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背後有人
最讓她驚喜的，就是在大殿正中排列着十數行巨大的櫥櫃，裏面全是各式各樣的古怪服飾，有大有小，五顏六色，不過，大多都是緊身的衣褲，和那些皮囊身上的差不多，妖妃不是很喜歡，其中有些裙袍倒是很合妖妃的口味，她不客氣地翻了個底朝天，收集了百十套，然後摞得整整齊齊，疊放在自己專屬的袋子中，還有些短小的馬甲褲頭，類似於她身上的戰甲，妖妃也照單全收了。
妖妃一面挑選衣服，一面試穿，她選中了一套草綠色的短袍，這袍子彷彿是綢子做的，輕薄透氣，十分貼身，豎領高高，大袖飄飄，裙擺及膝，從領口到裙擺，胸腹前排着一列象牙般的長扣，如一條條乳白的小魚。和短袍相配的，還有一雙草綠的長靴，穿在身上凹凸有致，線條流暢，完全將內襯的戰甲遮掩，只露出一小段白嫩的大腿，十分誘人。
妖妃對自己的新衣十分滿意，她將紫發高高挽起，找了一把綠瑩瑩的小劍別住，宛如一位高貴的少婦。
沒有合適的鏡子，妖妃只能擺着各種造型顧影自憐，心中暗暗得意，好一陣子，她才停下動作，想着也給李月和師兄師姐找些合適的衣物。
又是好一陣忙活，大殿已是一片狼藉，她把該拿的都拿了，將夜魔袋塞得滿滿的，才意猶未盡的悻悻離開。
哼哼，還是我厲害吧，這次回去，把好東西分給大家，肯定驚喜一片，噓聲連連，妖妃彷彿看見了師兄師姐和李月目瞪口呆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穿行在廊道中，前方漸漸出現了勁風呼嘯的出口。
站在出口前，刺骨的寒風裹雜着冰珠雪沫席捲而來，妖妃打了個哆嗦，就這樣走嗎？不行，我還得上去找小聰明，無論如何，也要把他也一起帶出來。
妖妃想着，一縱身，上了盤旋的金屬扶梯，快步蹬階而上。
剛走了沒幾步，耳畔突然傳來小聰明急迫的喊聲：“姐姐小心！你旁邊有一個大壞蛋！”
妖妃渾身一震，就在此時，身後颳起一陣陰風。
“向下跑！”小聰明喊道。
不及多想，妖妃向前一撲，一道詭異的紅芒擦着她腦後的髮絲疾掠而過。
這段時間，妖妃經歷了太多的突變，現在身心比剛剛覺醒時要堅強靈敏的多，她身子一縮，向後一個兔滾，只覺得撞在了一堵牆上，反彈開來，妖妃雙腿猛的蹬出，卻蹬了個空，電光火石之間，她偷眼一看，只見上方有一座小山相仿的巨大東西，正向自己凌空壓下。
扶梯上方，射來無數光流，打在小山般的東西上，一陣巨響，“嘭！”，可那東西沒有半分凝滯，猛的壓了下來，“哐”！整個扶梯都斷裂開來，直直落下。
妖妃早已化成陰影，隨着斷裂的扶梯一起落下，正砸在出口上，她趁勢游出了地宮，化作一隻蝙蝠，疾掠而去，淹沒在滾滾的雲靄中。
出口處數聲隆隆的巨響，如悶雷一般，無數殘骸碎塊紛紛落下，地宮出口已被巨磚牢牢封死。
妖妃穿行在一片茫茫的風雪之中，空氣稀薄，風雪如刀。她怕剛才偷襲自己的怪物繼續追來，加速向下飛去，不多時，強烈的陽光刺破了雲霾，照在蝙蝠身上，一陣眩暈，她現出女子真身，踏着火鳥繼續飛去。
漸漸的，身周一片空明，西方射來金色的陽光，似乎將妖妃點燃，整個身體泛起一片金色，正值黃昏，下面是一片翻騰的茫茫雲海，一望無際，妖妃轉頭望去，身後的遠方，一團巨大的灰雲，在高空中張牙舞爪。
回去嗎？妖妃猶豫着，既然都出來了，到下面去看看。
妖妃向上一縱，離開火鳥，一個翻滾，涌身向下，投入雲海之中。
……
天空中蓋着厚厚的灰雲，向南緩緩的移動。
西方的天際，露出一片澄澈的晴空，殘陽如血，在遠山之顛半沉半浮，將雲幕鑲上一層金邊赤緣。
長河如練，蜿蜒而去，層林如染，一派蕭瑟秋意。
阡陌如網，依稀人家炊煙裊裊，沃野如金，一塊塊一片片麥浪起伏。
遠遠的響起一曲牧笛，斷斷續續，高高低低，隨意揮灑，別有韻致。
沿着小路，緩緩走來一頭黑黃水牛，伏着頭，低着眼，甩着尾巴，慢慢悠悠，牛背上坐着一個小童，他已經飢腸轆轆，放下手中的牧笛，眼巴巴的望着遠處自家的房子，一個勁的拍着牛背，吆喝着。
