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臨海郡王
沐世子大婚後的第三天,宮中傳出了一個駭人聽聞的消息,太子蕭墨瑜一早跪在太極殿前,上罪己書,請求蕭帝廢了他的太子身份。蕭帝聞到消息時正在寢殿休息,他一怒之下把案上的墨硯打翻,並宣佈停朝一日,皇后得到消息后頓如五雷轟頂,瞬間暈了過去,一時宮中忙亂不堪。
不久之後,朝堂上的大臣也均聞到此信,只得沉默不語。皇帝雖不視朝,但中書、門下、尚書三省的官員依舊忙忙碌碌,全國政事集於此,每天大小事都幾百件,因而此時,各位大臣們也聚集在公署。
“太子這麼做,置皇后和國舅於何地啊!”散騎常侍謝薈嘆道,他看了一眼裴蘊,想試探下他的反應,卻發現裴蘊臉色如常地處理奏摺,似乎對此事無動於衷。
倒是張博望輕蔑的笑了一聲,道:“謝大人,咱們這些做臣子的也得為大桓的未來着想,既然太子不想做儲君了,說明他無心政事,大桓交到這樣的儲君手裏,怎能讓人放心。”雖說大桓士族專政,皇權衰微,但張博望說話如此露骨也着實可惡。
蘇維信有些聽不下去,正色道:“立嫡長子是歷代規章,規章不亂而國不亂,太子雖於政事上建樹不多,但好歹仁孝,也是皇子典範。”他邊說邊瞅了一眼裴蘊,裴蘊神色和緩了些,如今他已知裴家已經倒向九皇子,心知未來可能得與他一道對抗張氏和袁氏。
正在三人交談之際,一內侍走進來,細聲說道:“裴大人,聖上要召見您!”
裴蘊抬頭應了一聲,放下奏摺便跟着內侍走了出去。
裴蘊走到太極東堂時,遠遠看見太子依舊跪在太極正殿的門前,他忽然輕笑了一聲,心想也就這一次,仁懦的太子終於有勇氣地挑戰了一回,可無論如何,看在他女兒和外孫女的份上,設法保他一個富貴安樂吧!
打定主意后,裴蘊輕斂衣裳提步走入東堂。
裴蘊進去之時,蕭帝正用手托着腦袋,閉眼休息,顯然這位老皇帝也被自己的兒子氣得不輕。
“陛下,裴大人來了!”徐懷遠提醒道。
“陛下!”裴蘊行了作揖禮。
蕭帝應了一聲,“坐下吧!”
裴蘊坐下后,等着蕭帝開口,然而這位皇帝卻是悠悠長嘆,似乎在回憶着什麼。
“他小的時候聰慧可愛,朕是多麼喜歡他啊,早早把他立為太子,選你的女兒給他做妃子,讓你鼎力扶持他,結果他是這麼不爭氣….”蕭帝越說越哀傷,裴蘊也是眼角發熱,一想起他那苦命的女兒,他的心就疼痛不已。
他終於開口道:“陛下,如今事已至此,臣也沒有任何辦法了,只期望太子妃的女兒能平安長大。”說完已是老淚眾橫。
蕭帝見他如此神情,頗有些心酸,“那依卿看,如果廢了瑜兒的太子之位,該如何安置他呢?”
裴蘊聞言已知蕭帝打定了廢太子之意,於是理了理裳,回道:“陛下,太子雖有錯,但並沒犯大錯,臣建議降太子為郡王,讓他出京,安享後半生,也全您和他的父子之情。這樣皇后和國舅那邊也說得過去啊!”
