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出獄后

在看守所里，獄警一般是不喊我們的名字，直接喊我們的編號，而我的編號就是3264。

每次只要有人來看我，或者獄警喊我有事，他們就會喊“3264”！而我必須立馬站直身子大聲喊到！

既然來到看守所里，大家都是嫌疑犯，所以我們都是有罪的人，而國家不會白養我們這些罪犯，看守所也不是收留所。所以我們是要工作的。

我們每天除了吃飯、睡覺、洗澡、上午下午各有半個小時的放風時間，其餘的時間都在工作。

我們的娛樂時間很少，只有傍晚那幾個小時能看看電視。索然無味。

我們的工作也很簡單，上午剝蒜瓣，下午挑豆子，也有些心靈手巧的罪犯可以去編席子，而他們每天只要編了規定數量的席子后，就可以回監室休息了。而我們只能一剝蒜瓣或挑豆子就是一整天。

因為獄警說我們的活是輕鬆的，只要是人就能幹。

所以我經常上午坐半天，下午還要坐半天，經常坐得腰酸背痛的。而且雖然我家庭不富裕，但我爸后媽卻很疼我，從小就沒幹過多少活，更沒剝過蒜瓣，所以經常剝完蒜瓣后，我的手指頭辣的很痛，眼睛有時候也感到很不舒服。一回到監室里，就打了一盆冷水，把手指往冷水裏泡，這樣就會好些。

總而言之，監獄裏的生活真得很不舒服，沒有自由，到處都是約束的規定，不許干這個，不許干那個，規定的時間幹什麼事。

只要有強迫症的人在這裏待久了，會被逼成神經病的。

你要是不聽，或者違反規定，和獄警起爭執，那好辦，到了晚上，獄警會讓你在監室里值一晚上的班，站着值班，不許睡覺。如果你認為懲罰就這樣簡單，那你就大錯特錯了，如果獄警看你還是不順眼，會把你喊到他們的辦公室里，幾個獄警把你圍在一起，關上門，然後就能聽見你的慘叫聲，聲音不大也不響，是悶悶的慘叫聲，因為獄警會把你的嘴捂住，慢慢的折磨你。

這都是真實的，是我監室里一個已經進來兩年的獄友告訴我的，他說他是混社會的，這個我相信，因為我在他洗澡的時候，看見他胸前紋着一條龍，一條氣勢洶洶的黑龍。他告訴我他是因為一次在KTV里唱歌，和人起了爭執，打了一個人嘴巴，後來他才知道他打得那個人是公安局局長的侄子，於是他被抓了起來，那個公安局局長的侄子去醫院驗傷說肋骨斷了三根，屬於中度傷害，是刑事案件，於是判了他兩年。他不服，說我明明只是打了他巴掌，根本沒有打他胸部，怎麼會斷了三根肋骨呢？於是他提起上訴，結果被法院駁回，改判他三年。然後他蔫了，被送了進來。

他又說，他剛進來的時候，看不起這裏的獄友，因為他覺得這裏大多數是因為小偷小貓或者犯了強姦罪而進來的，他覺得他們窩囊，於是他不管天氣冷還是熱，都習慣在監室里把上衣給脫了，露出那條黑龍紋身，結果效果不錯，那些小偷小貓的獄友，看見他的紋身，都下意識地避讓三尺，他頓時又自豪起來。沒想到沒過幾天，因為吃飯的時候，他嫌飯菜不好吃，就摔了盆子，不吃，結果和獄警起了衝突，而他也不怕，還差點和獄警動起手來。到了晚上的時候，他在監室里被幾個獄警拖了出去，關在一間小屋裏，被折磨了一晚。然後接下來的三天裏，每個晚上他都被獄警拖進小黑屋裏折磨，讓他差點精神奔潰，直到他跪在那個和他起爭執的獄警面前，磕頭認錯后，這個噩夢才結束。

