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四章 宣王妃的考量

第兩百五十四章 宣王妃的考量

“你就是田蜜?”雖是問句,用的卻是陳述語句。

宣王妃微微傾身,伸手拉起田蜜規規矩矩交疊起的雙手,扶她起來,目光和緩的打量了她一下,唇角含着柔和淺笑,道:“聽聞青州義舉,早便想來見見聞名遐邇的大商是何模樣,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

非同凡響……嗎?田蜜腦袋不由轉了個圈,想到,將才她是否表現的太過冒進了?話說,在這等級分明又十分講規矩的京都,如她這般的行為,如王妃這般的身份,會不會真的喜歡……

雖然手被一雙柔荑溫柔的握着,但田蜜下意識的打直脊樑,總覺得無法放鬆下來。

宣王妃攜着田蜜,款步步上百信台階,前方之人紛紛退散,微躬着身,尊敬又關切的看着王妃,溫聲慰問着王妃近況。

“王妃常駐國寺,祈福的同時,也請保重身體。”

“王妃定要康泰,如此,世子在外,也定會安心應戰,他日定當凱旋歸來。”

“王妃娘娘,聽說世子又打了勝仗,很是了得,相信很快就會直搗黃龍,得勝回朝。”

耳邊的聲音熱枕而溫和,那一雙雙眼睛,也是不帶任何目的的赤誠,宣王妃聽着,含笑應着,儀態大方。

真心與假意,田蜜自能分辨出來,從眾人的態度上,就充分說明了宣家在百姓心目中崇高的地位,怕是皇家都難以期及。

明明應該為宣衡驕傲的,但是,她心中卻充滿隱憂——如此,宣衡得勝歸來。等待他的,真的會是朝廷的慶功嗎?自古以來,飛鳥盡,良弓藏。

田蜜正震愣着,忽然感覺手背被輕柔的拍了拍,她抬頭就看見宣王妃那雙溫和帶笑的眼睛,王妃輕起唇道:“莫怕。”

田蜜聞言。微微愣了一愣。然後,忽然覺得心裏有股暖流滑過。

王妃以為她在擔憂面前的境況,與是。她在安撫她。

忍不住抿起一個乖巧的笑容,她也不多言,隨着王妃便是。

宣王妃站在大理石高台上,面向下方已經完全安靜的人群。她面容帶笑,溫聲說道:“田姑娘慷慨仁義。代青州,替我皇,向邊境將士送去了救急物資,就憑這點。我宣王府也敬她三分。”

宣王妃抬了田蜜之功,下方聞者,也都垂首自愧。

王妃的聲音始終溫和。她笑容溫柔,敘說道:“假銅錢一事。官府已在徹查,相信不日便有結果,諸位不必操之過急。”

王妃微側了側身,廣袖下蔥白的手微動了動,引向一旁的袁華,對眾人道:“將才,這位年輕有為的老闆已為百信作保,若還不夠的話,我宣王府,也可為百信作保。”

並沒有在意百信受寵若驚的眾人,也沒在意門前震驚又敬重的眾人,宣王妃輕笑道:“宣王府在京都毅立百年,總跑不了路,也賴不了賬吧?”

這話並不嚴厲,但眾人聽了卻慌忙搖頭,連聲道:“哪裏哪裏,王妃說的哪裏話?其實我們本來就已經信了百信幾分,如今有您開口,哪還敢有所懷疑啊?真是折煞我們了。”

不是被威勢所迫,而是誠心實意。

面對眾人的尊崇,王妃仍舊是面帶笑容,她微斂了斂身,誠摯的道:“多謝諸位諒解。”

眾人自不敢承受,慌張擺手,說著些溫厚的問候。

王妃為人溫和,對老百姓也沒架子,百姓說話她會笑着去聽,即便不是都答,但會點頭示意,眾人在台下圍了王妃一會兒,滿足的散去。

這場危機,這才算真正解除。

袁華見宣王妃未有辭意,心知她有話要對田蜜說,便躬身告辭,“事既已了,王妃,田姑娘,在下也先行告辭了。”

田蜜點頭,笑着道:“今日百信這邊還有挺多事要處理,我就不留你了,改日一定登門道謝。”

袁華沒有再說客套話,再度躬了躬身,轉身離去。

田蜜轉過身來,屈膝對宣王妃道:“多謝王妃相助,不知,小女是否有幸請王妃入內喝杯茶?”