蕭帝點頭,嘆道:“裴卿此話正合朕意,你去讓太子起來吧!朕累了。”說罷,垂了垂眼睫,
“是!”裴蘊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他出門后,緩緩地向正殿走去,太子的身影也越來越近,裴蘊心緒很是複雜,他曾期望控制一個懦弱的皇帝,讓裴家專權,可眼下看,自己的如意算盤是打錯了,如今只能轉向九皇子,盡量讓裴家立於不敗之地。
太子聽到腳步聲,微微抬頭,臉色慘白無力,他已經跪了快一個上午了,膝蓋已經酸痛不堪。
“太子,快起來吧!”裴蘊伸出手想扶他起來。
太子依舊跪着不動,“裴大人,我對不起裴家,更對不起穎兒。”說著聲音已近梗咽。
裴蘊心中一軟,“穎兒的事,不怪你,女子難產便是已經進了鬼門關了。”
“可她一直在為我擔憂…….”他一想到崢樂台的事,竟是說不出話來,他不後悔在崢樂台的所在所為,但是也不想由此事導致了裴書穎的難產。
裴蘊眼睛微閉旋即又睜開,“都過去了,今後帶着孩子好好生活,就是她最大的心愿。聖上讓我來找你的,快起來吧!”說著便扶他起來。
太子聽聞是蕭帝開了口,再回想裴蘊的語氣,心知蕭帝已經應允,於是起身,侍立在旁的內侍立即上前穩穩扶住他,
“多謝裴相!”
“不敢,太子殿下還是回去歇息吧…..”裴蘊拱了拱手道,
“嗯”,隨後太子與裴蘊告別,便由內侍扶着,一瘸一拐地向東宮走去。
裴蘊微微瞧了他兩眼,烏黑的眸子有些許無奈,也有些許悲苦,最後他搖了搖頭,大步離開了太極殿。
第二日,蕭帝經三省宰相合議,便下發了一道諭旨:降太子蕭墨瑜為臨海郡王,三日後徙居臨海郡。此諭旨一發,轟動滿朝文武,隨後更是傳遍整個京城。
六皇子黨欣喜於太子下台、儲君之位空懸之時,宮中第三日再發一道諭旨:封皇九子蕭墨琤為昱王,食邑琅琊郡,即日出宮建府。
琅琊王是大桓開國皇帝建國前的封號,因而群臣和百姓紛紛揣測,蕭帝此時封九皇子為琅琊王似有立儲之意。
這個消息如同一盆冷水澆在蕭墨瓖身上,他終於怒不可赦,一氣之下把書房的案幾給掀個底朝天。世間最可氣的事情是前一刻給人無限希望,下一刻便把人推入谷底。
“蕭墨琤可比蕭墨瑜難對付多了!”他恨恨道。
“他一直裝作**無狀,實則深藏不露,如今倒是讓他撿了個便宜。”難得進府一趟的散騎侍郎袁盾說道,袁盾是袁楷的長子,尚蕭帝次女蕭玉瑢,是袁氏唯一一位居於京中的子輩。不過裴盾一向深居簡出,不是有重要事情一般不來往於晟王府中。
此時同樣靜立書房的還有蕭墨瓖的舅舅張博望。
“如今太子一倒,裴氏轉而投向九皇子,九皇子朝中有了兩位宰相的支持,聲勢滔天啊!”張博望憂慮道。
“如今,與九皇子相比,我們勝在掌控長江上游的兵權,而他勝在有蘇氏和裴氏居朝中把控中樞,幾家大族中只有謝氏還在觀望,所以我們下一步便是努力讓謝氏儘可能的站在我們這一邊。”袁盾仔細分析道。
“駙馬說的對,我們得設法得到謝氏的支持!”蕭墨瓖點頭認同。
“不過,殿下不要忘了,謝氏之女可是嫁給了七皇子做側妃,他們應該是七皇子的人馬啊!”張博望仍擔憂不已。
“一個側妃算什麼,老七雖儀錶堂堂,可是他一無兵權,僅靠母家虞氏能成得了什麼氣候,我想謝家也該為自己打算打算吧!”蕭墨瓖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他現在還沒工夫對付無靠山的七皇子蕭墨珩。
“是的,謝薈的弟弟謝曠還在我荊州將軍府任司馬呢!聽聞父親很是器重他。”袁盾說道,“咱們如今要想的是如何讓謝氏俯首稱臣!”
“嗯,正是這樣。”蕭墨瓖頷首道,“舅舅,您跟謝家來往較多,此事就交予舅舅您去處理好了。”
“好,我省得。”張博望略了鋝鬍鬚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