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殷殷切切

九 殷殷切切

此時站於衛生間的公用洗簌台前,待一盆冷水澆過頭頂,涼涼甚意倒也將我涼得透徹了些,亦也明白了些。我本不欲招惹桃花,奈何今年大抵桃花緣至,方才會於昨日裏竟被桃花連連戲耍。先前不慎又竟將醜態承於桃花前,不覺臉又紅了一紅。藉著盆里的水照了一照,覺着本小子這一副皮相除過鬍鬚外,其他都還生得勻稱,倒也算得上是俊朗。雖未俊朗得上達天聽,下至地獄,於院中也算得上翹首了。

在學院中見多了男女之情,於我而言莫不是郎情妾意,黏黏膩膩,但終免不了落得個勞燕分飛的下場。

回憶一番陳婷的留言時,我竟有些愕然,難道真還有人願攜子之手,與子同讀么?且容我將它好好的思量一番。仔細思量一番后,我覺着反正於學院中這種漫長且無聊的日子應當還久,如今自甘墮落的我亦早將前程舊事藏了個一乾二淨,倒也可以趁着年輕且將它任性一回。倘若此桃花以後若因我未及第,那誠然亦不能怪罪於我,只厭她自個得了,我遂打消了此前在圖書館時的顧慮。

雖有了這般抉擇,但免不了也在心中念了念,沒由來竟念出一種隱隱之感,昨日便竟對此桃花頗有親近之意。

我顫了顫。

待收拾了一番后,我故意趿着拖鞋噠噠的走回宿舍,我且不願再聽一回牆根。舍中三人顯見得正在認真地思索着什麼,似乎亦並未談論什麼見不得光之事,見我進來的她們只挑了挑眉望了望我,便又圍着桌上的書。

我默了默,擱好洗簌用具后又省起自打敖兄確立目標后,便很少能在陸雨欣面前顯得如此沉靜,此情此景實屬難見。

好奇的我遂眼巴巴的湊過去掃了一眼他正唰唰寫着的東西。

古人常言字如其人,敖兄卻算是個例外了。他那一幅皮相遠比我娘娘腔腔,正是個不可多得的白臉之人,可他的字我見了一向頭疼,大抵便如一窩蚯蚓般歪歪扭扭。

我仔細的辨認了一番,默了默又想了想,總算弄明白了他此番寫的是什麼,然頓覺驚訝道:“咦!沒料到你居然懂得點量子躍遷?不過……”

我並未把話說完,因我看出他定然是不懂的,只裝模作樣地將課本上的照搬下來而已,且還抄錯了許多。

這斯臉皮確然厚,他竟心不跳臉不紅且還翻了翻眼皮然抬起頭道:“略懂!略懂!你居然也還記得這些?”

“廢話。”

我想到他那一句突然想不出從何抄襲來的台詞,頓生出一副此人我決計不識的模樣,不屑的別過臉仰望着天花板,隔了半晌才幽幽道:“想當年《量子力學與原子物理學》這門課我可是以全班最高分通過的呢……”

敖兄的聲音竟莫名激動了些:“你還記得你讀過啊!快……”

兩女竟都似看怪物般望着我顫聲道:“兩系同修???”

我確然是同修過生物與物理兩個專業的課程,且此事是少有人知道的,就連舍友們對其亦是一知半解。若非好奇地這一望,見他竟將書上的習題解的如此之爛,我亦不會自報家門。

此時瞧着兩女的驚訝目光,想來此事定然又免不了要被嚼一頓舌根了。又想到敖兄此前定未向兩女說過此事,我遂於几案下伸出食指戳了戳敖兄,假裝不知地故意問:“什麼叫兩系同修啊?”

他亦附和着:“是呀!是呀!什麼叫兩系同修?”

陳婷似乎並未想過我倆且是在裝傻充愣,然詳細的對我倆解釋了遍兩系同修這概念。大學中有這麼一個說詞,大抵便是倘使你本系學分夠了,亦能再選修一個系;另一個則是兩個系同時進行。我自認自己絕非天才,但本着對物理與生物都無法割捨的心理,我選了後面這一修法。為此當年我還頗費心了一番,請了輔導員去大吃了一頓。

我聽了她的一番說辭,然作恍然大悟狀道:“哦!原來這就是兩系同修啊,不是的,不是你們想的這樣的,我只是選修了這門課程而已。”

陸雨欣善好騙,陳婷便難了。她略有狐疑地問了句:“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學院有這門選修課程?”

