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京中曉月
半個月後,江梅已從倚雲閣得到蕭墨瑜抵達臨海郡的消息,前些日子,珞玢在京城陪伴了她幾日,順便也查看了京城的倚雲閣塢堡,但因閣中事務繁多,他很快便趕回了蒼璧山。
江梅閑來無事,便又來到了平陽醫館,如今,醫館生意興隆,來看病的人絡繹不絕,進而曉月樓的客人也多了幾番,江梅坐在二樓的閣樓上望着街上的熙熙攘攘,琢磨着是不是該了解了解醫館和曉月樓的收入。
於是她問了問旁邊的印心,“印心,去看看靈樞在不在,讓他來見我。”印心領命出去。
過一會,印心上了閣樓,說道:“小姐,靈樞在曉月樓那邊呢,要不,我讓去找他過來?”
江梅聞言起身,“不用了,咱們就去曉月樓看看吧!”說罷和印心一道下樓前往曉月樓。
江梅下樓時見若雪正在給一個病人看病,平日裏冷若冰霜的臉今日添了幾分柔和,她心中很是欣慰,其實再冷漠的人都有心善的一面,何況若雪其實是個面冷心熱之人。
她再環顧四周,便看見幾位月白衫的年輕男子在井井有條的忙碌着,這些都是靈樞的弟子,他們每個人的臉色都是從容和安詳。醫者貴在心定,看來靈樞真的很會**人,而相比之下,自己心中顧念太多,往往不如他純粹從容。
她隨即釋然一笑,朝外面走去,她真的很喜歡看到這樣的場面,她一直提醒自己,她不只是一個謀士,不只是一個擅長暗中謀划的背後推手,她更是一個心中裝着百姓疾苦的大桓子民。
幾步之後,江梅與印心便到了斜對面的曉月樓前,京城人多宅擠,秦淮河沿岸的商鋪為了節約佔地空間,都建成兩層樓。曉月樓也不例外,曉月樓之所以名滿天下,不單是因為它的醫藥出名,更有意思的是曉月樓在各地的樓屋設計全然不同,每一個曉月樓均有各自的特色。
京城的曉月樓設計更是巧妙,整個樓宇就是一個圓形,中間空曠,用來曬葯,四周建成圓柱型的房舍,總共有兩層樓,裡外都有走廊,全樓上下共有一百九十九間房屋,站在二樓的外走廊環繞一周便能掃視建康全景。
江梅瞧了一眼掛在門口的“曉月樓”三個字,無奈地笑了起來,這素問還真是頑皮,明明可以寫在一塊木板上,他偏偏做了三塊木板,懸挂在門樑上,倒顯得拙樸可愛。
江梅走進樓中,便聞到了各色藥草的香味,瞬間讓她以為自己回到了梅花谷。
“大小姐!你來啦!”一個尖亮的聲音傳入耳簾,江梅醒了醒神,不用轉頭也知道是誰。
印心瞧着跑過來的若雲,故作生氣狀,數落道:“你一大早就跑出來了,也不跟小姐打聲招呼,看吧,我和小姐便來尋你來了。”
“啊?真的呀,”說罷瞅了一眼江梅,訕訕地說道:“小姐,我看你早上還在休息,就沒打擾你,若雲知錯了。”她嘟着個嘴,歉意十足。
江梅眼帶笑意,斜視了她一眼,“你這丫頭我是管不住了,”她突然眼珠一轉,壞壞地笑道:“要不,把你嫁出去?”說完一邊大笑,一邊趕緊到處藏躲。
若雲聞言,臉立即憋得通紅,“小姐,你太過分了,就知道打趣我,”說著就追起她打鬧起來,不過瞬間,一個高大的人影擋在她前面,“若雲,你多年跟隨小姐在外,都是這樣沒大沒小的嗎?”
靈樞一注意到江梅的身影,便立即走了過來,剛好被他撞見若雲追打江梅,他一時生氣,不得不厲聲質問起來。
“我…小姐她….”若雲想要反駁,但似乎不知從何說起,因為她確實在江梅面前沒多少禮數,一時語塞,小臉更加通紅,不過她說不過靈樞,就開始追着印心打鬧,誰叫她幫着大小姐取笑她呢。
靈樞見狀,也不搭理她們倆,他心知江梅過來應是有事,便領着江梅上樓。
走入閣間后,靈樞邊親自給她倒水,邊問道:“大小姐,今日怎麼想着過來啦?”