突然，他被不遠處一幅奇異的畫面驚得目瞪口呆，一個側歪，竟從牛背上出溜下去，“啪”的一聲落在地上，然後從牛肚子底下探出半個腦袋，一眨不眨的望着身側不遠的地方。
那裏，一片麥田上，一位天仙般的女子，懸浮在半空，她紫發高挽，綠衣飄揚，伸出一隻纖纖玉手，放在胸前，手背上停着幾隻麻雀，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那女子凝視着麻雀，正淺淺的笑着，那笑容比朝陽更溫暖，比皓月更純潔，比盛開的花朵更絢爛動人。
陽光灑在她的身上，渙出陣陣光暈，金，紅，綠，紫，夢幻一般。
“仙女？……”小童揉揉眼睛，睜大了狠狠看去，不錯，那裏的確有一個仙女！
爺爺曾經給他講過許許多多有關仙女的故事，什麼偷看仙女洗澡偷衣服啦，把仙女娶回家當媳婦啦，仙女給了許多金銀財寶啦，反正，遇到仙女可是千年難遇的好事兒！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怎麼辦？這個仙女沒有洗澡啊？也沒有脫衣服啊？
到底是回家找爹爹媽媽大伯二伯，還是上去一把將仙女的衣服扯下來？或是跪下來苦苦央告仙女來自己家做童養媳？
正在小童手足無措時，那仙女似乎發現了他，側頭向這邊望了一眼，一展袖，那些麻雀們高高飛了起來，仙女緩緩飄到水牛上空，帶着縷縷金紅的氤氳，輕輕落下，斜坐在水牛背上，翹起二郎腿，似笑非笑的看着小童：“喂，小弟弟，你想什麼呢？”
小童愣愣的望着仙女裙下，那隱約露出的玉一般肌膚，一個勁地流口水，聽到那柔柔膩膩的問話，心神又是一盪，不過他還算機靈，沒敢抬頭去看仙女的臉，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口中含含混混的不知說些什麼。
“你不要磕頭了，我不是什麼仙女，你叫我姐姐好了。”那仙女好像聽懂了小童的含混，出言打斷了他。
小童還在磕着頭，這次，口中的話清晰多了：“仙女姐姐，仙女姐姐，仙女姐姐，求求你，求求你……”
“你求我什麼呀，真是的。”仙女有些不耐煩了，不過她的語氣還是透着些快意，似乎對於小童給她的新稱呼比較受用。
“仙女姐姐，求你給我做……”小童說道這裏，猶豫起來。
“給你做，做什麼？”
“求你給我做媳婦兒。”小童鼓起勇氣，終於說出了當年爺爺教的，遇到仙女時應該說的話。
那仙女嚇了一跳，又咯咯嬌笑起來，“我可不能作你媳婦，好多人不答應的喲，這樣吧，你為我吹支曲子，吹的好我就送你樣好東西，包你長大了娶上個漂亮媳婦。”
小童先是有些失望，隨後又興奮起來，吹笛子可是自己最擅長的，於是，小童抄起牧笛站起身，水牛“哞”的叫喚了一聲，緩緩坐下，小童還是不敢去看仙女的臉，低着頭，轉身靠着水牛坐下，仙女修長的腿在他身邊一晃一晃的。
小童凝望着遠山，落日，長河，麥浪，深深吸了一口氣，嗚嗚的吹起。
笛聲悠揚，有時彷彿溪流的輕訴，有時彷彿情人的呢喃，有時彷彿英雄的醉歌，有時彷彿落葉的低泣。
天地悠悠，紅塵漫漫，往事歷歷，前程渺渺，一切的一切，似乎全都融匯在這一曲牧笛之中，緩緩流淌，欲說還休。
曲終夢未闌，餘音裊裊，與晚霞交織。
也許，這一切，並非在笛聲中飛揚，而是在聽者的心頭回蕩，就連妖妃體內李月的元神也沉醉於此，似乎又回到了遙遠的過去。
“你叫什麼？”仙女幽幽的問。
“狗蛋。”
“哎呀，我是問你的大名。”
“我，我就叫吳狗蛋啊。”小童忍不住去看仙女的臉，那臉朝着遠方，朦朦朧朧，冰一般，玉一般，雪一般，月一般，腮邊有一點晶瑩的東西閃爍着。
“你就叫吳狗蛋？這名字不好，我給你取個名字吧。”
“好啊！”小童的眼睛亮了，他不敢再看仙女的臉，將目光移到自己手中的牧笛上。
“你就叫吳夢笛吧。”
“吳，夢，笛。”小童緩緩重複着。
“嗯，做夢的夢，笛子的笛。”
兩人不再說話，沉醉在落日的餘暉中，沉醉在各自的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