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而與前院那熱絡到極點的氣氛不同的是,這剛剛重新修建過的旭日軒卻悄然無聲。那對由龍庭澹的二哥,當朝寶碩王爺與顧遙夜的爺爺顧譽東共同點燃的龍鳳喜燭,在裝點得喜氣洋洋的新房裏靜靜地燃燒着,偶爾爆出一兩聲燃芯聲音。除此之外,一切都靜悄悄的,連坐在喜床上的新嬌娘也安靜得像是睡著了。
之前吩咐青衣將那些喜娘與丫鬟們帶出去是正確的,不然現在她還被那舌燦蓮花的喜娘給荼毒着,哪能享有此刻的寧靜與安詳?
顧遙夜將喜帕掀開,再將嵌滿黃金、珠寶的鳳冠給取下來。靜靜地打量着這座房內的一切。
滿桌的美酒佳肴,到處張貼囂張的“囍”字,連床褥之下,都撒滿了蓮子、花生與桂圓,這一切的一切都諷刺地要命。
實在不想看這些讓她心煩的東西,她舉步往打開的窗邊走去,涼風輕輕地吹送着,初秋了,晚風中吹來了桂子的清香,她閉上了眼,享受着這自然的恩賜。
“皇叔,請等一下。”倏地,一聲年輕男性的嗓音打破了她的寧靜。
睜開眼,望着院落的月洞門前,站的不正是今天的新郎倌龍庭澹又是誰?他怎麼這麼快就回房了?明明喜宴才剛開始沒有多久?
不知道為什麼,她下意識得側了側身,不想被龍庭澹發現她站在窗邊,其實推開的窗欞已經擋住了她纖細的身影,她根本就不需要躲;而且她幹嘛又怕被他發現她站在這裏?懊惱地咬了咬唇,但是很快,這份懊惱就被不遠處交談的兩人吸引開去。
“承澤。”輕鬆的嗓音泄露出他的愉悅,“怎麼不在前院喝酒,跑到這裏來。”
“我有幾句話,想要私下跟皇叔說說。”院裏的燈火照在那張充滿傲氣與俊美的年輕臉龐之上,這龍姓一族的人,個個都生得俊美非凡。
“有話就說吧。”不想在多浪費時間,龍庭澹直接說道,即使是自己疼愛的皇侄,今晚他也有些些不耐煩。勉強在喜宴上待了半個時辰,已經是他的極限了。他現在只想到新房,將那個嬌媚動人的女人,從裏到外,從上到下好好地欣賞個夠,想到這裏,漆黑的眼瞳變得更加深邃起來。
“為什麼要娶她?”龍承澤的性子一向都不是特別好,心高氣傲,有話直說,皇叔回朝的這些日子,每天都有無數的政事要處理,他想跟皇叔私下聊聊都找不到機會,一直拖到今天。
沒頭沒腦的問話,讓龍庭澹抬起頭,困惑地望了望侄子不滿的面容,看到那充滿傲氣的眉毛后,不禁撫額,傷腦筋地搖了搖頭,他怎麼會忘了,所有的皇侄裏面,就屬這個龍承澤最為孤傲,性子最為囂張,而且自視甚高,素來就看不起那些平民百姓,門第之見比那些老古董都嚴重。
“皇叔,以你的身分與地位,要娶什麼樣的女子都可以,怎麼會娶一個商人之女?”自古以來,都是重文輕商,雖然他們紫旭國重視商業的發展,但千古的仕貴商賤的觀念,還是深植心中的,一個顧遙夜,怎麼配得上他最崇拜、高貴不凡的皇叔?
“承澤。”苦笑着拍了拍侄子的肩膀,自己是父皇與母后唯一的兒子,也是父皇四十之後的意外得子,所以與那些哥哥們相差的年歲很大,倒是與侄子的年紀差不多,所以龍庭澹從來與這些侄子相處,就像朋友般,而且他一向都對這幾個特別偏愛的侄子額外包容。
“你沒有愛過女人,是吧?”基本上是肯定而不是問句了。
“哼,女人這種卑賤的東西,怎麼配我去愛?”他龍承澤是什麼人,怎麼可能會愛上女人呢?她們不配也承受不起。
“所以你不會明白皇叔的心情。”愛情來時,身分地位尊嚴統統都是無用之物,他的眼裏心裏,只看得到想得到那個女人,不知道為什麼,她可以這樣打動他的心,可是如果真能說出理由來,那樣的愛恐怕也不會讓他如此痛苦了吧?
