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定計
當趙凡返回到萬府的時候,距離萬府遇襲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
只在這短短半個時辰之內,被鐵手轟塌的院牆,便已在府中僕役的搶修下勉強封堵起來。雖然從外表來看,還遠遠稱不上“恢復如初”,但在趙凡眼中,這等效率已經十足驚人,充分顯示出萬家作為地方一霸的底蘊。
一聽到趙凡歸來,早已翹首以待的萬府眾人立刻自院中迎了出來。然而當他們看到趙凡的時候,這些久經風浪的江湖豪傑,卻仍不由得齊齊一驚。
原因無他,只因趙凡此刻的樣子,實在是太過狼狽了一點。
眾人仍然記得,當趙凡追逐黑衣人離開的時候,一身打扮雖然平平無奇,但整個人卻是精神十足。但此時此刻,當趙凡再一次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時候,即使是不通武學的僕人,也能明顯地感覺到,這名青年身上的虛弱。
“趙師弟!”
看到趙凡面色蠟黃,強撐身體搖搖欲墜的樣子,鐵手臉色驟變,趕緊急奔兩步,飛快趕到面前。湊近一看,只見趙凡腰際的衣衫赫然鮮紅一片,似乎是受到刀劍一類的冰刃正面貫穿;再從凌亂敞開的衣襟向里看去,更見一道寒氣四溢的暗藍色掌印,正重重印在趙凡胸膛正中,掌印上寒勁森然,竟令周圍寸許方圓的皮膚表面,盡都凝上了一層薄霜。
如此嚴重的傷勢,看在幾位高手眼中,自然知道其中厲害。
習秋崖、萬震山兩人對趙凡實力缺乏了解,尚且不覺得有何問題,只是覺得如此重傷之下還能強撐着返回,這名青年的毅力實在是聳人聽聞!
然而,作為同門師兄的鐵手,此刻卻是面色凝重無比——同行幾日以來,早已差不多摸清了趙凡的底細,因此鐵二捕頭才能清楚地判斷,能夠如斯重創這位趙師弟的,絕對不是什麼等閑之輩!
“趙師弟,發生什麼了?”
一面緊扣趙凡雙腕,輸送真氣鎮壓傷勢,鐵手隱含怒意地沉聲發問。
面對師兄的好意,趙凡充滿疲憊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
“師兄……不必擔心……只不過,敵人尚有接應在後……我一時不備,這才稍微受傷……”
趙凡一邊說著,一邊強撐着身體,試圖向著屋內走去。
看到這一幕,鐵手雙眉一揚,驀然回身,不由分說地向著此間主人抱拳一禮。
“萬老爺子,我這位師弟看來情況不妙,必須儘快施救,還請貴府儘快準備一間靜室,鐵某在此謝過了!”
“當然當然!”
看到鐵手一臉堅定、不容拒絕的神色,萬震山自然不會以為這麼點小事便開罪這六扇門的高手,當即忙不迭地答應下來。
“趙少俠也是因為替鄙府奔波而負傷,替趙少俠分憂,本來便是應有之義!”
如是說著,萬震山即刻命令徒兒帶人前去打掃客房,一邊領着眾人重新入內。
由於趙凡重傷歸來,今晚已經不便再多攀談,眾人只能各自回到房中安歇。而鐵手則在吳坎的引領下,和趙凡一起來到萬門弟子的練功靜室,準備在這裏替趙凡運功療傷。
“趙師弟,你且忍着一點!”
等到吳坎等人快步離去,鐵手安頓好趙凡,關進門窗,這才走到靜室中央,與趙凡面對面趺坐在蒲團之上。
一聲提醒之後,鐵游夏緩緩提起雙掌,一以貫之神功全力運轉,兩掌之上驀然騰起一股氤氳之氣,灼熱內息橫掃四方,連帶整座靜室之內,轉眼間如墮洪爐!
這等異象,正是一以貫之神功提升至十成十頂峰功力的表現!之間鐵手滿臉凝重,雙手一寸一寸地緩緩下壓,最後準確地落在趙凡放在雙膝之上的兩隻掌心。
“洪——!”
頃刻間,一道肉眼不可察覺的雄渾波動掃過,鐵手滿運兩股真氣,緩慢而穩定地,源源灌入趙凡體內。
然而這一試之下,鐵手卻愕然發覺,趙凡體內內息竟然雄強無比,全然不似中劍失血、氣虛體弱的模樣。非但如此,印在趙凡胸口的那股寒冰掌勁,更赫然並未與其經脈內息交融,而是被以一種奇妙手法,強行封鎖在體表半寸之內,對於趙凡本身,其實並未造成任何實質性傷害!
“嗯?!”
一時之間,鐵手不禁眉頭一皺,下一瞬間,卻見到眼前的趙凡突然病容盡去,眨了眨眼睛,然後展顏一笑。
身為四大名捕,鐵手自然擁有不俗的智慧,只在一瞬之間,便已明白過來。
之所以這位趙師弟突然“重傷歸來”,恐怕是他已經查到了什麼,準備借傷退居幕後,伺機暗中動作,這才特地上演了一出瞞天過海的苦肉之計!