我好奇心比較重，就用后媽給我的錢買了一袋花生米給他吃，邊吃邊聊，我問他獄警是怎麼折磨他的？

他吃着花生米沒有出聲。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這個沒什麼好說的，就不要問了。我估計這個肯定在他心裏烙下很深的陰影，對他的傷害很大，就沒有再問了。

不過他勸告我，讓我在這裏一定要規規矩矩的，平常沒事就用家裏人寄來的錢買點好東西給那些獄警吃，討好他們，和他們打好關係，千萬別得罪他們，因為他們是這裏的天，是這裏的主人。他們有一千種辦法折磨我們。

我吃着花生米點了點頭，說知道了。他說話的語氣很小、甚至有點弱，完全沒有了他說得狂傲的感覺。和他身上那條霸氣的黑龍紋身完全不符合，我想他是真得怕了。

他也問我是犯了什麼事進來的？

我也沒埋他，說我是殺了人進來的。他聽了驚訝地看着我，嘴裏含着一顆花生米也來不及咀嚼。

我往嘴裏丟了一顆花生米，笑着看着他道，咋啦？不像嗎？

他點了點頭，咽下嘴裏那顆花生米說道，不像，你看起來文文弱弱的，根本不像殺人犯。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事到如今，我已經想開了，也默認了殺人犯這一個身份了，我只希望在裏面表現好一點，到時候法院宣判時能少幾年，我也寄望於我親媽，希望她能在外面多走動走動關係，讓我早點出去。

他仔細盯着我道，你真得殺了人？

我點了點頭說，是的，這個沒必要騙你。

然後他嘆了口氣說道，人不可貌相啊。你真有種，雖然我以前在外面瞎混，經常打架也砍過人，但沒膽子殺人啊！

我嘴角微笑，沒有說話。呵呵，這個也是好炫耀的？我只希望那天只是個夢，那把槍也是個玩具槍。

他又問我家裏人做什麼啊，能幫我找到關係嗎？

我搖了搖頭說，我爸就是個開出租車的，我媽就開個小賣部，普通家庭，沒有關係。

我沒有告訴他實情，我還有個有錢的親媽，因為我們只是監獄裏認識的，在這個故事最多、人心最複雜的地方認識的，所以我還沒到和他交心的時候。而且現在的我知道，交朋友，心裏都要留個底線。

他聽了拍了拍我的肩膀，嘆口氣道，那你這個可難嘍，殺人是重罪，找不到關係，判得肯定比我更久些。

我說我是正當防衛，應該會好些。

然後鈴聲響了，他立馬抓了一把花生米往嘴裏塞着，口吐不清道，擦，他媽的又要挑豆子了，挑得我眼睛都花了。說著，他趕緊朝聚集的地方跑去，他怕遲到了，獄警因此找他茬。總之，他怕了。

事後，還不到一年的時間，我就出去了，而他還在裏面。

呵呵，我這個殺了人的人比他打了人一巴掌的人還先出去。

隨後的幾天，日子都是日復一日的重複着，而我也麻木了，如機械人一樣機械般重複着每一件事情。

放風的時候，我會和龍明宇坐在太陽底下聊天，他每次都會問我在監室里怎麼樣，有沒有人欺負我？我說沒有，然後我把那個紋着黑龍獄友的故事講給他聽。他聽着就笑了，說這怎麼像個笑話呢，是不是你編的？我說是真的。然後把那黑龍獄友指給他看，告訴他就是那個人。龍明宇順着我的手指看去，然後笑了，他拔下一根野草咬在嘴裏，他說道，這個現實的社會，靠得就是關係啊！他又拍着我的肩膀道，放心，咱媽現在肯定在外面找關係，想辦法把我們倆弄出去。我點了點頭說知道了。

