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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璇公主的婚事原先只是大概地放了道聖旨以公告天下,其中所謂的條件無非就是“年紀合適、家中無妻、品行端正之男子”,而能夠達到這三個條件的人多不勝數,皇室婚約自然不會淪為江湖惡鬥,於是眾人都心知肚明皇帝一定會對此條件再加以限制。
果然,在皇榜公佈的第五天,從宮內又傳出一道聖旨,在上一道聖旨之上又添加了兩場比試,一就是文斗,二則是武鬥。看來天璇公主是要選一個文武雙全之人作為駙馬,這本無可厚非,但是這裏又有一個蹊蹺之處,那就是聖旨上寫明的“武鬥”上另附了一行小字,寫的是:“待選人不必親自上場,若有合適原因可派人替代之。”
這一行小字無疑是整道聖旨中最引人注目的,普天之下、古往今來都未曾有過這樣的舉措。天璇公主若是要選一個文武全才的駙馬,又為何同意武鬥可以由別人代替參加?若是武鬥可以由別人代替,文斗為何不行?
這層層疑慮就像是一層霧霾一般籠罩了琥國京都,各處慕名而來的俠客見到此榜內容有些納悶;而最為高興的就是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公子了,皇榜上的內容無疑為他們的焦頭爛打開了一扇希望之門。
可是這群人沒有得意多久,因為當一個人出現在登記待選人資料的禮部大門口的時候,他們就瞬間明白了皇帝的用意所在,這個斯文儒雅之人就是太尉蘇定之子蘇和。
蘇和是琥國出了名的才子,精通詩畫更是寫得一手好字,雖然他父親是掌管京都兵馬的太尉,但他自己本身是習文不習武的。所以當皇帝頒佈第一道聖旨的時候,他原本焦慮萬分,但當第二道聖旨公佈的時候,他就會意地放鬆了一些。
連琥國皇帝都站在自己一邊,那這個駙馬他是當定了的。
蘇和的出現無疑讓大部分抱着僥倖心理之人寒了心,但報名的人依舊一撥接着一撥前赴後繼。
正在這群人瘋狂之際,處於風暴中心的天璇公主卻悠閑地在觀風殿後的池子裏餵魚,只有一等宮女杜未未跟在近旁,而一堆宮女太監則是遠遠地守在觀風亭內等待主子召喚。
付青碩的打扮乍一看低調,但仔細瞧來卻是奢華非常,單是衣袖上的暗紋便足以讓蘇州的刺繡師父頭疼個月余。她站在池邊望着下方簇擁着的金鯉魚,纖秀的眉頭稍稍蹙攏。
杜未未來報,師北落竟在此時出城了。
付青碩想到此處,抬手一揚便將餘下的魚食全都灑到池水之中,一團金色在水中撲騰,打起一陣水花,爭先恐後地去搶奪食物。
“公主,這樣養魚魚是會死的。”杜未未忍不住道。
付青碩垂下眼眸,“有些人要爭,有些人卻不屑一顧......”
杜未未有點不明白付青碩的意思,愣在一邊。
付青碩好一會兒才抬頭對着未未道,“安排一下,本宮要出宮。”
“啊?”杜未未心底在想公主這幾日出宮的次數也太過頻繁,莫非是因為皇上賜婚的事情心煩意亂想出宮散心?但若是被外人發現她就是天璇公主的話,不知道會引起怎樣的混亂......
“公主,此時宮外亂的很,我覺得我們還是留在宮裏吧?”杜未未惴惴道。
付青碩剛走了幾步,聽到此話稍稍一頓,然後緩緩轉身用那雙沉寂如水的眼眸瞅着杜未未,朱唇輕啟道,“未未,是不是本宮太寵愛你了?”
杜未未心頭一跳,雙腿軟了下去一下跪在地上,但聽噗通一聲脆響,杜未未叩在冰涼的青石地面上道,“公主恕罪,未未知道錯了。”
付青碩看着她的腦袋沉默一陣,然後道,“起來吧,為本宮安排轎攆。”
“奴婢遵命。”杜未未又重重地在地上一磕,遲遲不敢起身。
等付青碩換好了行裝之後,殿外卻來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客人,此人正是許久不見的怡王付賀。付賀穿着一身鍛造的棕色袍子,整個人看起來神清氣爽,臉上的傷疤也完全褪去了,在見到穿着男裝的付青碩的時候眼眸一亮,笑着道,“皇姐,你若是男子必定會傾倒眾生了,連我也比不上。”
付青碩顯然沒有料到他竟會來,將他迎入殿內道,“刺客之事我還在調查,若是有了結果我一定會告知你的。”
付賀靠在一邊的桌几,眼角瞄着杜未未道,“此事其實我也在查,不過還沒有頭緒。今日來見皇姐倒不是為了催促你,而是想問問這皇榜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付青碩的目光掃向付賀,“父皇為我選駙馬,文鬥武斗都是必不可少的。”
“問題就是在這武鬥之上,什麼叫做‘可由人替代之’?”付賀截斷話頭道,“武鬥若是由人替代了那還怎麼選得出一個文武兼備的駙馬爺?皇姐,你老實告訴我這究竟是不是你的主意,若沒有你同意父皇是不會這樣武斷的。若真的是你提出的意見,你的目的又是什麼?難道你真的是想為某些人鋪平道路?”