宣王妃唇邊抿出笑意,點頭道:“正有此意。”

百信貴賓廳內,田蜜與宣王妃相對而坐,中間的案几上,茶香渺渺,沁人心碑。

宣王妃看着對面正襟危坐的少女,唇邊不禁溢出一絲笑容,開口道:“姑娘似乎很緊張。”

呃……她確實有點緊張,她完全沒想到會以這樣的形式和宣王妃見面,一點準備都沒有……

瓷白的臉頰上透出一點微紅,田蜜有些窘迫的低頭道:“讓王妃見笑了。”

王妃掩嘴輕笑一聲,笑聲有些愉悅,見田蜜睜大了那雙琥珀般瑩潤的眸子看着她,她放下掩唇的手,唇邊依舊帶着笑容,說道:“來之前,聽說過姑娘許多事情,傳言將姑娘描繪的十分……彪悍。我便想,那姑娘莫非真有三頭六臂?不料今日一見,竟如此嬌小可愛。”

嬌小、可愛???田蜜不禁瞪大了眼睛,表情有些獃獃的。

她看得出來,王妃雖是在打趣她,但神情並未有假,她真的覺得她……可愛?

可愛這種東西,活了兩輩子,真的是第一次聽到……

田蜜正在細品着自己心裏略有些怪異的感覺,便聽宣王妃道:“其實,早在百信出事之初,我便已經到場了。”

田蜜先是微愣,她緩緩眨了眨眼睛,坐直了身體,認真聽王妃后語。

當時,她打量過街道,王妃下來的那輛馬車,確實早就停在那裏了,王妃當時不出來,直到那時才出現,是在,考量她吧?

“你如此聰慧,定然已經猜到了原因。”宣王妃收起了輕鬆的笑容,臉上保持着溫和的笑。坦言道:“衡兒曾來信,讓我請德庄總兵去你家說親,當時,我答應了,其原因,其實並非是為滿足兒子,而是因為知道德庄總兵並不在德庄。沒時間去說親。”

見田蜜只是睜大了些眼睛。並沒有多詫異,王妃笑道:“做母親的,什麼事都可以依著兒子。唯獨終身大事,不會草率半分。”

田蜜恍然,難怪……她就說嘛,這年代。父母得開明成什麼樣,才會連人都不見。直接答應兒子“無禮”的要求,原來,王妃如此……不能說奸詐,唔。聰慧吧?一招緩兵之計,便避免了與兒子交鋒,高啊……

但畢竟。她是女方,被當娘的坦言說這種話。心情也是蠻微妙的……

宣王妃端坐着,含笑說道:“其實,當聽說你到京都時,我便想見見你了。”

田蜜脊樑一挺,莫名感覺到一股壓力,她微垂首,答道:“未能及時晉見王妃,是小女的不是。”

宣王妃輕笑一聲,搖頭道:“傻孩子,你太緊張了,我並不是在責怪你,你是女孩子,這事又沒下定論,你的做法,並未有不妥,倒是我今日來的太突然了。”

許是知道這樣推讓下去太過繁瑣客套,宣王妃臉頰柔和下來,溫和的看向田蜜,輕聲笑道:“不過,我覺得,很值得。”

田蜜瞪大了眼睛,緩緩眨了眨,有點反應不過來。

宣王妃莞爾笑道:“我衡兒的眼光,確實不錯。”

見田蜜仍有些獃獃的,宣王妃並不覺得傻,在見識過這姑娘站在百信門前那股一夫當關的架勢后,這會兒看她像小姑娘兒似的神情,反倒更滿意了。做父母的,總不會希望兒子被媳婦壓着,有剛有柔,正好。

被宣衡誇獎的時候田蜜都沒有害羞過,但被王妃這麼說,田蜜覺得蠻窘迫的,低聲道:“王妃謬讚了。”

宣王妃笑了一笑,沒有多言,她輕吸了口氣,默了片刻,看着田蜜,緩緩道:“衡兒是長子,想必姑娘知道吧?”

田蜜點頭,心中有些凝重,神情認真的道:“知道。”

她知道宣衡是世子,肩負宣家,乃至天下的重任,所以,她也很努力,努力的攢夠資本,以期能夠站在他身邊,但怕就怕在,即便有了雄厚的財力,有些人依舊覺得銅臭卑劣,一般人倒也無妨,但阻力若是……

宣王妃的目光飄過少女握緊的手,她淡淡笑了笑,眼睛看着少女的臉,說道:“宣衡是長子,所以,他的妻子,也要是能與他一般可肩負起王府未來之人。”

見對面少女的眼睛在一瞬間堅毅而絕強,宣王妃笑容不變,繼續道:“宣王府在朝中位置敏感,稍有不慎,便會……”

她頓了一頓,續道:“是以,一般的女子,便是王府能夠接納,她自己也擔不起這份責任。”

田蜜握緊了手,面上沒有多餘的神情,只啞聲問:“王妃的意思是?”