后媽擔心我在裏面受苦受罪，來過好幾次，每次都寄錢給我，我說夠了，不要那麼多。后媽卻道，裏面不如外面，你有點錢在身邊，能處理些關係，媽也放心。我也問我媽，小露怎麼樣呢？我媽說還好，就是知道你的事情后，這幾天天天傷心落淚，吵嚷着要見你。我說那你就多陪陪她，勸勸她，讓她為胎兒着想，別傷心哭了。而且這裏壞境也不好，也別讓她來了，我怕她看見我，情緒波動比較大，會影響胎兒，最後告訴她我沒事的很快就能出去了。后媽說道，傻孩子，你說你都殺人了，怎麼能很快就出來呢？放心，這些我都知道，我不會讓她來的，小露由我看着沒事的，你在裏面好好表現就行。我點了點頭說會好好表現，爭取減刑的。

后媽又告訴我小露的肚子已經越來越大了，她昨天陪小露去醫院檢查了，胎兒很正常，已經快七個月了，再過一段時間就要生了。我聽着心裏又激動又感到難過，只有近兩個月的時間了？可兩個月後我能出去了嗎？答案肯定是不能。小露為我生兒子，而我卻在她最需要我的時候，我不能在他身邊，我很想抽自己一巴掌。后媽看着我這樣子就知道我在想什麼，她安慰我道，有我和你爸陪着小露沒事的。然後她又道，你親媽已經幫小露在一家私人醫院訂好了床位，她說那家醫院技術好些。小露在那裏生孩子也放心些。

后媽走後，我拿着她寄給我的錢，去監獄裏的小超市，雖然裏面的東西很貴，但我還是買了幾袋雞腿和一大堆零食，給黑龍男一些，然後又分給其他獄友一些。黑龍男迫不及待的拆開雞大腿啃了起來，他看着我笑道，怎麼變得闊起來啦，發財了是不？我說我媽來了，又給我些錢，這麼，我來討好你們，打好關係的。黑龍男聽着眼神有些暗淡，也不笑了。

我從沒見過有人來看過黑龍男，我問過他，他父母呢？他說自從他決定出來混社會後，他父母就對他失望透頂，不管他了，說沒有他這個兒子，讓他以後別把麻煩帶到家裏就行。他說他之前談的女朋友跑了，他在社會上那些所謂的兄弟，自從他出事後，就沒來看過他。

其實黑龍男也是個可憐人。

其它的一些零食我都給看管我們的一個獄警了，獄警拿着我買的東西，很高興，說我夠意思。

到了晚上，我們正一起規矩坐着看CCTV-1的時候，那獄警過來喊我出來，我說按規定我不看電視就必須回監室，不能隨便走動。他說沒事，然後帶着我去他的辦公室，他讓我坐下后，就拿了一瓶啤酒，遞給我一支香煙。

我有點愣住了，因為我自從進來后，好久都沒有喝酒和抽煙了。監獄裏那小超市什麼都賣，就不賣煙和酒。

他看着我道，抽吧喝吧，沒事的。不夠，這裏還有，喝醉了，今晚就在我這睡。我說我不回監室，他們查到了怎麼辦？他笑着說沒事的，待會他會和查房的獄警說得。

然後我就和他抽煙喝酒，吃着我買的雞大腿。吃完后，我又出去多買了幾袋，他說買這麼多也吃不了啊。我說吃不了你可以明天吃啊。

就這樣，我們又喝了點啤酒，他又給了我一支香煙。是紅皖，十七塊錢一包的。我看着他的煙盒眼睛有點迷糊，我說道，這樣行不，我老抽你煙，也覺得不好意思，我能不能在你這買煙？

他聽了毫不猶豫道，行啊。說著他從他的辦公桌的抽屜里又重新拿了一包紅皖，沒拆開的。在他關上抽屜的那一剎那，我瞥了一眼裏面，那裏有一條紅皖。

他拿着紅皖對我道，這個我們一般都是賣四十塊錢一包的，我看和你聊得也蠻有緣分的，你也蠻夠意思的，就便宜一點，三十塊錢一包算了。

我知道在這裏買煙，價格肯定貴，就沒有意見，買了兩包紅皖。然後我們又喝了一點，最後我在他辦公室睡著了。第二天醒來我嚇了一跳，不過吃飯的時候，一切平常，沒有人找我談話。

