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煙雨(03)
煙雨(03)
阮軟這天回家,把今天白天發生的事情告訴段懷了,一通牢騷,當然,她省略了前幾天和文芳一起碰瓷敲詐人家的事。這樣下來,白小樓被她描述成了一個不懷好意、十惡不赦的大壞蛋了。
段懷知道阮軟的尿性,當然沒那麼容易相信了,他狐疑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轉。
阮軟心虛,大着聲音壯膽:“怎麼你不信嗎?”
“你說的是實話嗎?”
“當然!”生怕他不信,她眼睛睜得老大。
段懷說:“怎麼看都只有你欺負別人的份。”
“你這什麼話啊?那傢伙都到我畫舫來了,畫畫的時候盯着我,吃飯還盯着我,你說他圖啥呀?”
段懷終於有些緊張了:“他吃飯的時候都盯着你?”
“是啊。”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看看。”
阮軟說好啊。後半夜睡着的時候,她像條八爪魚一樣纏在他身上,還說夢話。把她的手扒拉下去,過一會兒又纏上來。段懷心裏想:這女人真不是一般的麻煩啊!根本就沒有以前可愛。不過想想以前,她有時候也挺好的,比如聽話啦,不會再把他當小孩啦……
關於她說的那個神秘的年輕人,他有種不好的預感,該不會是……一會兒覺得自己杞人憂天了,怎麼會是那個人?他們都離開九龍山逃到這裏來了,那個人怎麼會知道他們在這裏。
但是他不明白,這世上的事,有時候就是這麼巧。
第二天,他騎腳踏車帶阮軟去畫舫,她路上就不消停,一手摟着他的腰,一手在空中揮舞,兩隻腳還亂蹬。他威脅她手,再亂動就把你丟下去。
阮軟知道他才不敢呢,一點威懾力都沒有,繼續張牙舞爪,結果在路口撞上了一個女孩。對方不是省油的燈,賠了錢又被狠狠罵了半個多小時才放人。
腳踏車也壞了,他們只好步行去畫舫。
阮軟也知道自己闖禍了,一直拉着他的衣角:“對不起啊。”
不理她!
他自顧自推自己的腳踏車。
“對不起啊,我以後不這樣了,小懷你別不理我啊!”
他們就這樣一個說一個沉默地到了畫舫,今日畫舫的女生足足多了一倍,新報名的有13個,文芳在櫃枱上收錢收地手軟。過一會兒又有電話打進來,文芳扯着嗓門說:“……是啊是啊,不過我們這兒已經滿了……是嗎?多出一倍價錢?沒問題沒問題……”
阮軟鄙夷地看着她,看到她放下電話轉過身。
“軟軟,我們發財了!”文芳抱住她一通親,這才看到她身邊的段懷,訕訕道,“小懷也在啊。”
段懷說:“還沒說哪兒發財了呢?我們軟軟,我不奢望她賺大錢,別闖禍就行了。”他摟住阮軟的肩膀,笑着說。
文芳在心裏腹誹:還“你家軟軟”?惡不噁心,這傢伙比你大十歲呢!倒過來吧!
嘴上說:“那當然,有我在,怎麼可能讓阮軟闖禍?”
阮軟說:“合著你們一起編排我是吧?”
畫室那邊的女士圍着人過來了,段懷問文芳那是誰啊?目光想穿透接踵的人群望過去,但是,顯然他太小看女生對於美男的熱情。
文芳說那是新來的學生。
段懷嘖嘖表示同情,這讓他想起自己初高中時候的遭遇。文芳像是想起什麼,對他說:“你快走吧,趁着這幫如狼似虎的女人沒看到你之前。我怎麼忘了,你站這裏也是個人性的吸引器啊。”
什麼叫人形的吸引器啊?
段懷心裏不滿,但也不敢太拿捏,囑咐阮軟幾句就出門了。那廂小樓突出重圍到她身邊了:“報道!老師,今天學什麼?”
阮軟沒好氣的:“去去去,自己練習,基礎還沒打好,就想一步登天啊?”
小樓和一幫女生離開了,練習去。
這個下午過得非常快,窗外烏雲密佈,眼看快下雨了,來這裏上學的女生離家都不太遠,阮軟告訴她們讓她們先回去,免得一會兒下大了不好走。
女生一個個說老師再見,開開心心走了,只剩下小樓在收拾畫具。
“你放着吧,明天會有人來整理。”阮軟四下一看,哪裏還有文芳的影子,“該死的,這傢伙,每次都自己先溜。讓我怎麼回去嘛?”她想打電話給段懷,讓他來接她,又想起他的腳踏車今天早上壞了。
左右為難。
白小樓收拾好畫具過來:“走吧,我送你。”
阮軟在原地沒動,看着他。
小樓說:“青陽路?順路嘛。”
阮軟想他怎麼知道她住哪兒的?該死的,這貨不是暗地裏跟蹤她吧?太可怕了。這樣想腳就像沾了牛皮糖一樣在原地動不了,小樓看她的臉色就知道她想哪兒去了:“我聽文芳老師無意間說過的。你想哪兒了,阮老師?”