宣王妃看着田蜜,目光卻有些悠遠,眉宇間那份悲憫隱隱浮現,她意識到自己失神后,面色又恢復了平靜,啟唇道:“宣家選媳,可以不看重門庭,但很看重女方本身的能力,因為,只有自身強韌,才能在驚濤駭浪中同舟共濟。”

“宣衡是我兒,我自是盼着他好,那種會拖累他的女子,便是家室再好,我也瞧不上,不避諱的說,宣家要的,確實是助力,而且是強有力的助力。”王妃的聲音溫和平淡,但這平淡卻滿含威儀,她道:“田蜜,我看中你的,正是你身後的財富與創造出這些財富的你。”

她輕聲一笑,說道:“你這姑娘,倒真是不簡單,衡兒修了幾世福氣,才如此幸運。”

看着莊重而大氣的王妃,田蜜心境有點沒轉換過來,王妃給她的感覺,時而慈善,時而莊重,時而威儀,時而溫和,時而輕鬆……能養育出宣衡的人,才是不簡單好吧?好在王妃對她沒有敵意,否則想想都挺悲劇。

雖然,王妃把話說的犀利又直白,給了她一定壓力,但實話說,她一點不反感,甚至,隱隱喜歡這樣外柔內剛的王妃。

田蜜因為走神而沒開口,房間裏很安靜,王妃的心思也有些飄遠,她目光怔忡,輕聲低語道:“也不知衡兒何時能歸?”

是啊,也不知他何時能歸?田蜜默然。

許是因為挂念着同一個人,兩人之間的氣氛融洽了很多,王妃回過神后,看了眼房內靜立的婢女,對田蜜道:“你諸事繁忙,今日,我便不打擾了。”

宣王妃搭着婢女的手起身,田蜜忙起身相送。

王妃上了停在街旁的那輛馬車,她掀起車簾,俯身叫田蜜靠攏,低聲在她耳邊道:“今日之事,恐是出自二皇子之手,不過你也無需擔心,丞相大人已有了眉目,不日便可堪破。”

話雖如此,她還是叮囑道:“你初到京都,萬事還是小心一些。”

說罷,點頭一笑,退回了車裏,命車夫起程。

田蜜看着遠去的馬車,目光不由飄向了街角,那裏,她記得曾停着一輛軟轎,轎里人的視線一直看着百信門前,她感受到時,就如同芒刺在背。

田蜜正思索着事情,全完忘了她正站在家人茶樓門前,這時,從茶樓里走出一行人來。

見她們走近了田蜜都沒反應,那貓兒眼的女子輕笑一聲,不無諷刺的道:“喲,原來是田姑娘,姑娘將才好生威風啊,不知道被流放了的豐平候一家看到這情景,會作何感想?”

同行女子譏誚道:“還能作何感想?她前腳與豐平候府斷絕關係,後腳侯府就遭了難,幾年不回,一回來就帶來這災,豐平候一家怕是做夢都想不到吧?可憐了馨兒了。”

另一女子接道:“快別這麼說,田姑娘可是大善人,大善人哪會做這等薄情寡義之事啊?”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說的就是這個吧?這個污點,怕是會一直伴着自己和弟弟了。田蜜雖有些無奈,但也並沒有多在意,她又不是白紙,哪能一乾二淨?因此,也就由得她們去說就是。

只不過,在這一干對她不假辭色的女子中,那個身披雪白狐裘的女子神色卻是淡然,甚至還出言制止了她們。

公孫宛淺行一禮,對田蜜道:“姑娘勿怪,悠然她們只是太挂念馨兒了。”

“哪裏。”田蜜笑了笑,屈膝一禮,也沒說多餘的話,繞過她們便離開了。

田蜜很清楚的知道,公孫宛並非是看好她,她只是教養太好,又或許是,根本不屑吧?公孫宛,天之驕女,而她,不過是商賈女子罷了。

離開時她想到,宣衡送她的狐裘,倒是和公孫宛身上的那件挺相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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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閨玉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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