我亦朝善解人意地敖兄努了努嘴道:“不信你們問他!不過那門課程好像只開過一次選修便關了。”

敖兄面有愧疚的低下個頭,亦也重重地點了點。此番本是他已先上的賊船,爾後還生生亦將我也拽上去,所以即便他想下,此時也下不了了。

陸雨欣顯見的是個急性子,遂沖我揚了揚玉指朝着陳婷道:“扯什麼亂七八糟嘛,你不是特意要來問他的嗎?現在人都在你面前了還不快問呀。”

因聽了我同敖兄的說辭,陳婷顯然有些懷疑我選修的質量,但大抵來都來了,她亦也一副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態度將習題集緩慢推於我面前。

我覺着本小子似乎被輕視了,且還是被個美女輕視了,遂暗暗決定露個一手半手地讓她好好瞧瞧。誠然敖兄抄的儘管紕漏百出,亦也算得上大致能看得懂。

本小子此番頗覺自豪了點,這兩年我雖時時廝混着過日子,但到底也並未把腦瓜子中的東西盡數充公了。一年多不曾接觸任何學科的我亦還能記住這些複雜的公式,將將與題目又細緻地讀了遍后,胸中早已成竹,遂拎起筆在眾人殷切期期的目光下刷刷的計算起來。

整齊的算式一行一行的躍於紙面……

若說陳婷先前業有些疑慮的話,那此時她定然大感吃驚,只見她神色莊重且目不轉睛的一直看着我唰唰移動着的筆尖。

敖兄望着我同陳婷已然沉浸到了物理世界中,便朝一旁的陸雨欣遞了個眼色,然便起身悄悄的離開了宿舍。

一道題目解下來,本小子覺着自己實屬不易,亦覺得陳婷與敖兄都不易。敖兄的不易是不懂卻還得照着抄,且能將題目抄得個七七八八;而陳婷的不易則是奇怪難不成物理系又出怪物了,竟欲如此刻薄於學生,連這等題目都拿來當習題。

誠然此題絕非看上那般簡單,內里卻森羅萬象,是一道關於高速粒子散射性討論的題目。且不言第一步便要動到薛定諤方程,而後面更要將電偶極輻射躍遷選擇定則也拉進來,然才能得出答案。

如若本小子當年不曾有過報考理論物理系研究生的想法,定是解不出來此題來的,所以我斷然肯定此桃花定是也要考研究生的。而關於這朵桃花的傳言決計也是真地,且也不在懷疑她借書之舉,亦不由欽佩起來。

陳婷皺着的眉頭已然展開,許是被我的詳細解題過程所迷住了,只見她此番正殷殷切切的望着紙上的計算方法,直隔了好久,忽轉頭若有所思道:“這門課你真是選修的?”

“當然。”

得以肯定的她蹙了蹙眉便沉默不語了,女神果真是女神也。

我竟不知道此番原是他們三人早已設計好的局,只待我聰聰明明地往着局裏鑽。

陳婷顯見得對我的計算方法很是佩服,只見她問完了便又仔細的瞧了很久,然我也只好默默地陪着她亦不敢造次。

待她仔細的看完后便朝我伸出纖纖玉手微笑道:“我的摘記本呢?”

誠然她索要的是昨日給我的那描了我手筆的摘記本,堪堪不才本小子剛才又長了臉,遂洋洋自得的往懷裏摸了去,豈知便是這一摸卻摸出問題來了。

摘記本不見了,竟不翼而飛了,難道它長腿跑了不成?

我一直掏了好一會,硬是掏不出來,遂只好訕訕地道:“昨天還好好地裝在口袋呀,怎麼今天就不知道那去了啊。”

倘使我若仔細一點,定能瞥見陳婷於我急得周身摸遍找摘記本時的賊笑樣,但不幸的卻是本小子今天卻甚沒什麼神仙眷顧,硬是沒有看到,於是便只能硬着肉皮厚着臉了。

陳婷假裝生氣道:“哼,昨天我才將我的筆記給你,今天就搞丟了,你要還我一本。”

聽得這聲撒嬌,我直渾身抖了抖,摘記本上的內容本便是本小子寫的,什麼時候讓你描下來便成你的了,這不成了叫花子攆廟主了么?但此番我卻不敢大聲嚷嚷,要是讓眾人聽到了,我豈不成了欺負女子,且還是如此之“弱的女子”,遂覺着她應是在施詭計,絕計不能再上當了。

我遂小心翼翼地問:“這個!這個你真要我還你一本啊?”

陳婷竟肯定得不能再肯定的答道:“那當然了!”

我額頭頓然汗跡滲滲,撫了撫鼻樑道:“這我咋知道你上面“寫的是什麼”,又怎麼還你,咋能不能好好商量一下,或者你直接從我這挑個你看得上的東西吧。”

陳婷嘴角浮起了一抹怪怪的笑意,直搖頭說看不上我的東西,遂作深思了一番道:“你的東西我都看不上,不過我卻可以換個方式來讓你還我的筆記本。”

我好奇道:“什麼方式?”

她亦不假思索道:“你以後要陪我上這門課,還有陪我去看書,直到我重新記好筆記為止?”

我頓覺一陣頭痛,卻委實不想答應這條件,然她許是見我猶豫便變本加厲且人畜無害地淺笑道:“你不答應也可以,一會我出了宿舍就大喊你欺負我。”

我一陣無奈,本小子竟真是被算計了,那摘記本定是被人拿走的,只能屈辱着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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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籃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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