“靈樞,九人當中,你最善理賬,快跟我說說醫館和曉月樓的情況。”
對於算賬這種事,江梅想來不擅長,她平常最不愛做的事情便是跟算術打交道,幸好她底下有這樣的能人。
“是,小姐,”靈樞坐在江梅邊上,開始跟她講述醫館和曉月樓的進賬和出賬情況,
“醫館成立之時,從曉月樓借貸了六百銀兩,如今醫館開張兩月,生意非常好,竟是能還掉兩百兩的借銀了,醫館那邊日常幾乎只有人力支出,再就是些吃穿用度了,總的來說,花費極少,相信再過幾個月便可還清貸銀,以後凈收入肯定頗豐。”
他對醫館的盈利相當有信心,“在醫館業務的帶動下,曉月樓的情況也好了很多,小姐,您知道的,曉月樓支出甚大,每年的藥材費用和人力費用是一筆巨大的開支,現在醫館那邊帶來的顧客很多,再加上藥丸的售出量大大增加,如今倒是好了不少,這月已有了三百兩的結餘,我查了查,京城曉月樓的賬上總共還有一萬三千兩銀子的結餘。”
江梅凝神細聽,隨後看着他說道:“好,你費了不少心思,不過,很快就要用上這些銀子了,你安排人悄悄地收購一些糧食備用,記住,一定要隱秘。”
“靈樞明白!”
“還有,曉月樓這邊人多口雜,定有不少別人的眼線,你設法協助素問查出來,最好能查出他們的上線是哪裏。”江梅語氣定然。
“好的,其實我們已經查出來了幾個可疑之人,除了七皇子和八皇子之外,六皇子和九皇子以及各家士族均在曉月樓安插了眼線,我們現在已經確定了他們的下線,需要想辦法找到上線。”靈樞回道。
江梅慵懶地瞅了一眼靈樞,問道:“蘇家也對曉月樓感興趣?我一直以為蘇家是幾大士族中最有清譽的家族,應該不會這麼做,看來是高看了呢!”她斜倚在憑几上,嘴角一絲嘲諷。
“前陣子張氏逼迫曉月樓收購了一批劣質藥材,我和素問一忍再忍,他們實在欺人太甚。”靈樞憤憤道。
“讓他們折騰吧,我現在還沒功夫跟他們計較這些,不過你和素問還是得小心,別讓他們乘機陷害曉月樓。”江梅慢慢正身,眼睛眯住,神色悵惘,“不過,我想他們馬上就沒這個閑暇了。”
靈樞聞言,心知應該快要有事情發生了。
“你先忙吧,我回去了。”江梅說罷起身,靈樞於是扶住她,送她下樓。
江梅回到大堂時,若雲也終於與印心停止了嬉鬧,靈樞一看到若雲,眉頭微皺,“若雲,你以後可多長几個心眼,在小姐身邊好好服侍,不要老是一副長不大的樣子。”
江梅和印心聽了靈樞的訓斥都笑了起來,“也就你敢說她,你回頭問問,府上哪個敢惹她。”江梅幸災樂禍道。
若雲朝靈樞吐了吐舌頭,低聲說道:“明明年紀輕輕的,像個小老頭一樣!”
靈樞白了她一眼,不想理會她,逕自把江梅送到門口,囑咐印心送她回去。若雲見他不理她,訕訕的跟着江梅回去了。
晚飯過後,江梅坐在書房內,一邊吃着果子,一邊等着少鉉和九竹。那件事情查了很久了,照理來說應該有眉目了。
侍立一旁的容與看江梅一直處於沉思狀態,不好打擾,便時不時地瞅向門口,心想怎麼還不來呢。
一會過後,九竹終於領着少鉉進門了,“讓小姐久等了。”少鉉滿臉歉意。
江梅搖了搖頭,按了按頭上幾處穴脈,提了提神:“無妨,找你來是想問問,讓你們查的事,查得怎麼樣了?”
“大小姐,我們二人剛剛把信息匯總了,情況是這樣的,”少鉉回道:“尚書右丞紀若思,表面雖然不偏不頗,但實則在政見上多與蘇維信相合,不過他私下倒是生活檢點,不愛外出,但他每年過年時都會照例給蘇老太爺送一份賀禮,我們推測他與蘇家關係不錯。”
江梅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華瑔呢?他可是光祿勛,蕭帝身邊的侍從大管家呢!”
“華瑔很謹慎,幾乎查不到什麼,凡事都是以聖上為重,我會繼續讓人注意他。”少鉉回道。江梅腦袋靠着手,輕輕點頭。
少鉉繼續說道:“潘陽仲本為太子中庶子,我們查到他暗地裏跟六皇子有些接觸,想來太子被廢,跟他也脫不了關係,不過有一點奇怪的是,潘陽仲本是嘉興人士,嘉興潘氏雖也是一望族,卻遜色於會稽虞氏,但是當年他的鄉品卻高於虞嶠的族弟虞岵,以至於有機會能入幕東宮,而當年的中正官正是華瑔。”
江梅聞言神色一動,“九竹,通知四柳,讓她設法查清楚華瑔的過往,華瑔侍候帝側,如果他是別人的棋子,那就相當危險了。”
“九竹領命。”
“你們繼續觀察着,有消息隨時報與我,都先回去吧!”江梅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下,神色極為疲憊。
過了一會,容與端來一碗葯,他走至榻前,輕聲說道:“小姐,您最近神思憂慮,氣血有些不足,我讓若雪熬了一碗清神葯,您趁熱喝了吧!”
江梅抬頭看了他一眼,接過湯勺,喝起葯來,心想這個管家還真沒選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