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一根筋的女人
一晚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蘇戀迷迷糊糊之間，總是會想起那台紅色的法拉利，想安慰自己說沒事，可慕希雅那樣精緻的臉卻總在自己夢裏晃來晃去，晃得人睡不着。(www.)
大汗淋漓地醒來，蘇戀感覺自己做夢了，可夢到什麼卻死也想不起來，只知道，絕不是什麼好夢。夢魘纏身，蘇戀再也沒有了睡意，翻身起床，她抓着頭髮嘆息。似乎有些口渴，她想了想，終於趿着拖鞋子出了門，剛走進廚房，蘇戀愣了。
莫菲菲居然也穿着睡衣在那裏。而且，因為是晚上的原因，她穿着白色的睡衣又沒有裝假肢，空蕩蕩的下擺只有一條腿，那感覺，看在蘇戀的眼中顯得異常驚悚。剛從惡夢中醒來，蘇戀的心氣還沒平，乍一看到這畫面，那才壓上去的心跳，猛地又活躍了起來，澎澎澎地跳得又急又慌！
莫菲菲一扭頭就看到嚇青了臉的蘇戀，她喝了口杯子裏的水，問：“怎麼了？嚇着你了？”
“呵呵！是啊！冷不丁的冒出來一個人，所以有點…………”
老實說，自從莫菲菲截肢以後，她還是第一次看見她那條殘腿，如花的年紀，她承受了所有人所不能承受的那種缺失，她還能如此陽光地面對未來，這讓蘇戀覺得很難得。只是，那樣的一條腿，曾經單腿連轉20個圈，讓她驕傲地以為自己可以成為最美麗的白天鵝，可現在，殘缺着的腿，殘缺了莫菲菲的一生，這讓蘇戀說不出的難受，為她的腿，更為她的人。
一口氣喝光了杯子裏的水，莫菲菲將杯子往廚房一放，單腿撐跳到蘇戀的面前：“睡不着，出來喝口水，你呢？怎麼也起來了？”
“一樣，睡不着起來喝杯水。”
天氣很燥啊！大家都渴了，可是，為什麼她覺得莫菲菲眼睛有點紅，是錯覺么？還是光線太暗看花了眼？
聽到蘇戀的話，莫菲菲一愣，反問道：“你也睡不着？為什麼？”
“為什麼？睡不着就是睡不着啊，還有為什麼？”失眠這種事，雖然不怎麼光顧蘇戀，但對於莫菲菲卻是常有的事，所以，當她這麼問蘇戀，蘇戀直覺就是想笑，這個，需要理由嗎？
莫菲菲不傻，自然聽得懂蘇戀的意思，只瞅着她的臉，執着地問：“你有心事？”
蘇戀沒有回答，只是很安靜地倒着水，一邊倒，一邊問：“那這麼說，你睡不着是有心事了？”
沒什麼必要瞞蘇戀，莫菲菲也沒有否認，只隨口道：“算是吧。”
倒好了水，蘇戀喝了一口，天氣有些冷，水是涼的喝在嘴裏怪冰，她下意識地擰了一下眉，咽下滿口的水問道：“想說給我聽聽嗎？要不，我幫你出出主意？”
莫菲菲沒有理她，只是一跳一跳地回到了客廳，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蘇戀跟着她走了出來，剛靠到門邊，就聽莫菲菲嘀咕道：“你自身都難保了，還幫我出主意？”
“別這麼打擊人嘛！我只是對自己的事糊塗，對別人的事從來不含糊，你知道的。”
“是啊！正因為如此，所以我才懶得跟你說，反正，說了你也糊塗。”莫菲菲若有所指，蘇戀聽完就愣了：“啊？關我什麼事？”
“因為，我煩的就是你的事唄！”
大腦跳脫地叫囂了一陣，蘇戀突然就想到了什麼，她端着手裏的杯子，快步走到莫菲菲的身邊坐下，不怎麼自然地問：“菲菲，你不會是因為我和宋天銘的事，生氣了吧？”
莫菲菲一直是希望自己和宋天銘分手的，現在，自己不但沒分手，還和人家走到了今天這一步，想來，她心裏也是有想法的。雖然，自己的婚姻大事，用不着跟莫菲菲報備，可是，畢竟是這麼好的姐妹，她也希望能收到好姐妹的祝福。
“生不生氣你們都已經結婚了，有什麼用？”莫菲菲的情緒不太高，倒也聽不出生氣的感覺，只是，也完全提不起勁。
無意識地撫摸着無名指上的戒指，蘇戀的情緒也黯淡了下來：“沒結呢！”
“嗯？”
“只是我們倆跑教堂里瘋了一次，證也沒領，法律上來說，我們還不算是夫妻。”其實，有沒有那張結婚證，對蘇戀來說，真的不重要，只要宋天銘心裏有她，只要她們能在一起，都不重要的，可是，真的可以順順利利地在一起嗎？她也不確定。所以，這個沒有結婚證的婚姻，在她的心中就彷彿是那個不好結局的縮影，讓她冷不丁地，便覺得心頭寒意森森。
