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接下來這幾日,王妃就開始了猛烈的害喜,整天吃多少吐多少,虛弱地連床都下不了,才沒幾天,王妃就瘦了一圈,把他們可急壞了。

到現在他們才發現,原來自家的王妃脾氣如此倔強,即使躺在床上一絲力氣都沒有,還下令不許請御醫,不許通知王爺。

王爺不在府,王妃最大,他們就算向天借膽,也不敢違抗主子的命令,於是這件事就這樣被隱着,下人們束手無策,連一向最有辦法的關大人,這次都終日深鎖濃眉,哀聲嘆氣的。

與京城到處洋溢的喜樂氣氛相比,他們輔政王府倒是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之中。

而比起下人們的擔心,顧遙夜同樣心情低落,她作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懷了他的孩子,也是,都怪自己太傻,怎麼會以為與他日夜交歡,會不留下後遺症的呢?

怪誰呢?怪娘親早逝,讓她對這些閨房之事不了解,以致於弄出人命來?還是怪他太過縱慾,苦果卻留給她嘗?其實她能怪誰?最該怪的那個不就是她自己?

不注意、不預防,一直到東窗事發,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竟然到了三個月才發現有了身孕,她實在是遲鈍到離譜。

誰讓她之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愁緒里,根本就沒有心情去注意癸水有沒有來?粗心大意,才會釀成大禍!

從一知道自己懷孕,她的心情就複雜得筆墨難以形容,她與他的糾纏,已經鬧得不可收拾的地步,兩人都痛苦,何必還要生出孩子來禍及下一代?可是她卻懷了龍庭澹的孩子,上天似乎嫌她不夠痛苦,還要再丟一個難題給她。

在脆弱的一瞬間,她想過不要胎兒,甚至還單獨詢問過御醫,不過御醫一聽她的話就嚇得臉色都變了,也是,試問這世上有誰那麼好膽,敢打掉輔政王爺的孩子?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他真的敢開藥給她,她又真的敢喝嗎?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對於這個孩子的到來,太過突然,讓她方寸大亂,軟硬兼施、威逼利誘,方法用盡才讓御醫勉強答應暫時為她保守懷孕的消息,就匆匆走了,暫時保守?望了望自己已經微突的小腹,想要保守秘密又能保多久?再過段日子,她的肚子誰都瞞不了。

再加上御醫還諄諄告誡說,她的胎兒已經大了,如果強行喝下打胎葯,最後只怕是一屍兩命,她死不要緊,可是龍庭澹曾經警告過她,如果有一日她死了,那麼陪葬的人,只怕讓她連死都不能瞑目。

一旦龍庭澹知道她為了不要他的孩子而死的話,那麼他的怒氣,她連想像都覺得可怕。禍及自己最親的人,這條路怎麼也行不通,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條條都是死路,讓她心煩又意亂。

在這種千迴百轉的心思之下,她肚裏的孩子彷佛感應到娘親曾想過不要他,也開始造反起來,明明不知道懷孕之前,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結果從知曉那天開始,她就陷入地獄之中,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吐。

一整天下來,唯一的任務即是吐,吃也吐、不吃也吐,吐得肝腸寸斷,欲死不能,只是想過不要他,那麼一絲絲的念頭,結果寶寶先教訓起母親來了。現在她已經動都不想動,整天躺在床上,連想這個孩子的感覺的力氣都沒有了。

每每嘔吐之後,她對那個只顧自己快樂的男人就有滿心的抱怨與不滿,為什麼?為什麼男人不用承擔後果,苦果全要由女人來嘗?他大爺興頭滿足了,拍拍屁股走人,卻留她在家日夜被折磨。

這世上,還有天理所在嗎?為什麼?為什麼她要這般可憐?

