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皇子遇刺(二)
幾人一踏入屋內,便見到了斜躺在榻上的蕭墨琤,裴岩立即下跪道:“殿下,讓您受傷受驚,老夫罪無可恕。”微顫的聲音儘是透着蒼老與疲憊。
裴岩拜倒在地,不敢抬頭看九皇子,然而讓他意外的是,上頭傳來的卻是一個溫和而帶着些虛弱的聲音:“太傅言重了,誰也不想如此。”臉色蒼白的蕭墨琤強忍痛楚道,
說罷,本溫和的語氣隨即帶着一絲凌厲:“聽說刺客逃走了?”
言下之意是這麼多高手在場,居然讓差點要了他命的刺客逃之夭夭?
裴岩心下一緊,這是眼下最為頭疼的事,他望了望蕭墨琤有些冷漠的神色,鎮了鎮心神,拱手回道:“請殿下安心養傷,老夫一定抓到刺客。此等膽大妄為之徒,必定除之而後快!”
蕭墨琤冷哼了一聲,雪白的臉上掛着慵懶的神態,並未理會裴岩便偏頭躺了下去。
眾星捧月的皇子殿下平白無故被人刺了一劍,沒發火已經很仁慈了。
裴岩見狀只得輕聲吩咐侍女好生服侍,自己則帶着眾人退了出來。
隨後他安排家兵加緊防衛,遣散眾人先去休息。唯獨沐簫和臨走時,被裴岩叫住了,
“簫和,你對今晚的事有何看法?”
沐簫和冷冷一笑,分析道:“太傅,恕簫和直言,這刺客恐怕不好找,他武藝高強,些許早已逃走,就算還在府內,如今府中上上下下近千人,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能找到活人。”
裴岩長嘆了一聲,卻是苦笑不已,這些他自然早也想到了,只是裴芾那邊為了掩人耳目卻也不得不查。
沐簫和見他不吭聲,接着道:“簫和一直有些疑問,其一,刺客武功之高難以想像,無陵的武功我是知道的,可這刺客武功在無陵和郁霄公子聯手之下還能逃走,我就不得不汗顏了,實在不知刺客是什麼來路?其二,到底是什麼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敢在太傅府內刺殺九皇子呢?”
裴岩忽的一記凌厲的目光掃向沐簫和,他哪裏不知道沐簫和的言下之意,這遠遠不是一件普通的刺殺事件,這涉及朝中大勢和國儲之爭,也涉及到世家大族的安危,想必平靜了幾十年的大桓朝堂恐怕又要熱鬧起來了……
想罷,裴岩連連搖頭,想不到自己半身入土,如今還趟了一檔子渾水,竟是頭痛不已。
沐簫和看了看裴岩暗沉的臉色,也知其困擾非凡,遂只得安慰道:“太傅也無須太擔心,該來的總會來,事情總有水落石出之日,太傅戎馬一生,胸懷坦蕩,不需為背後的小人作為而憂心。”
裴岩靜默了片刻,最後點點頭道:“說得也是,正因為太複雜所以反而要看得簡單些,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好,那簫和先行告退!”沐簫和溫雅施了一禮,從容地退了出去。
裴岩望着他淡然瀟洒的身影,心中不禁連連感嘆,方在簫和的幾句話都說到他的心坎上了,這孩子真的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沐簫和回到自己的“聽泉閣”后,嘴角卻是忍不住浮起了一絲輕笑,他真要為這幕後之人大讚一聲好,能出動武藝如此高強的殺手夜襲九皇子,還能在眾目睽睽之下逃之夭夭,給眾人丟下個大包袱,此番謀划不但大膽且周密,不得不讓人佩服今晚的佈局之人了。而且,更重要的是,今夜這一舉動,攪動了平靜多年的大桓朝局,然而風雲詭動,誰主沉浮呢?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然而裴岩也不敢包,遂九皇子遇刺的消息也連夜送往京中。
與此同時,城外一偏僻的小茅屋內,一個女子正蹲着給倚靠在牆邊的黑衣男子清理傷口。
“好在傷口無毒。”
“有毒又能奈我何?”
“你怎麼拖延了那麼久?是不是又樂着打鬥了?”女子嗔怒,看着他倚在牆邊強忍痛楚,聲音也溫柔了許多
“本想迅速脫身的,難得一次遇到那麼多高手,何不痛快一戰!更何況我也想試試明鏡山莊的內功境界和劍眉山莊的精湛劍術。”男子看了下受傷的手臂,毫不在意地笑道。
女子白了他一眼:“那你現在受教了吧!”