後來我和那獄警也越來越熟悉了，也經常在他那買煙，和他一起喝酒。而我也知道，他們經常在外面偷偷帶香煙進來，賣給監獄的犯人們，能賺不少外快。而那十七塊錢一包的紅皖他們確實賣到四十塊錢一包。

到了放風的時候，我拍了龍明宇一下，然後偷偷地把一包紅皖遞給他，因為我知道這小子煙癮比我還大，這幾天肯定憋得慌，而且每天放風獄警丟得一包紅梅，我們根本一支都沒搶到，都是一群瘋子搶來搶去的，我和龍明宇在旁邊躲避着他們，怕那些瘋子為了搶奪那一盒低廉香煙而傷到我們。

龍明宇看了看周圍，然後把香煙收了起來，他問我是怎麼弄到的？我笑着說保密。他拍了我一下肩膀說，行啊，我還沒弄到你就弄到了，有點門道。然後我倆就在那抽了起來。

至於打火機？我跑過去，向那獄警借的。

說真得抽起來很爽。

不過讓我感到有點愧疚的是，我和龍明宇抽完一支香煙后，黑龍男嘴裏叼了一支煙跑過來，他疑惑地看了我旁邊的龍明宇一眼，然後拿着一支紅梅遞給我，那香煙有點皺，而且黑龍男的臉上也有了抓痕，看來是他搶香煙的時候，被其他獄友弄的。

他說，給你抽吧。

我看了旁邊的龍明宇一眼，又抬頭看了滿懷誠意的黑龍男，嘴裏還留着紅皖的香煙味，有點尷尬道，這是你搶到的，你自己抽吧。

黑龍男硬把紅梅塞給我，然後使勁吸了一口氣，他嘴裏的煙頭髮着亮光，他笑道，你看，我搶了兩根，你一根，我一根，正好，好久沒抽煙了，你抽一口，肯定爽。不過，你旁邊的朋友就沒有了，不好意思啊。

龍明宇笑着說，沒事。

我不好拒絕，只好接住，用黑龍男的香煙頭點燃，抽了一口，我就咳嗽了，真得很不好抽。但我還是抽完了。

說實話，自己買煙沒給黑龍男抽，我確實感到彆扭，有點難堪。

但我最後還是沒給他抽。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大概每個人都是自私的吧。

不過，我卻經常去監獄小超市買零食給他吃。

親媽也來看過我幾次，我不知道每次是她先看我還是先看龍明宇的，我沒問。

她每次來，首先都是噓寒問暖的，問我在裏面怎麼樣？缺什麼東西？要不要她給我買什麼東西？錢夠不夠用？

我每次都會回答，還好...不缺..不要...夠用。坑場腸血。

然後聊了一會兒，親媽告訴我她找人走關係的情況，她說今天去了王局長家送了些禮品，明天找下李局長看看，然後準備再去張法官家走走。她告訴我，放心點，沒多大事的，不會在裏面待多久。

兩個星期過去了，一天早上，我剛起來，就被獄警叫過去，然後他跟我說要開庭了。我一聽愣住了，然後我被戴上手銬，被兩個獄警押着，帶上了警車。車子在法院門口停着。我被押進法院。

