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收人收心

雞叫三遍，黃金榮睜開了眼，打着大大的哈欠坐了起來，伸開的雙臂還沒舒展開來，整個人愣住了，半晌后從床上一蹦而起，來到了桌子面前，圍着桌子轉了起來。

空空的酒壺歪倒在被油浸透的紙上，酒壺裏早就空空如也，他還記得自己喝掉最後一滴酒的場景，被油浸透的紙則是包驢肉和豬頭肉的，只是旁邊黑乎乎的桌子上，多出了一小堆他做夢都想看到的東西——白的晃人金屬。

再次揉了揉眼，黃金榮顫抖着伸出了手，冰冷的涼意從指間傳來，五大三粗的身子就是一顫，快速的拿起放在嘴裏一咬，看着金屬上的咬痕，掛着坨眼屎的眼睛又睜大了幾分：“銀子！！”

“嘶…”

黃金榮的身體抖了起來，如同摸到了高壓電似的來回打着擺子，直到他腦海里閃過某個人的面孔，下意識的就趴在了地上：“沈，沈兄弟！沈兄弟你在嗎？！”

十來平方的房子裏面想藏人，也只有床底下能塞進個成人，看着除了夜壺就剩自己布鞋的床底，黃金榮直起了身子，雙眼看着桌子上的銀子思索開來：“要不要卷了就走？！這一堆，最起碼也有一百多兩銀子啊！一百多兩啊，十幾畝上好的水田！完全可以做個富家翁了…”

粗壯的兩個大手抱住桌子上的銀子，黃金榮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貪慾，二十兩銀子他可以不放在眼裏，可這一百多兩銀子，他就不能忽視了。對於一個年薪五六兩銀子的人來說，這些錢最起碼讓他少奮鬥二十年！他這一輩子，又該有幾個二十年？！

銀子到手，黃金榮身軀一抖，貪婪的雙眼頓時清明幾分：“黃大哥在上，由於家人太遠，今日只收到白銀一百四十兩，還請幫忙替小弟換成十三兩黃金，小弟準備攢夠黃金后，和美國人做生意。弟：沈恪留。”

紙條很小，約有半個巴掌大小，字也很清晰，如同巡捕房裏那些洋鬼子的筆書寫，連蒙帶猜的看完紙條，黃金榮不淡定了：“你知道我是個混混出身，眼中最見不得黃白之物，還拿這麼多的銀子晃點我，你這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啊！怎麼辦？！”

黃金榮陷入了前後兩難的境地，拿了跑路，不說別的，自己的名聲反正得逆風臭十里，想起這裏有不少自己認識和認識自己的人，他的心就有些發虛，這裏面還有不少人認識他的家人呢！可不拿的話，這麼多銀子，下次還有這樣的機會嗎？！

天人交戰着，黃金榮一會瞅瞅懷裏的銀子，一會又瞅着桌子上的紙條，不知過了多久，他的目光停在了紙條上，手中的銀子也放回了桌子上，拿起紙條，猶如實質的視線落在了最後幾個字上：“攢夠黃金后，和美國人做生意。”

“和美國人做生意！”

黃金榮眼睛亮了起來，魔都縣這麼多洋人，而他又在法租界幹活，錢沒賺到，眼界卻開闊了不少，自然知道和這些外國人做生意是如何的賺錢，碼頭上每天大批的洋貨進入魔都，哪個洋行不是賺的盆滿缽滿，更不要說擔任法租界公董局買辦的胡方錦，更是他需要抬頭仰望的存在。

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了遍，黃金榮再次看到銀子的時候，心中的貪婪已然斂去不少，雖然不知道這位沈兄弟為啥一定要金子，但這並不妨礙他對這沈兄弟的期望。

從長了綠苔的水缸里舀了瓢水漱完口抹把臉，黃金榮的清潔工作也就完成了，從床底下找出個布袋子，把銀子三下五除二的塞了進去，轉身出了門。

他這邊出門，沈恪開門走了進來，看着桌子上的銀子沒了，心中就是一跳，再看床上的黃金榮沒了影子，想了想，把手中的早點放在桌子上，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這並不是沈恪大方到這個程度，實在是他不可能時時刻刻都處在這個時空，畢竟自己的家人同學朋友都還在原來的時空，無論哪個時空裏，他都是個沒錢沒權沒勢的存在，想要賺錢就需要把別人拉進來，無論哪個時空，這都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昨天的兩根小黃魚已經變成了一百三十七兩銀子，直到現在他還記得那個回收二手金銀的老闆，嘴巴笑的已經可以看得見後腦勺，並大手一揮多給了一百多克銀子，並熱切要求自己再有金子的話，價格會更加優惠！

兩根小黃魚差不多六十五克，總共賣了一百五十張紅票子，平均下來二百四五十每克，沈恪沒有再繼續算下去，這個世界的商人都是這樣，只是賺多賺少而已！

“砰…”

緊閉的房門被人撞開，把正吃早點的沈恪嚇了一跳，待看清來人後，才鬆了口氣：“黃大哥，你這是…”

滿頭大汗的黃金榮抹了把臉上的汗，轉身關上了門，還趴在門縫往外瞅了瞅，鬆了口氣：“我說沈老弟，哥哥這一路可是又擔驚又受怕，生怕跳出來個賊人…”

沈恪心中重重的鬆了口氣，面上卻是滿臉的關切之色，接口說道：“只要黃大哥你沒事就行，這些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遇到有好漢救急，送他就是！黃大哥你要記住！咱們還得賺大錢呢！”

短短的一句話幾十個字，卻把黃金榮震的愣在了原地，很快兩眼泛紅，死死盯着沈恪，坑坑窪窪的臉上，嘴皮子跳起了迪斯科，半晌說不出話來。

揚了下手裏的筷子，沈恪一指桌子上早點：“黃大哥，還沒吃早餐吧，這是老飯店的肉絲黃豆湯和醬肉豆腐，趁熱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說罷，自顧自的坐到了桌子旁。

看着黃金榮還沒反應，沈恪站起了身，兩個手指就把這個漢子給扯的坐在了桌邊：“黃大哥，咱們邊吃邊談，俗話說的好，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扭頭在臉上抹了把，把手裏的東西放在桌子上，黃金榮聲音有些低沉：“剛才在路上走的急，有東西飛到眼睛裏都不知道，沈兄弟，你點點數！”

一眼掃去，沈恪皺了皺眉，喝了口黃豆湯說道：“黃大哥你快吃，也不知你喜歡些什麼，早上也沒賣驢肉和豬頭肉的，我就去老飯店轉了轉，你快嘗嘗…”

看着桌子上熱騰騰的肉絲湯和醬肉豆腐，黃金榮嗓音依然低沉：“你們有錢人的生活，我可從來沒享受過，早上一般不吃飯，偶爾吃也都是些前天晚上的剩菜剩飯，更不要說是老飯店的肉絲黃豆湯和醬肉豆腐了…”

微微一笑，沈恪把桌子上的小黃魚收了起來，把剩下的黃豆湯喝掉，看着狼吞虎咽的黃金榮，問道：“黃大哥，你那個換黃金的朋友，可靠不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