“我怎麼會不明白?”到底年輕些,比較氣盛,“皇叔如果喜歡她,大可以將她收房就是了,為什麼要迎她作妃?”而且那個女人根本還不屑的樣子,不過他聰明地沒有將話說出來,也不會傻到在皇叔面前去說那個女人的壞話。太明顯,實在是太明顯了,皇叔對她的寵愛與喜歡,只要稍稍有觀察力的人都可以看得出來,這樣展現自己的弱點,皇叔就不怕……
“妃與妾,又有什麼分別?”遇上她,他這輩子,再也不想第二個女人了,傾他一生,他都要努力去愛她、保護她,並且也要讓她愛上他。
不過這些承澤不會明白,他才二十二歲,不識情愛的苦與甜,他不會明白的。
“好了,承澤。”再次拍拍侄兒的肩膀,“你該回到前院去了,幫我看着皇上,別讓他太過恣意了。”沒有他在一旁約束着,只怕皇帝會鬧瘋了,到底是個小孩子,心性還未定。
有的話,皇叔不說,他也明白,他改變不了自己最崇拜最喜歡的皇叔的心意,龍承澤帶着滿心的不悅與痛恨,忿忿地走了。
看着皇帝?他才不要,他現在心情糟得想要打人出氣,只怕會帶着皇帝鬧更凶,大步流星跨出那巨大的朱紅大門,手下機靈地立刻牽來他的坐騎。
飛身一躍,就騎上馬背,手掌用力一拍,駿馬如閃電般跑了起來,他要去郊外跑上一趟,才能讓自己將這口高貴不凡的皇叔被血統低賤的平民女子“玷污”的鬱悶之氣勉強咽下去。
“啊!”一聲驚恐的尖叫聲打斷了他的思緒,眸子一抬,看到轉角處那個閃身不及,眼看要被他的駿馬踏中的女孩。
冷靜地用力地拉住馬韁,迫使馬兒轉了個方向,這才避免了將女孩碾成肉泥的惡事。
安撫住躁動的愛馬,低下頭,在高大的馬背上向下俯視着那個被嚇得坐在地上的女子。哼!看那衣着,又是一個窮酸鬼,現在怎麼到處都是這些低賤的女人?
“下次走路給我小心點,女人!”冷冷說完,一扯馬韁,飛快地從少女的身邊騎了過去,連帶地,將她掉落在地的竹籃給踩爛掉。
秀氣的小臉怔怔望着遠去的背影,雙腿還在發軟當中站不起來。
“你這小丫頭,怎麼敢擋了我們小王爺的路?”眼尖的跟班立刻趕過來開罵:“你嫌命太長了是不是?知不知道我們小王爺可是當今寶碩王爺的愛子……”
漂亮的眸子,望着那已經消失不見的身影,愣住了。
穿過開滿雪白桂花的前庭,在滿月的清輝下,輕輕地推開那貼着甜蜜囍字的房門,抬眸就望見那個靜靜站在窗邊的纖細人兒,他的女人。
滿足的感覺如同溫水般漫過心頭,舉步朝她走過去,“怎麼沒有等我進來就先把帕子給揭了?”
輕咬着唇,望着那越走越近的男人,顧遙夜此時的心,開始有些亂了。他說喜歡她,是的,他是喜歡她,她又怎麼會不明白呢?他的情意,已經表達得這樣清楚,想要裝作不明白,恐怕都難吧?