——以天衣居士的醫術,他的義子自然懂得如何在不損戰力的情況下製造腹部貫通之傷;至於其胸口的那道寒冰掌印,自己倒是從未見過,看來應該就是這小子找的幫手了。
心念電轉之間,鐵手已經飛快地把握到了趙凡的大致計劃,當即不動聲色,一邊維持着療傷的浩大聲勢,一邊暗地裏緩緩收回真氣,等到回氣完畢,這才開口詢問起來。
“如何?突然搞上這麼一出,看來你是有收穫了?”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鐵手說話之時,特地用上了“傳音入密”的法門。
對於師兄的這份謹慎,趙凡非常滿意地咧嘴一笑,然後同樣以“傳音入密”之法回應道:“是的,有收穫,而且是非常重大的收穫!”
如是說著,趙凡一面緩緩運氣,平復腹部的創口,一面組織語言,將之前與厲勝男談話的所得一一道來。
邪神秘寶、連城訣、凌退思、血刀老祖……每說完一件事,鐵手的表情就不由得沉重三分,等到趙凡終於將所有情況彙報完畢,鐵手那雙濃重的眉毛,已經不可避免地重重皺在一起。
“唔……看來此事的確不太好辦……”
鐵手沉吟道。
“雖然種種跡象表明,凌退思確實與此次劫鏢案有關,但如果按照你所說,他已經着手銷毀證據,更為了抹消自己,特地請動其他高手殺人,恐怕劫鏢一事,他也必定不會動用自己的人手,追查起來也必定不會簡單……”
說到這裏,鐵手不禁苦笑一聲。
“作為官差便是如此,明知案犯在前,若不能把握確切證據,便不能輕易出手,否則便要犯了官場大忌……這麼看來,你和那位厲姑娘合作,倒的確算是一步好棋,不過,那位厲姑娘真的能為我們找到合用的證物么?”
鐵手看着趙凡問道,對於趙凡結交厲勝男一事,卻似乎並不在意。
自從“逆水寒”一案之後,鐵手對於官法執行的事情,已經並不像從前那樣一嚴到底,即使面對厲勝男這樣連殺兩人,行事頗有邪氣的女子,也並不一定要將她捉拿歸案。
終究,萬震山之流的當地土霸王,骨子裏也並非什麼好人,身為伸張正義的名捕,鐵手並不願意介入江湖邪派與當地嘿道之間的鬥爭。反而厲勝男願意與官府合作,查明危害國本的大案,這等行為更加讓他看重。
不過,趙凡卻並不准備讓厲勝男插足調查一事。
“我說過的,厲姑娘她只是負責接應。暗中調查一事,就全部交給我吧!”
趙凡看着鐵手如是說道。
“我之所以假裝負傷,便是為了能夠作出一直閉門不出的假象。從今日起,每天晚上鐵師兄假裝在此為我療傷,而我則趁機偷出萬府,潛入府衙之內探聽狀況。那凌知府固然做事滴水不漏,幾乎不曾留下什麼可供捉拿的把柄,但無論如何,當他在與手下密議之時,總不可能完全不說出任何指令,只要有些許線索,咱們便能順藤摸瓜,最後將案犯人等一網打盡!”
“唔……這是個好主意。”鐵手思考了一會,終於點了點頭。
“不過……若真的按照你所說的,府衙之內必定滿布暗樁,甚至多有高手,讓你一人孤身潛入,會否太過危險?”
“這個嘛,”趙凡微笑着說道,“那就要靠鐵二哥你了。”
“哦?”
“咱們不是說好要去拜訪凌知府嗎?明日一早,趁我在萬府‘養傷’的機會,鐵二哥你便去用官面身份上門問案,一路上稍微注意一下,凌府的大致地形,回來畫成草圖,就能為我增加五成把握!”
“嗯……這確實有其必要……”鐵手微微頷首地認可道,“不過,只是單純的訪問,所能探尋的地形便絕不太多,對你的幫助恐怕十分有限,你這樣計劃,是否還是太過冒險?”
“不會的。”趙凡搖搖頭道,“我可以十分肯定地告訴鐵二哥你,對於潛入調查,我有着萬全的準備,基本不會出什麼差錯。只不過據我聽說,凌府之內,藏着一樣十分危險的事物,即使是我,稍有不備也絕對要陰溝裏翻船。所以,我想讓鐵二哥做的,只是幫我去找出這種東西的位置,只要能夠避開此物,我這一行,便可有九成的把握!”
趙凡說道,臉上滿是認真,沒有半絲說笑之意。
看到他的表情,鐵手知道,這位趙師弟此刻應該非是虛言,而是真的有其把握。既然如此,掌握“那樣東西”的所在,就是至關重要的事情了。
稍微想了一想,鐵手終於猛一點頭。
“好吧!告訴我,那樣東西是什麼?”
“那樣東西啊……”
如是說著,趙凡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如釋重負的微笑,因為他知道,鐵手已經完全同意了自己的計劃。
“那是一種花,一種有着黃金色澤,美不勝收的花!”
(回來有點晚了,12點左右還有一更,大家可以不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