“郁霄內功渾厚、基礎紮實,倒是有大家風範,而無陵雖只是習劍,卻也是個劍術奇才。”男子仰着頭,認真評價道,然而他在評價對手時渾然忘了自己在他二人夾攻下成功逃脫,以及他留給在場江湖人士的膽戰心驚。
“岳華,你下次可不能這麼疏忽了,不然一定會被閣主和主事罵的,幸好你逃出來了,不然壞了閣主的大事,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女子已經包紮好傷口,邊整理好衣裳邊說道。
“翾飛,你放心,咱們主子向來有多手準備,以保萬無一失,我是壞不了事的,當然,我也絕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因為他知道,一旦需要啟動第二套方案時,說明他將不會被再次任用了。
“對了,翾飛,裴府那邊的人已經都妥當了吧?”他可不想因為自己戀戰而露出什麼馬腳,到時候傳到閣主那裏可就麻煩了。
“放心吧,一切妥當,已經有人在渡口接應我們,我們回去吧!”翾飛邊說邊攙扶着岳華走了出去。隨即她隨手往後丟了一件東西,茅屋瞬間燃燒起來,焚滅了一切行跡。
次日,整個夏口城都知曉九皇子在裴太傅壽宴中遇刺的消息,此事一時成了大街小巷熱議的話題。這不,大街上的客棧里就人聲鼎沸,議論開來。
“你說,何人膽子這麼大?敢在裴府傷人,何況傷的還是尊貴的皇子殿下。”
“是啊,聽說刺客還逃了,這裴府可惹上**煩了。”
“誰說不是呢,按我說啊,九皇子聖眷正濃,也許有人看不過去了呢”一個男子低聲說道。
“雖然當今太子是嫡長子,聽聞太子殿下並不得聖心呢?”
“那也不能說就是太子做的呀,太子本已位居東宮,他這麼做不是給自己找麻煩么,再說了太子殿下的太子妃是裴相的女兒,他又怎麼會在自家人府上做出行刺之事呢。”
“說的也是,我看哪,九皇子是蘇太保的外孫,而張氏與蘇氏同掌三吳財富,聽說一直不合呢,六皇子母家為張氏,沒準是六皇子派人刺殺他也可能呢。”
“是啊,六皇子之妃為袁大將軍的女兒,有袁氏的軍權和張氏的財富做後盾,六皇子是除了太子之外最有力的皇位爭奪者呢!”
“不過,話說回來,六皇子又不笨,誰會做這種明擺着‘自己是兇手’的事呢,有的時候越可能是他往往越不是他呢!”
“也對,何況當今陛下還有皇七子、皇八子呢,誰又說得清楚呢!”
眼下,大家討論來討論去,也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
比之這邊在討論到底是誰派人刺殺九皇子一事,另外一席人卻在討論那個刺客武功如何如何之高,在場的武林各派高手都沒能把他抓住云云。
此次裴太傅七十壽宴比預想的更讓夏口乃至京城轟動,也給平民百姓們帶來了不少飯後談資。
一整日下來,裴芾通過仔細盤查已經放出大部分人群,江湖人士也大都散去,如今留在裴府的也只是幾家士族子弟。
然而眼下最憤憤不平的自然是與九皇子一道而來的蘇譚,誰都知道這次刺殺也是衝著蘇家而來,且家中長輩早就吩咐過他,要他一定看好蕭墨琤,如今墨琤重傷在榻,他又以何臉面去面對家族長輩呢。一想起自己的爺爺蘇太保疼九皇子疼得要命,蘇譚就滿頭黑線。
“太傅,如今刺客沒找着,人倒是都放走了,此事如何向聖上及殿下交代呀?”蘇譚甩了甩袖,稍帶怒意道。
“蘇公子,所有出府之人都經過檢查,卻無右臂受傷之人,那刺客的功夫你也看到了,也許早已逃走,沒有人比老夫更想抓住他,敢在裴府行刺九皇子,不僅是褻瀆皇威,也是藐視我裴岩,老夫定會給聖上一個交代。”裴岩雖聲帶疲憊但也堅定有力。
蘇譚扭了扭頭,不再出聲,畢竟裴岩說得合情合理。
“此事一定要查但也難查,如今刺客不見蹤影,事情毫無頭緒,唯有從源頭着手,想想什麼人會行刺九皇子,究竟意欲何為?”接話的是謝廷林,顯然聰明的謝廷林故意將大家閉口不談的顧慮問了出來。
話音一落,廳中之人臉色數變,本是最忌諱的問題如今被堂而皇之的說出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簫和嘴角一揚,此事幾乎與謝家毫無關聯,心想也就謝廷林敢說這樣的話,
眾人聞言均是尷尬地沉默着,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牽連,因而不好接話,唯獨沐簫和說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把殿下的傷養好,不能再出任何差錯。”
眾人聞言均是點了點頭,紛紛讚賞沐簫和的公允之言。
這時,一抹鮮紅的身影跑了進來,吸引了眾人的目光,裴蘭英嬌滴滴地快步進來,拉着裴岩的手道:“阿翁,殿下傷口雖不再流血,卻一直不見結疤,如今大夫們都素手無策呢!”
裴岩心一沉,心想還是簫和說得對,刺客沒抓到就算了,蕭帝也許發發火給裴家一些教訓,但是如果皇子傷勢不好,那真的是沒法交代了。
“芾兒,你着人去趟曉月樓,想辦法請人來幫九殿下療傷,另外刺客的事你設法查個水落石出,老夫倒要看看是什麼人跟我們裴家過不去。”說完便帶着蘭英前往山澗居。
眼下袁邵心裏着急,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畢竟在外人看來,袁家嫌疑最大,消弱裴家勢力,便可讓袁氏更好控制荊襄,然如能殺掉九皇子,也能為六皇子蕭墨瓖掃除一個障礙。
雖說他心懷坦蕩,但他遠在江陵的父兄和鎮守竟陵控漢水上游的叔叔可就難說了。如此想來,他就更走不得了,於是只能留在裴府靜候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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