“嗚……過份,實在太過份了。”想着想着,不禁淚從中來,他竟然說不見就不見,從那晚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將她搞得這麼悲慘之後,就帶兵走人。

拿着潔白的帕子擦着自己的淚水,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怎麼了,只要一想到那晚他絕然而去,傷心與心痛的感覺揪得她喘不過氣來。後來他就在走了,不想見她,果然真的見不到了,他現在是不是對她還是感到非常生氣?

不然為什麼會一點消息都沒有?不見就不見,當她很想見他嗎?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會情緒這般紊亂,她咬着唇,想要忍住眼裏的酸意,可是……

淚水還是像斷線的珠子,簌簌地往下掉,嘴裏含糊地咒罵著那個弄得她心頭大亂的該死的男人。她當初只是氣極了才會罵他的,又不是故意的,為什麼一定要小心眼地記恨她?他是不是其實已經玩膩她了,所以才藉故走開的?

就說男人不應該相信的,她竟然還傻到對他說過的每一句愛語都銘記在心。

青衣與綠羅兩人相視無言,會哭會罵,這是王妃最大的改變。

自從王爺帶兵出征之後,王妃很明顯比以前還要安靜,以前一天到晚,好歹還會應她們一兩聲,現在連着好幾天,都難聽見王妃出一句聲,而且嘆氣的次數也多過好幾倍,如果不是深秋過了,她們真的會以為庭前的落葉都是被王妃嘆掉的。

王妃是不是在思念王爺?有好幾次她們都看見王妃望着王爺的衣裳發獃,那種認真連她們的叫喚都聽不到,可是王妃不是很討厭王爺的嗎?

王爺走的那晚,他們房裏傳來的爭吵與打砸聲,她們在院外都聽得一清二楚,可見王妃與王爺的感情肯定不好,那麼王爺出征了,王妃應該會開心起來。可是事實好像又不是這樣,王妃明顯比往前抑鬱好多,對什麼都提不起勁來,東西也吃不多,笑也不笑一下,到現在更糟糕,發現懷孕之後,王妃的情緒就一直處於失控之中,竟然流眼淚。

說來真是慚愧,之前她們還一直以為王妃是一個沒有情緒的人,甚至可能連眼淚都不會流,結果這次讓她們見識到了。王妃一天除了吐,就是哭,一邊哭還一邊低低咒罵,有時情緒太過失控,還會摔東西,好多次,王爺的衣裳被王妃丟得到處都是,上面還有被踩的痕迹,看來這次王妃的怒氣不小,王爺回來,可要小心了。

時間就在這種失控的情況下又往前推進了大半個月,臨近年關,府里上上下下都忙碌起來,宮裏賜下的無數珍寶要一一點清入庫,百官的賀歲禮物也源源不斷送進王府,往徐總管忙得不可開交。

今日更是有一箱特殊的東西遞上王府,讓徐總管連忙丟下一堆要忙的事情,親自帶上旭日軒。

“王妃萬福。”深深地行了個問安禮。

“起身吧。”難得今日在晨吐之後,身體稍稍感覺舒服了些,讓青衣撫着她到窗邊坐坐,看看那許久沒見的景緻,她的心情也在陰霾之後放晴了些。

“謝王妃。”站直身子后,吩咐下人將箱子抬入房內。

“徐總管,這是什麼?”望着那大大的箱子,不由輕皺眉兒。

“回王妃,這是顧老太爺派人送里的,剛剛送到。”他就是希望王妃看到親人的禮物,可以舒展郁眉,開心起來,這樣他們未來的小王爺也可以高興些,不再鬧脾氣。

“爺爺?”她驚喜地站了起來,卻因為突然起身頭暈了下,青衣連忙扶住她,“王妃小心點。”

“行了。”一等那種暈旋的感覺過去,她立刻推開青衣的手,上前想要打開木箱。

徐總管連忙掀開木箱,開玩笑,這隻箱子這麼沉,要是砸到王妃的手,他罪過可就大了。

“有勞。”輕輕道謝之後,顧遙夜蹲下身子,望着箱內的東西,感覺到熟悉的酸意又湧上眼睛,好討厭,她最近變得好愛哭。

用力地眨了眨眼,吞回淚意,手指撫過箱裏的東西,這都是娘親的遺物,有娘親最愛的發簪、手鐲、衣物之類,上次爺爺來參加婚禮時就說了,本想跟嫁妝一塊兒帶給她,但怕沖了喜事。