握住她的小手,輕輕地吻了一下,“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會有“紅袖盈香”之說了,瞧瞧……”在翻飛的鳳翼襯托下,更顯得她的小手潔白如玉,修長的手指一根一根如同玉雕般晶瑩透明,漂亮得讓他恨不得咬下肚去。
他的眼神太危險了,讓她心有點慌,想要抽回被他握住的手,他卻拉住不放。
他看她手的眼神,好像是餓了十天的人看到滿桌佳肴般,饑渴可怕。
“我們,還滅有喝合巹酒。”知道小人兒感覺到他的心思,懶懶一笑,將她牽到桌邊坐下,“來。”斟了滿杯的酒,將玉雕杯遞到她的唇邊。
她倔強地偏過頭去,不想喝那杯酒。一旦飲過合巹酒,他們就真真正正成為一對夫妻了,明知道不可能,但她還是傻氣地想要拒絕。
“你知道,我的底線在哪裏,寶貝,嗯?”杯沿貼在她的唇邊,輕輕施力。
她望着他平靜的黑眸,這個男人可以對她很好、很體貼、很寵愛,但是他想對她做的事情,是絕不容她反抗的,就像求歡一樣,想要就要,她的意願,根本就不重要。
已如現在,嘴兒輕張,飲下了那杯瓊釀,入口的酸甜滋味,讓她有幾分驚喜地張了張眸,這是……
“新釀的紫玉梅酒。”看出她心裏的疑問,他直接說出答案,抬手再倒一杯,遞到她的唇邊,這次她沒有拒絕,自己接過後,輕輕地啜飲。
紫玉梅,是他們紫旭國獨有的梅子,一顆一顆,如同嬰孩的拳頭大小,生性喜陰涼,生長在深山之上,產量卻極少,一年也難才收一百斤,釀出來的酒,滋味非同尋常。這種酒甜中帶酸,酸中帶甜,入口的感覺極佳,可是後勁十足。
從她手裏拿過那飲到一半的美酒,仰頭飲干,帶着強烈侵略氣息的眸子盯着她,再倒滿杯遞給她,一手支着飽滿的額頭,狀似慵懶地看着她,欣賞着在燭光中顯得朦朧的芙顏。
不知是酒勁還是什麼,臉上忽然覺得發燙的要命,他竟然拿她喝到一半的杯子去喝,這種感覺讓她的心臟怪異地跳動起來。暗暗罵自己的無用,只是共飲一隻杯子而已,有什麼好害羞的?
他們做過的事,比這親密千倍的都有,現在這種事,又算什麼?想是這樣想,可是她就是不能控制住自己的心跳。而且那個男人用那般灼熱的眼神望着她,讓她平日裏在他注視下也能平靜的心變得紊亂起來,渾身坐立不安。
為了平息自己這種古怪的情緒,顧不得自己不諳酒性,將壺裏的美酒一杯又一杯接着喝,喜愛那個要藉酒來撫平自己的怪異。
“嗯……好熱……”低喃着,再次想要斟滿被子,卻發現那青瓷酒器里的酒已經被她倒得涓滴不剩了。
“喂,你!”漂亮的食指指着那個坐在她身旁一直盯着她看的男人,“給我,嗯,給我再拿一壺酒來。”
她醉了,看了看一旁擺放的沙漏,真是量淺,才不過半柱香的功夫,小人兒就醉了,嘴角揚起一抹看來爾雅無害的笑容,“遙兒,你醉了。”
“你說什麼?”一句話點燃了火藥桶,嬌人兒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想要揪他起來,誰知自己站立不穩,直接倒入他準備好的懷抱之中,“我哪有醉?我告訴你,我清醒得很,再說我醉了,小心、小心我揍你哦。”
她真的醉了,他無聲地淺笑着,抱着那個泛着酒香與蓮香的女子,深深地吸了口這種幽香,將她輕鬆地抱了起來,“好,沒醉、沒醉。”低頭安撫着,順便將她那種嬌憨的醉態掬入眼內,仔細地收藏起來,這可是她從來沒有過的風情。
“咦?”她抬眸看了看周圍,“你要帶我去哪裏?不是叫你去拿酒嗎?你敢不聽?”一巴直接呼上他的胸膛,再使勁地戳戳戳!
“快去拿,想要偷懶嗎?”
“好。”抱着她,看着那可愛的臉蛋,好脾氣地安撫着她,難掩情潮,在她緋紅的臉頰上親了一記響吻,“我們換個地方喝。”
很快,來到了他的目的地,那張從進門來,就一直誘惑着他的龍鳳大床!
“你……”被親的小人兒伸手捂住臉蛋,臉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一般,眼眸如水地望着抱着她的那個男人,一時之間,眼裏只有這個俊美貴氣十足的男子,忘了撒潑。
她這樣看着他,情慾像是失控般排山倒海地衝上腦海,他一把掀開那由兒女雙全的喜娘鋪好的龍鳳被,滿床的紅棗、蓮子、花生之類雜七雜八的東西一頓亂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