付青碩淺笑道,“蘇和的確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
“這麼說皇姐你的確是......”付賀還是心存疑慮,“可當初蘇定替蘇和向你求婚的時候,為何你不答應呢?”
付青碩但笑不語。
“皇姐,你就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吧......”付賀皺着眉,苦巴巴地求着。
“你想知道這麼多做什麼?”付青碩忽然問,“還是說你今日來是為某些人求取內情的?”
付賀聞言突然紅了臉,支吾道,“我......我純粹是關心皇姐!皇姐如此人物,豈非是那些凡夫俗子能配的上的?”
付青碩心中澄明,望了一眼杜未未,杜未未會意將殿內的所有人都請了出去,然後自己站在門口把守着。
“小賀,你覺得武鬥不公平?”付青碩問。
“是,我覺得不太公平,這讓很多原本沒有資格人參與了爭鬥,但是這些人背後之人未必是有足夠的實力的,若是一不小心遇見了一個懦夫,皇姐該如何自處?”
付青碩抿了抿唇道,“勝出的可能是一個能文不能武之人,但絕不會是一個懦夫。”
“哦?”
“小賀,武鬥這場是否會招來足夠多的高手?”
“定然會。”
“能夠請得動成名高手的人能有幾個?”
付賀一下子噎住,頓時明白了付青碩的用意。江湖上成名高手不多,而能夠請得動這些高手拋棄自己的名譽地位來幫助他贏得駙馬武鬥的人的實力自然不容小覷。能用錢請得動的人可能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高手,而那些用錢請不動的人唯有用其他途徑來獲取允諾代表參與武鬥。
與其說替代出戰,不如說在武鬥之前便是一場別出心裁的“實力比拼和人才爭奪之戰”,在這場爭戰之中,所有想贏得武鬥勝利的候選人都必須傾盡自己的人力、物力、權力來獲得一個絕佳的武林高手來為自己效命。
“皇姐,”付賀震驚之後尷尬地笑了笑,“我還以為你是真的看上了蘇和了呢,原來是這樣......”
付青碩道,“蘇和或許就能夠請到一位高手。”
“嗯,”付賀點點頭,“蘇定掌管太尉府多年,手上一定有很多這樣的人才。倒是皇姐,既然是一場比試那定然有人坐陣評判,我們這位評判人選你和父皇定下來了沒有?”
“定了,唯有他才能勝任。”
付和再要問的時候,付青碩已經往門口去了。
“皇姐你去哪裏?”
“出宮走走。”
宮外師宅。
門口來了一駕轎攆的時候余行正抓緊時間整理宅子,杜未未同男裝的付青碩一同進來,只見原先滿院的雜草已經除去,余行正手裏拿着染料在刷漆面脫落的柱子。衣服上斑斑駁駁,連臉上也落了一點點紅印,看起來滑稽可愛。
見到天璇公主再次出現在面前,余行這一回顯然拘束多了,擦拭了一下臉道,“兩位今日來又是來見我家公子的?如果是這樣的話又要道聲抱歉了,因為我家公子出了遠門......”
“既然如此,我想到裏面坐一坐。”付青碩截口道。
杜未未有些詫異地看着自家公主,公主明明知道師北落不在卻為何又來到此處?公主到底想做什麼?難道她對師北落就這樣好奇么?
余行也是一愣,求之不得道,“儘管往裏面請——”邊說著邊使勁地去擦臉上的花漬,最後無奈道,“兩位請坐,我去泡一壺茶。”說著連忙就往自己屋內跑,一路上興奮的很。
他根本不是去泡茶,而是回屋去清洗一番,順便為自己打扮打扮以圖在天璇公主面前留下好印象。
與此同時,付青碩卻進了後面的屋子,推門進去的時候聞到一股淡淡的草藥味道。付青碩皺起眉頭,緩緩地打量四周佈置。床榻上的被褥還是整整齊齊地疊着,房間內的擺設也整齊劃一,桌上沒有一點灰塵,連掛起的毛巾都沒有一點點的凌亂跡象......
付青碩坐到了床上,拉起被褥一角貼在臉頰,輕輕地闔上眼睛,在這淡淡的草藥味道中沉溺了許久,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