今天爺爺送過來了,還是爺爺最明白她的心情,知道她最捨不得的,就是以前視若珍寶的娘親的遺物。

“王妃,老太爺還送了封信過來。”恭敬地將信件遞上。

顧遙夜接了過來,望着那熟悉的筆跡,淚盈於睫,攤開看了,字字充滿着爺爺對她的關心與愛護,告訴她家裏一切安好,爺爺身體很好,茶葉庄也有君眉打理,她能幹得很,打理得有聲有色,讓他可以在家裏享清福。

信的後面,除了提醒她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外,還說箱子裏有一隻盒子,是爺爺送給她的生辰禮物。

是了,十二月二十,也就是三日後,正是她二十歲的生辰。原來時間過得如此之快,一眨眼,一年的時間又過去了。

放下信紙,找奧爺爺所說的小盒子,打開來,看到一隻通體碧綠的玉鐲,翠綠得沒有一絲的雜色,最為奇特的就是鐲體裏面有着一朵又一朵天然形成的蓮花,漂亮精緻,一看就知道價值連城。

“王妃,這隻鐲子好漂亮。”綠羅開心地讚歎道。

顧遙夜戴上鐲子,讓它在她潔白如瑩的腕上燦然生輝,柔柔地朝徐總管一笑,“有勞徐總管。”

“王妃太過客氣了。”躬身回禮,“那我就先下去忙了。”雖然與這個深居簡出的王妃平日裏接觸不多,不過她對下人一向都是溫柔有禮,讓他頗有好印象,而且如今王妃又懷了小王爺,讓他對她更是愛護有加。

“好。”

等徐總管走後,青衣連忙說道:“王妃,讓我將這木箱收進柜子裏,等你精神好些,再慢慢整理吧。”

輕輕地點頭,慢慢走到窗邊坐下,只是這樣一段路,就讓她有些微喘,如果不是體力實在不行,她一定會立刻整理娘親的東西,可是如今的身體不由得她逞強。

使了個眼色給綠羅,兩人合力抬起那沉重的木箱,放到外室那個木櫃之中。原本這隻箱子對兩個女孩家而言算是重了些,不過青衣與綠羅曾經學過些拳腳功夫,這點重量對於她們來說不是問題,這也是當初龍庭澹挑選她們兩個伺候顧遙夜的原因,可以保護她。

顧遙夜在窗邊的靠椅上坐下,望向窗外,滿園的桂樹已經過了花期,只剩下綠葉兒掛在枝頭,幾顆高大的樹木也是落葉紛紛,呈現出冷凍的蕭瑟。

再看看窗台上開得正美的水仙,優雅高傲地綻放,靜靜地吐露着芬芳,嫩黃的花蕊既美又艷,時間原來可以過得這麼快,生辰眨眼間就過了,這是她第一次沒有爺爺在身旁的生辰,孤寂的感覺如同濃雲般籠罩着她。

忽然胃裏又是一陣翻攪,她捂住唇,乾嘔幾聲,眼明手快的綠羅連忙捧來銅盆兒,時間剛剛好,今晨在勉強吃下去的一盅椰汁燉官燕,又這麼浪費掉了。

十二月二十日這天,她沒有告訴任何人是自己的生辰,安靜地用過晚膳后,就將青衣與綠羅遣退下去,她們還捨不得走,一直擔心她的身體。

“我沒事,今天一天都好好的。”與肚裏寶寶相處久了,似乎摸到一點他的脾性了,寶寶對她的情緒反應非常靈敏,如果她一激動一憂愁,他就跟着造反;相反地,如果她努力保持平靜的心情,寶寶也會乖乖地待在肚子裏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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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難寵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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