莫菲菲眨了眨眼，笑着說：“那又怎樣？你現在不是打定主意非他不嫁了嗎？”
“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非他不嫁，根本就不是現在的心思，早上很多年前，我就已經這麼想了，只是沒想到，真的還能期待這一天。”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期待，或者，她更多的只是擔心吧！擔心自己又會白白替別人做了嫁衣，擔心自己又一次樂極生悲。
看她如此忐忑，莫菲菲終於勉強收起自己的低迷情緒，湊過來緊緊拉住她的手：“小戀，做為朋友，我其實是應該祝福你的。可是，我卻實在高興不起來，對不起！我不該影響你的。”
自己的心情還沒收拾好，可蘇戀卻感受了來自朋友的壓力，她看着她，有些不確定地問：“菲菲，你怎麼了？”
莫菲菲的手，驀然就鬆了下來，似乎想說，又似乎什麼也不想說，只是掙扎了許久，終於還是默默地開了口：“昨天，我又見到Leo了，他向我打聽你的情況，問你什麼時候回來，那時候，我其實已經知道你的航班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卻不想告訴他。”
“對不起！讓你為難了。”
蘇戀一愣，突然也傻了眼，這一陣子，她滿腦子都是宋天銘，似乎真的連Leo都忘記了。那個時候，她還答應過他，只要宋天銘好了，她就離開就嫁給他，可是現在，她卻一轉身又決定要嫁給宋天銘，她這樣的反覆無常，真的沒臉面對自己曾經的偶像。
聽到這裏，莫菲菲突然流下了眼淚，那樣委屈，那樣無助：“我不為難，一點也不為難，只要能讓他不難過，我做什麼都可以，可是，你要是嫁給宋天銘了，Leo怎麼辦？他那樣好的一個人，為什麼就是爭不過老天？”
那句話，她差一點又說出了口，可到底還是忍住了沒說，這個時候，她怎麼還能要求蘇戀放棄宋天銘？就算心疼Leo，可蘇戀也是她的朋友，她不可以那樣自私，不可以那樣殘忍。只是，心很痛啊！為她喜歡的那個男人，為她永遠也不可能表白的那個男人。
突然間明白了什麼，蘇戀盯着好姐妹的臉，傷感道：“菲菲，原來，你已經那樣喜歡他了。”
沒有否認，這一次莫菲菲大大方方就承認了喜歡這個事實，在最能說實話的蘇戀面前，她不想再裝無情，不想再扮冷漠了：“喜歡又怎麼樣？他是不可能看上我這種人的，他的眼裏，只有你。就算有一天你嫁給了宋天銘，他或者會看上其它人，或者會再也不愛人，但，沒有一個可能會是我。”
蘇戀比任何人都清楚，莫菲菲說的是事實，這個世界上，Leo可能會喜歡上任何人，卻獨獨不可能是莫菲菲。因為，看到她，Leo就能想到自己，想到自己，他便很難再看到莫菲菲。很殘忍的真相，卻就是事實，所以，聽到莫菲菲如此一說，蘇戀的愧疚也便更深了：
“菲菲，你別這麼說自己，你的幸福也會來的，只是，還不到時候。”
她只能這麼勸她了，畢竟，沒有什麼比感情還傷人，而治療傷心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從過一段感情走出，投入另一段感情。只是，以莫菲菲的個性，經過Leo這件事後，恐怕也是很難再愛上其它人了，畢竟，看過了好東西之後，誰又還能看得上次口？
“小戀，其實我可羨慕你了，雖然，從小到大你都甘心我的綠葉，可是，在我眼中，你從來都是我的紅花。我不肯承認，是因為我一羨慕嫉妒恨，可是，當這個病來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從小到大，我都恨錯了人。我發過誓的，要一輩子對你好，如果，我還能活夠一輩子的話，可是，我沒有想到我都病成這樣了我還會愛上一個人。小戀，怎麼辦？我覺得好難受。”
莫菲菲的眼淚一直在流，可表情卻並不太痛苦，彷彿，她流的並不是自己的淚，而僅止是傷心而已。看着她這樣，蘇戀難受得不行，便推了她一下，勸道：“如果真的這麼難受，為什麼不告訴他？就算他真的不愛你，就算他真的不接受你，至少你不用憋在心裏一輩子。”
