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還很長,他們可以好好地享受這樣的閨房之樂。
只是這次,他可以有極佳的耐性跟她慢慢玩。
春宵苦短,再熱烈的擁抱、再甜的親吻、再激烈的歡愛,都隨着晨曦初透窗欞而轉成淡淡的憂傷,即便如何不情願都好,分離的時刻還是到來了。
谷思如反常地沒有出來給宋行奕送行。
“只怕這孩子在家裏傷心呢。”宋老夫人嘆息地榣頭,伸手拍了拍孫子的肩膀,“思思是個好女孩,你可不要辜負了她。”
宋行類不着痕迹地碰了碰腰間,“祖母放心,孫兒定不負她。”
“如此甚好。”
於是宋行奕在祖父要忠君愛國的叮囑,及祖母的不舍之情里,翻身上馬,帶着三名隨從,朝京城出發。
剛出如意城,就聽見後面有馬蹄聲疾速奔來,遠方傳來喚他的聲音,他轉頭,看見兩騎朝他飛奔而來,是谷思如跟雷成浩。
她在接近他時,一勒馬繩,靈駿的馬兒嘶鳴着揚蹄,在他的身邊停了下來。
他定定地望着她,看她蒼白的容顏、紅腫的眼皮,心裏泛起強烈的痛,“不是說好不送的嗎?”今晨她躺在他的懷裏哭泣時,他抱着她輕輕地喚,她就說等他定時一定不來送,免得自己捨不得。
結果,她還是來了,到底不論怎樣,都是不舍。
“我只是想……再看看你。”說這句話時,她的聲音帶着微微的哽咽。
“那便看吧。”
—時間,除了互相凝視的熾熱眼神,一片安靜。
“少爺,若是再不走,怕會誤了船期。”隨從在一旁小聲地提醒。
是了,再難過、再不舍,他還是要定的。
宋行奕從腰間拿出一個小小的包,輕輕地打開,那些破碎的布料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沉穩的配色、細緻的絲綢,那是她花夕節為他做的荷包,只是還未送出便被賭氣絞碎了。
這麼多旁人在,話不能明說,他只是想要告訴她,他會一直將她放在心裏。
谷思如懂了,看到那些碎片時,情緒一下子失控,“宋行奕,我不要……”一隻手突然伸出來,從後面拉住她的衣服,“思思,該回去了,你姊姊還在家等着你回去呢。”
“我不要!”她伸手去奪韁繩,脾氣爆發,她不要宋行奕走,她捨不得……
生氣時的谷思如,任何人都不是她的對手,雷成浩阻攔得非常艱難,可他沒有辦法,他的情如說過,如果谷思如今兒不能回去,那麼他雷成浩這輩子休想娶她進門!這個威脅可大了,雷成浩就算拼了命也要把谷思如帶回去。可這個時候,誰能製得住谷思如?