在法院被兩個高大的法警押着，等候了近一個小時后，我才被押進去，站在被告台上，我回頭看了下，看見我爸后媽還有親媽都在後面坐着，我也看見了小倩，她也看着我。

我倆就這樣默默對視着。

結果半個小時的討論后，一錘定音，法官說我是防衛過當，過失殺人判了四年，我聽着心裏一抖，雙腿有點軟，有點嚇尿的感覺。

四年啊！人生有多少四年？難道我四年都在那監獄裏度過。

我有點嚇懵了，我不敢相信。

直到法警把我帶走，我才渾渾噩噩地醒過來。

回到看守所，我那一整天都沒吃飯，無精打採的。

第二天親媽來看我，我看着她沒有出聲。她說讓我上訴。

我說上訴有用嗎？

親媽點了點頭說有用。

於是我就上訴了。

而且親媽還告訴我，龍明宇也宣判了，因為非法持槍罪，被判了一年零兩個月。

呵呵，一年零兩個月。比我那四年少多了。

我的心裏竟然生起了深深的嫉妒。

上訴后，又開庭了。

還是那個法院，還是那個法官，我爸后媽、親媽還有小倩仍坐在後面。

結果我被判了一年零六個月。

少了整整兩年六個月。

我聽着有種欣喜若狂的感覺，我回頭看着親媽，她看着我笑，我知道肯定是她找關係的。

再後來我回到了看守所，然後我一直本本分分地待在裏面，遵守規定。

春節的時候，我沒有在家過，我和一堆獄友還有一些獄警在監獄裏過。

那幾天我們沒有工作，整個監獄裏都是春節的喜慶氣氛。

除夕的夜晚，我們吃得是餃子，韭菜豬肉餡的，因為都是大老爺們包得，所以餃子面相很難看。

不過我們還是吃得很高興。

吃完餃子后，我們就一起看春節聯歡晚會，然後一起唄趙本山的相聲逗樂，我們笑了。

猶豫監獄裏是不許放煙火的，所以心裏總感覺缺少了什麼。不過看電視的時候，總能聽見外面有煙花炮竹的聲音，我腦海里補充着一個個小孩子，扎着馬尾辮，拿着小煙花，在街道上邊跳邊跑的情景。抬起頭，我看着窗外，一個煙火在空中閃亮綻放，很美、很亮、很好看...

我思緒萬千...

初一的時候，監獄長把看守所里的獄友全部集合起來，他首先說祝我們春節快樂讓我們在監獄裏好好反省，重新改造，重新做人。然後就是我們獄友才藝展示的時間了。

其實就是讓我們自娛自樂，圖個開心。

我表演的是結他彈唱，結他是那個獄警幫我好不容易借來的，雖然彈得不是很順手。我彈唱的是王傑的《回家》，彈唱完后，我發現我的聲音有點哽咽，台下有不少獄友抹着眼淚，他們哭了。監獄長看着我說道，大過年的唱這個幹嘛，弄得氣氛死氣沉沉的。不過，他說話的時候，我感覺他的聲音也有一點不對勁。

