一圈，想抽口煙。未果后，他放棄了尋找。多年以前，似乎也是在病房裏，年歡沐曾經親手替他擦過葯。
是哪一年呢？
年代太久遠了，記不起來了吧你。
顏敘調開目光，目光透過窗戶，落在了遠處的山脈上。已經是嚴冬，顏敘良好的視力可以隱約看到山頂上的皚皚白雪。
慢慢的，視線變得極其模糊起來。
“顏敘，你餓了嗎？”年歡沐忽然問道。
顏敘一愣，淚水猝不及防地滑落下來。他慌忙地轉了一個身，背對着病床邊的兩個人，平靜地答道：“不餓。”
“都到中午了，醫院的廚房火食還算勉強，最起碼比外面賣的要乾淨，不如你吃一點兒？”年歡沐問道。
顏敘說：“不是，我約了專訪，得陪他吃飯。我呆一會兒就走了。”他努力地剋制了一下情緒，才轉過身來笑道：“你們不用管我了，我到你們這裏來也只是休息一下，忙得要命。雜誌設事多，平政最近交了男朋友，以前都是她做的事，最近也丟給了我。”
年歡沐說：“你喜歡這個行業，忙一點正好能夠充實點兒。”
顏敘點了點頭，又盯着遠方的山脈看了五分鐘，才說：“時間差不多了，我該走了，水果切好了飯後半小時趕緊吃，補充維生素。”
年歡術點點頭，要送他出去。顏敘卻說：“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送，我走了，過幾天我再來。”
年歡沐退回來，將碗筷收拾了一下問方清岩：“你還要吃嗎？”
“其實我都吃撐了。”
年歡沐笑道：“是啊，每次他來了，你總是吃得比較開心。是不是知道這是自己的親弟弟以後，心境完全不一樣了？”
方清岩忽然說：“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他的背影看起來……總覺得很寂寞？”
年歡沐手下一頓，在越來越迷糊的視線中，顏敘剛才的背影在她腦海中不斷地晃蕩起來。
心疼嗎？不疼吧……在這場情事上，已經註定要傷害一個人。從顏敘三年前離開大陸的那一天起，從她知道父母真正死因的那一天起，就註定了會有這樣的結果吧？
“他會遇到更好的。”年歡沐說。
後來顏敘確實每隔個三四天就會來一次，從最初的只說三四句話就走，變成可以一呆就是一個小時了。方清岩恢復得很快，醒來后一個月，可以自己從床上撐着坐起來了。而阿亮這個時候已經可以出院了。
養病的日子總過得特別慢，等到方清岩終於可以自己下床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月以後的事了。他有一隻腳受傷嚴重，現在都還上着石膏，所以只能藉著拐杖或者是輪椅來借力。剃成光頭的腦袋已經長了大概有個一厘米了，短短的絨毛沒有經過處理，年歡沐笑他簡直就像個牢改犯。
“我現在怎麼長成這樣子了？”方清岩對着鏡子照了照，覺得自己的尊榮簡直就是慘不忍睹，不但瘦到像個紙片人，豪無髮型可言，連臉上的皮膚也沒有什麼光澤。比起之前那帥氣多金的總裁不知道相差了多遠。
年歡沐從門外探進頭來笑道：“那當然了，現在不是我高攀你，而是你高攀我了。”
方清岩抬了抬眉，曖昧地笑道：“是嗎？你來攀一個試試？”
“你這樣子我怕壓到你，你還是快點恢復吧，這身子板能幹嘛？”年歡沐拿毛巾幫他擦了一把臉，笑道，“鬍子刮一下？”
“明明看我不方便，不如你幫我？”
刮鬍子實在是個技術活，年歡沐小心翼翼地不太敢用力，生怕刮出了一道血痕來。就像電視劇里放的那樣，刮著鬍子颳得臉上一臉血，觸目驚心。
“你不用這樣小心，這是全自動的啊……”方清岩一陣無語，“我已經淪落成了玻璃人，一碰就碎嗎？”
“你都不知道你躺在重症病房的樣子，有多嚇人？一點人氣都沒有了……隨時可以死掉的模樣，我再也不想嘗試一次了。”年歡沐聽他這樣說，手下放開了一點。高性能的刮鬍刀輕輕地發出“嗡嗡”聲，就像是小蜜蜂在叫。
方清岩盯着年歡沐的臉，那略帶笑意泛着柔潤光芒的臉，讓他心裏特別溫暖。年歡沐刮好鬍子，用濕毛巾擦乾淨臉。毛巾還沒有掛上去，就被忽然湊過來的方清岩吻住了。
她瞪大眼睛，就像是對待一件至寶，太過心動或者是激動都能讓對方碎掉一樣。但卻緊張到呼吸都是痛的。
這個吻很輕，幾乎只是輕輕地觸了一下，方清岩便鬆開了。他緩緩地綻開了一個笑容，問道：“怎麼樣，雖然模樣變醜了，但還是一樣愛你的。”
年歡沐無語道：“你怕我不要你？我是那麼以貌取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