“思如。”清清淺淺的兩個字,定住了谷思如激烈的動作。
她回頭,看向自己心愛的人。
“等我。”他看了她一跟,然後掉轉馬頭,毅然地策馬前行。
她死死地咬着唇,想要拉韁繩去追,卻被雷成浩用力地扯在手中,瞪大了眼睛一臉的絕不妥協,她只能忍住眼淚看他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一瞬間痛得無法呼吸。
從如意城到京城,足足走了十二天。
宋行奕剛進宋家在京城的宅邸,還未來得及洗去一身的塵埃,就被太子急召入宮了。
多年未見的好友再次重逢,不論怎樣,都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尤其是多年沒見,彼此除了成熟了,少時相伴的熟悉感覺,在再見之後,又找了回來。
“你總算回來了。”一記帶着些微力道的拳頭捶在宋行奕的胸口,也帶回了當年的那種真摯的情誼。
當今的太子殿下邵俞軒年歲與宋行奕相當,氣質卻很不一樣,宋行奕斯文儒雅,翩翩公子如玉,邵俞軒卻是濃眉大眼,貴氣天成,他的性格很是爽朗,當然,僅止於能讓他交心的朋友,比如宋行奕。
“太子相召,不敢不回。”宋行奕微微地彎腰行了個禮。
邵俞軒伸手扶起他,“你若再不回,恐怕明希要跟我翻臉了,這麼多年,她可是天天在我耳邊念着你呢,好在父皇這方面管得嚴,不然以她的任性只怕早就出宮去我你了。”
“嗯,我想除了想你外,一切應該算好的。”邵俞軒撫着下巴微笑着說道。
宋行奕淡淡地一笑,並不接這個話題。
“去準備酒宴,本王要與行奕好好地痛飲一番。”邵俞軒吩咐身邊的掌事太監。
“是。”能跟在太子身邊的都是非常有眼色的人,行完禮之後都告退了。
偌大的廳堂立刻只剩下太子與宋行奕兩人。
“行奕。”邵俞軒臉上的笑容己經變得無比嚴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一天,我等了足足十年。”
宋行奕定定地回望他,“行奕亦然。”
到此刻,所有的事情才進入正題。
宋行奕離開,己經足足一個月,三十天,月亮圓了又缺,缺了又圓了。
谷思如坐在花園裏,雙手捧頰,獃獃地望着天上的月亮。
—襲披風輕輕地罩在她的身上,“思思,外面風冷,不要着涼了。”
看見是二姊谷情如,谷恩如趕緊起來扶她,“二姊,你懷着身孕,怎麼跑到外面來了?今兒下了雪,路都是滑的。”不由地生氣地數落二姊身邊的侍女,“你們怎麼搞的?這麼冷的天還讓二姊出來走動,若是摔了可怎麼好?”
“好了,別發脾氣。”谷情如連忙伸手拉住小妹,“我是睡了一整天,腰有點酸,所以想出來走走。”
“那也不能到這裏來,到處都是積雪。”她還是生氣。
自家的小妹,還是生氣時最有活力,谷情如微笑地望着妹姝,“既如此,思思可願陪我去波心閣里坐坐?好久沒有出來走走,倒是極想念那裏的景色。”
二姊是擔心她坐在外面會着涼,谷思如怎麼可能不明白呢?她伸手攙着谷情如的手,“那便走吧,在站久一點,小心冷着我的外甥。”
“這話可別讓雷成浩聽到,小心他翻臉。”谷情如捂着唇笑了,雷成浩想生女兒想瘋了,孩子才三個月,他就準備了一堆女孩兒的花衣裳,誰說這個是兒子,他立刻臭臉。
“他說是女兒就是女兒嗎?我偏說是兒子,將來他長大了,我還要教他騎馬、習武呢。”
穿過花園的小徑,波心閣己然在望。
谷大虎當年為了討好妻子,花了大量的錢財買下屋后的一座山,引來山上的活水在家裏造了個漂亮的湖,臨湖建了個波心閣,因為臨水,夏季倒是分外涼快,冬天的時候裏面燒着熊熊的炭火,放下隔簾,既不悶又暖和,難得的是還有好景緻,倒是成為家裏妻子、女兒們最愛的地方。
“那自然好。”只是等她孩子長大,她的思思也己經遠嫁京城了,只不過這話現在不能提出來,不然又惹得妹妹傷心。
進到波心閣,裏面早有伶俐的丫頭撥旺了炭火,因為谷情如有着身孕,所以不能燃香,就略打開窗透透氣。
谷思如扶着姊姊在窗邊坐好,谷情如的侍女紫萱上前接過主子的暖手捂,再將溫度剛好的暖手爐遞上去,其實谷思如也有貼身丫鬟服侍,只是她從小就愛自由,不受拘束,嫌有丫頭跟着費事,所以她的丫鬟只在她房裏處理日常瑣事,並不跟在她身邊,加上她經常在外跑,早就習慣做事親力親為。
除下披風后,緊挨着二姊坐好,看着二姊慢慢地喝下丫頭們剛剛端上的熱熱的紅棗桂圓湯后,這才拿起自己的喝起來。
谷情如看了紫萱一眼,紫萱立刻會意地帶着眾人退了下去,讓姊妹兩個可以好好地聊天。
谷思如看着湖面上結起薄薄的冰,映着空中那一輪月亮清冷無雙。
“二姊,你說京城現下只怕很冷了吧?”