因為其實獄警和監獄長和我們都一樣，他們過年也不能回家。

雖然監獄長抱怨了我幾句，但所有節目表演完了后，有一個評選活動，我得了第二名。

第一名是個拉二胡的，拉得真得很好聽。

他結束后，我自動站起來為他鼓掌一分鐘。

由於我在裏面積極表現，所有我被減了兩次刑，一次是三個月，一次是四個月。

所以我在監獄裏只待了九個月。

我感覺這也許也是親媽的功勞，不然我不會減刑這麼快。

而小露早就生了，是個女兒。這個消息是后媽告訴我的，后媽還塞給我一個紅雞蛋吃。

我興奮地吃完了。

那天晚上我高興地沒睡着，我當爸爸了，我有女兒了，我在想我出去的時候該給我女兒買什麼禮物。

於是我想了一晚上。

我出獄的時候，已經是夏末了，我穿着一件灰色的T恤衫走出來的。而龍明宇比我提前出來。

走出鐵門的時候，我感覺我頭頂上的太陽很亮，我渾身都輕鬆。

我爸后媽、親媽龍明宇還有小露抱着我七個多月的女兒站在門口等着我。

我走到小露面前，我看着我女兒，她在笑，她在張開，雖然她只有兩顆小牙齒。她眼睛像小露，鼻子像我。

就在我伸手抱住她的時候，我突然感覺有人在看我，我下意識地回頭看去，我看到的是一個背影，是一個默默轉身就走的女人背影。

我知道她是小倩。

但我沒有去追。

因為小露就在我旁邊，我懷裏還抱住我的女兒。

回去的時候，我總是有意無意地詢問別人小倩的下落，卻總得不到答案，我也一直沒和她碰面。但我知道，小倩就在C市，她沒有離去，我感覺有時她在背後默默地注視着我。

回去后，我找到親媽，我說辭職，親媽愣住了，她問我為什麼？我說想出去自己找個工作，憑自己的本事掙錢養活家人。親媽看着我點了點頭，她同意了。

然後第二天龍明宇找到了我，他也是問我為什麼要辭職，在那裏幹得不開心，還是聽到什麼流言蜚語？我說我只想證明我自己而已。龍明宇聽着蹲在地上，沒說話。

於是，我扶着龍明宇，兩個人，他把煙點上了，說，也是，你也挺大的了，都是當爸爸的人了，也是到自己闖蕩的時候了，不過，別被人騙得連褲頭都沒了啊！我無語。然後他說，你想過你的以後嗎？我點了點頭說說想過，我告訴他過幾天我就參加招聘會去，找個公司先實習着，然後慢慢發展，然後好的話，再弄些資金自己單幹。龍明宇說，我不是指這個，我說的是你和小倩的事情。我立刻下意識地問你見過小倩？龍明宇點了點頭說見過。我問她現在在哪？龍明宇不說，他沒告訴我。突然，我覺得有點煩躁。然後，龍明宇和我說的什麼，我都聽不進去了……

後來，幾天後，我去參加招聘會。那個時候，是C市舉辦的最大的一次招聘會。我沒開車，是打的去的，去的時候，推開門一看，天人山人海，不只是C市幾所高校的學生，甚至省內的其他幾個城市以及鄰省、南京一些的畢業生很多也過來了。那場景，我相信參加過的兄弟姐們都不會忘記。每個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手中那些設計精美的A4紙上。有的簡歷厚厚的好幾頁，甚至封面什麼的一應俱全，還帶人生格言的，有的乾脆就簡單的一張紙，但是清晰明了，也不錯。上下兩層的展廳，大大小小的企業N多，剛進去時，我不禁，感嘆這麼多公司，這麼多就業崗位，誰說大學生就業壓力大，這不機會也挺多的嗎？不過我還不是大學生，還是有案底的人，我心裏很忐忑，不敢太奢望。可是越往裏走，我的心越涼，像所謂的C市的那些大公司，通用、萬華、斗山、富士康之類的，展台前面的人，里三層外三層，擠得頭破血流，這些公司的HR人員一個個恨不得和章魚一樣多長几只手，忙的滿頭大汗，一些小公司，名不見經傳的，展台前面幾乎門可羅雀，連上去問的都沒有。

看着大家那爭先恐後、咬牙切齒的樣子，我忽然很厭惡，感覺自己好像遊離在這些同學之外了。後來，我還是把自己那幾份簡歷投給了幾個小公司，因為我也沒打算干多久，只不過想先鍛煉鍛煉，然後當個跳板罷了，畢竟我只是想證明我自己而已。然後，就是面試，等通知。

再然後我竟然被一家小公司錄用了，這讓我有點始料不及，很高興。

當天晚上，我和小露請個假，出去玩一趟，小露哄着女兒睡覺，點了點頭。

自從有了女兒后，我就變得氣管炎了。

不過，女兒很乖，很少哭鬧，我感到很幸福。

晚上，為了慶祝我找到工作，我把阿超東子大飛還有龍明宇都喊了出去了，一起去酒吧喝酒，玩鬧。

東子說我終於有出息了。

我說當然，以後我自己也要開公司。

東子朝我豎了根大拇指，牛！

事後，有一天我無意中聽見錄取我那家公司的老總電話，我才知道，原來我親媽和老總是認識的。

呵呵，我還是個無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