那種感覺，別人不懂，她卻比任何人都明白。暗戀太苦，至少給一個表白的機會，就算沒有牽手一輩子的緣份，至少不會埋在心裏後悔一輩子。
“如果說了，就連朋友也沒得做了，雖然，現在我們也算不上是朋友，可是，至少他還會聯繫我，至少，他還會記得起我這麼一個無關輕重的人。”說這些話的時候，莫菲菲心情很平靜，雖然眼淚一直在不停地留，可畢竟她已想通了，只是，委屈啊！替Leo委屈，也替自己感到委屈。他怎麼就眼那麼拙？偏偏就看上了蘇戀這個死腦筋的丫頭呢？要是看上的是別人，她也不至於這樣難受了。
“傻瓜，你怎麼可以這麼委屈自己呢？”
“命該如此，我認了。”
聽到這樣的話，蘇戀突然就想到了自己，曾經，她也是認命的那種人。覺得倒霉是天性，覺得幸福不屬於自己，那時候，她也曾絕望過，可是，在最絕望的時候，她重遇了宋天銘。人生，就是這樣諷刺，給你一個傷口，卻又會給你一個甜頭。你永遠也不知道未來是什麼在等着你，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放棄希望呢？
扳過莫菲菲的肩，蘇戀認真地看着她，問：“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跟他說了，說不定，他能接受你呢？”
“小戀，這話你自己都不信，還要用來安慰我？沒錯，曾經我確實這麼幻想過，我長得不醜，學歷也不錯，要不是缺了一條腿，身材也還好，搞不好，人家也能看上我呢？可是，感情是不看這些的，就像你和宋天銘，明明看似那麼不對盤，可偏偏愛到骨子裏。而我和Leo，偏偏就是我只能看到他，可他永遠也不看不到我的那一類。你還不懂嗎？他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意，只是，他選擇了沉默不回應，就是已經給出了他的答案了不是么？”
一句話，說到蘇戀啞口無言。
是啊！這麼明顯的事實，自己都看出來了，Leo還會不知道？他什麼也沒有說，不就是表白了自己的立場，如果硬是讓莫菲菲湊上去，恐怕情況只會比現在還要糟？她是真的糊塗了嗎？自己的事情纏不清，別人的事情也理不順了。
“菲菲，你的命怎麼這麼苦？”
“苦？我的命哪有你苦？你雖然搞定了宋天銘，可他家還有一大堆菩薩要等你供呢！你的日子，未必有我好過。”說著說著，莫菲菲突然流着淚笑了，那笑容很凄慘，慘到讓蘇戀也紅了眼：“瞧你說的，我有這麼慘嗎？”
“走着瞧好了，興許比我預計的還要慘。”她不是開玩笑的，她是真的為蘇戀擔心，蘇家那幾個小資本家她都搞不定，要是遇上宋家的四大金剛，只怕蘇戀還沒出手，便被‘碎屍萬段’，那後果，她甚至都不敢去想像。
莫名抖了一抖，蘇戀哆嗦道：“你別嚇我。”
“還用我嚇么？你不是已經嚇得睡不着覺了。”
苦笑一聲，蘇戀尷尬道：“我睡不着不是因為這個。”
“那是因為什麼？”
長長了嘆，蘇戀終於對莫菲菲說了實話：“其實，我在擔心慕希雅，宋家的長輩再可怕，也不會是能背後下黑手的人，可慕希雅不同，她是一天不把我整死，一天不罷手的主。真不知道她是不是又在背地裏計劃着什麼，總讓我覺得不踏實。”
眼淚還沒未，但莫菲菲還是沒給面子地白了她一眼：“終於說實話了？早先你不是說應該沒事的么？”
“我那不是不想讓學長擔心么？”
“你呀！讓雷洛學長知道了又怎麼樣？他本就是和宋天銘一國的人，就算不幫你也會幫宋天銘，你瞞着他，萬一真的有事你才叫來不及了。”
蘇戀搖了搖頭，拒絕道：“不想麻煩他了。”
如果說自己選擇宋天銘對雷洛是一種傷害的話，她和Leo之間說不清又道不明白關係，對雷洛就更算是一種刺激了。三個都是好男人，可最適合她的一個她卻偏偏沒有選，這讓雷洛情何以堪？
更何況，她現在要對付的慕希雅，從小就和雷洛是朋友。如果自己求助於雷洛，對他來說，就是出賣朋友，她已經傷透了他的心，又如何還能在這件事上再讓他為難？所以，縱然再不安心，她只能小心地避開他，能避多遠就避多遠。
“為什麼？”
“因為………”
“因為他也跟Leo一樣傻？傻到只認定你這個一根筋的女人？”
“…………”
被她言中，蘇戀紅着臉說不出話來，這種事，果然還是好姐妹最懂啊！她也是愁的不行。