阮軟自覺丟臉,沒再說話。
汽車還是那天那輛,線條流暢,馬力十足,是好車。窗外細雨如織,她在車內也做不安穩,心裏默默數着綿羊,都數到第100隻了,家還沒到。
今天的路怎麼就這麼長呢?該死的,這貨不會繞遠路吧?
“你嘀嘀咕咕的說什麼呢?”小樓在駕駛座上說。
“沒啊。”
終於到家,阮軟在車上長出一口氣,急急忙忙開保險。也不知道是她心急了還是怎麼的,居然怎麼都打不開。
“我看看。”小樓一翻身就罩在她上面了,他的眼睛黑漆漆的,一直盯着她,手在下面摩挲,不慎碰到她的手。阮軟叫了一聲,她笑着說抱歉,然後摸到她的大腿,嘴唇貼到她的臉頰上。
一瞬間,她的臉急劇升溫,等保險終於開的那一瞬間,一拳頭把他的臉打偏。
“流氓!”三步兩步跳下車,一腳踹上門。
小樓捂着臉微笑,看着她氣急敗壞走遠的背影,心裏又酸又甜。
記不起來也挺好的,至少她忘了曾經的那些齟齬。但是,眼前的這個,是不是太可愛了點啊?這兩年她是怎麼過的?
阮軟回到家,小懷給她做飯吃。
端着最後一盤菜出來,就看到她一手一根筷子在敲桌面:“餓死了!”
“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
“下雨!”阮軟說,“我可是最後一個走的!”
段懷笑:“真的?”
“當然!”她說,“你不知道啊,那個傢伙想占我便宜,就是之前和你說過的那個很壞很壞的混蛋。”她把路上的事情一通添油加醋和他說了,段懷擰着眉,“真有這種人?”
“是啊,你要幫我教訓他!”
“好吧,明天我陪你去上課。”
“最好打的他半身不遂!”
“吃飯。”
“好好好。”阮軟不說了,低頭扒自己的飯,一邊琢磨着怎麼惡整那個叫小樓的傢伙呢。要是能把他趕出去最好了,可是人家交了學費,總不能無緣無故趕人吧?
一晚上她都在想這件事,第二天心裏終於有了定計。
那幾天小樓照例到畫舫,一切都風平浪靜,阮軟好像放棄了和他過不去的想法,他有點兒寂寞。但是他知道沒這麼簡單,她作畫的時候眼睛滴溜溜在他身上轉,明眼人都知道心懷不軌了。
他想,她可能醞釀著“更大的陰謀”。
翹首以盼。
那個禮拜末,終於等到了。事情起源於下午兩點,她把他單獨叫到畫室外面的長廊,清咳了兩聲對他說:“老師我想了很久,決定對你進行一次考核。”
“考核?”
“是這樣的,其他的同學比里入學早,已經有了基礎,但不不同,你雖然基礎還算過得去,但是靈感拓取方面還相差甚遠。”
“我只聽說過這是天分。”
“天才是百分之一的靈感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你要虛心。”她說教起來還似模似樣的,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勝任“人民教師”和“神棍”的雙重職業。
小樓點頭,虔誠地看着她:“老師想怎麼考核我?”
她清了清嗓子:“這樣吧,就讓你去閣樓里呆一下,一個小時后,我就來看你了。”
“只是這樣?”
“你可不要小看,這可不是個特殊的閣樓。”
“還有什麼典故?”
“你去了我就告訴你了。放心,我不會害你的,只是幫你開拓腦域,拓取靈感。”她覺得自己說得頭頭是道,笑起來,想拍拍他的肩膀,但是丈量了二者的身高差后決定放棄這個打算。
小樓跟着她穿過長廊,繞到畫室后的一片竹林里。
水巷后是一帶遠山,這片竹林就在山麓下。阮軟以前來過幾次,偷偷來挖過竹筍,自然熟路。很快就帶他到竹林深處的荒園,她指着面前一棟二層的四方竹樓對他說:“上去吧。”
“你不上去嗎?”
阮軟看他一眼:“說你沒有慧根你還不信,我當然也會上去了,不過是在你之後,我要好好的考驗你。”
小樓心裏笑,不過沒有說出去,沿着脆弱的樓梯一步一步上去。
木質的樓梯,年久失修,踩上“嘎吱嘎吱”作響。
他進門后,她在外面把門鎖上了,拍拍門板說:“你別怕啊,我只是‘考驗’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