“是,聽說去京城的河都凍起來了,現在只能走陸路了,怕是很花時日。”二姊真是貼心,谷思如朝姊姊甜甜一笑,“二姊不必擔心我,我都知道的。”宋行奕離開一個月了,還未有隻言片語送回來,二姊怕她擔心,在拐彎地安慰自己呢。
“行奕剛到京城,“怕事情太忙呢。”既然妹妹這麼坦然,她也沒有什麼不好說的。
聽到那個熟悉的名字,谷思如的心裏一酸,她輕輕地趴在二姊的膝蓋上。
“這些我都知道。”她微微地閉上眼睛,“可我還是想他。”
“唉,自古相思一事,從來都是入骨的。”谷情如撫着妹妹烏黑的發,“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他必然也是想念你的。”
“是嗎?”谷思如很害怕,非常地害怕,他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她什麼都不擔心,可他此刻在千里之遙,那裏是他出生的地方,那裏有這個國家最最繁華的街道,那裏有無數的大家閨秀,她的宋行奕又是那樣的好……
“自然是的。”因為妹妹從小就喜歡着那個男子,所以谷情如也仔細地留意過他,宋行奕天生就給人一種安穩的感覺,他思慮周全、行事周到、教養極佳、學識淵博,最重要的是,他的人品很好。
不得不承認,谷思如從小到大,雖然大大咧咧脾氣急躁,但她看人有一種敏銳的直覺,她挑中的男子絕時不會差到哪裏去,要知道連一向最恨文人酸氣的谷大虎,都挑不出宋行奕半點不是,可見其優秀。
“我家思如又坦率、又單純,他豈有不喜歡之理?”谷情如捏了捏她的臉蛋,“對了小妹,你要不要去大哥那邊?前幾日大哥還來信提起,讓你過去幫忙呢,他一個人有些忙不過來。”
幾個月前谷家的分鏢局在西定開張,因為宋行奕在這裏,谷思如是不會離開如意城的,再說谷大虎怎麼都不可能讓他的寶貝跑到西定那麼遠的地方,所以才由谷靖如過去打理。
不過現在看谷思如每天為情所苦,他們又想着讓她出去散散心,有事情忙也是好的,於是谷情如想讓她去西定走走。
“我不去,我要在家等宋行奕。”谷思如想都不想就拒絕道。
“現下都十一月了,你到大哥那邊幫忙,等到過年再回家,估摸着那時行奕也會定下來了,豈不兩全其美?”
“我不去!”谷思如皺眉,“二姊,我哪裏都不去,就在這裏等他。”他說過會儘快派人來提親的,他說過的話—定會實現。
真是固執,谷情如頭痛地嘆息,早該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自家小妹的執着誰都拿她沒有辦法,只是自己還是想要試一試,只要可以讓小妹開心,一點點的希望她也不想放棄,不過,她還是輸給了谷恩如的倔強,“好,小妹不想去,便不去。”
門外傳來輕輕地敲門聲,“二小姐、四小姐,宋家來人了。”
谷思如迅速地起身奔過去打開門,門外笑臉盈盈的。正是宋老夫人身邊的丫頭采竹,“四小姐安好。”采竹福了福,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來,“剛剛收到京城來的信,本該一早就這到的,誰知下雪路滑,竟遲到晚上才這來,老夫人說四小姐肯定想看,就讓奴婢女把信送過來了。”
谷思如那一瞬間喜得心都快跳出來了,竟愣在那裏不知如何反應,好一會才慢慢地伸手,接過那封信。
要多努力,手才不至於發抖。
“有勞了。”谷情如緩緩地定過來,看了紫萱一眼。
紫萱會意立刻從荷包里拿出一粒碎銀子,塞入采竹的手裏,“采竹姐姐一路辛苦了,這是我家四小姐給你喝茶的。”
“多謝四小姐。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