搖了搖頭，莫菲菲一臉憤慨：“你喔！整天說倒霉，可是，到頭來，我發現最不倒霉的就是你。多好的三個男人啊，任你挑啊，任你選，就算最次你跟了個雷洛，也是一輩子衣食無憂，更何況，你現在選的是條件最好的那一個，這運氣，是爆棚了。”
“你別這麼說，搞得我好像很花心似的。”
事實上，如果可能，這輩子有一個宋天銘她就夠了啊！至於其它人，她只希望他們都能找到各自的幸福，不要繼續在自己身上浪費時間。
“你是不花心，可是，你無情。”
莫菲菲一針見血的話，讓蘇戀渾身都覺得很彆扭，她努了努嘴，無奈道：“別這樣說人家嘛！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你說，我怎麼就這麼慘？我比你也差不了多少啊？怎麼就一個沒落着？Leo不喜歡我吧！也可以理解，我這一條腿的美女也是上不來檯面的，跟了他他也沒面子。可雷洛那廝憑啥也看不上我啊？我有那麼差嗎？”
莫菲菲這一通抱怨下來，蘇戀也傻了眼，話說，人說的也有道理呀！是啊，為啥學長就是看不上人家？
“哎！你還計較這些呢？要不，我回頭向學長介紹介紹你？”
又一記白眼飛來，莫菲菲沒好氣道：“算了吧！我也不是不知道他有多討厭我，還介紹了，你那是噁心人吧你？”
“別啊！我是真想為你好。”
一場大病，丟了她的腿，卻練了她的心，讓莫菲菲變得越來越堅持，越來越樂觀了。她笑着攬過蘇戀的肩，哥倆好似地摟得緊緊的：“為我好的話，就好好幸福着吧！我是要沾你光的人，只有你幸福了，我才能跟着沾點幸福的光。”
“菲菲，你幹嘛一晚上都說這種話？”
“我就這麼想的，不說這些說什麼？”
“………”
蘇戀又說不出話來了，讓她難過的不是莫菲菲的樂觀向上，而是自己的無能為力，或者，這輩子她也找不回莫菲菲的自信了，因為，她的自信從來就源自於她那雙腿，而現在，她最引以為傲的資本已不在，又讓她從哪裏找回自信心？
“對不起啊小戀，我又讓你難受了吧？”
蘇戀的情緒又黯淡了下來，只是臉上還掛着笑：“沒有，我只是覺得我好像很對不起你的樣子。”
“說什麼傻話呢？你這輩子對不起誰也好，最不會對不起的就是我了，我坑你的時候還不夠多啊？還對不起我呢？”說起那些坑爹的事，莫菲菲不提，不代表她不記得，她就是那樣一個悶騷的人，有些好，她只會記在心裏，然後，想方設法地一點一點還給她，只是，希望這輩子老天爺能再讓她活長點，她也好再多還蘇戀一些。
“可是，Leo的事………”
搖了搖頭，莫菲菲不想再說那個話題，只自嘲道：“那是我自做自受，和你沒關係，我承認，我最近總是心情不好都是因為他，可是，他不喜歡我這也不是你的錯。我不能因為他喜歡你就遷怒於你吧，我還沒有那麼混。”
蘇戀的眼又紅了，紅得能滴出水：“菲菲，咱們要做一輩子的好姐妹的是不是？”
“如果，我能活上一輩子的話，肯定是。”
“呸呸呸！不要再胡說了。”呸着呸着，蘇戀突然便哭出了聲，這個莫菲菲啊！總是讓她又愛又恨的，有時候氣得不行，有時候又疼得不行。
見她哭得那樣傷心，莫菲菲也被傳染了情緒，又流出淚來：“好了好了，我不胡說了，可是小戀啊！我還是不想睡啊，心裏堵得慌。”
“又咋了？”
“我替Leo難過呢？你都不要他了，他可咋辦呀？會不會難過得一蹶不振？”
一聽這話，蘇戀當時便滿腦黑線，要說Leo會傷心難過，她還是信的，可是，一蹶不振？她有這麼大影響力么？
“親愛的，你想多了。”
“他真的會很難過的，你想像不出來的難過。”
莫菲菲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表情難過地搖了搖頭，她認識Leo的時間沒有蘇戀長，但她了解的Leo卻遠比蘇戀多，如果不知道那麼多就好了，如果不知道，也便不會陪着他一起傷心了。
不知如何安慰自己的好姐妹，蘇戀一邊拍着她的肩，一邊盯着客廳里並沒打開的電視機屏，盯着盯着，她突然便說了一句特別文藝的話：“會有天使來替我愛他。”
“…………”
面對這異常矯情的話語，莫菲菲沉默了。
天使，可惜，她永遠也不會是他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