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奇案(二)
章節名:【107】奇案(二)
放眼望去,一屋子女眷只有明琅會武功,也跟夏侯蓮的矛盾最直接,難怪嫌疑最大了。明琅看向極力隱忍着某種痛苦的祁湘燕,想要當場逼她道出事發經過,可話到唇邊又忽然落下,覺着冒冒失失地問,指不定會害了另一條人命。
明琅頓了頓,從容不迫道:“我沒有傷害夏侯蓮,昨晚我一直呆在墨荷院,哪兒也沒去。”
“也許是你指使別人做的!”王氏不依不饒,在她眼裏已經認定了明琅是兇手,又怎會善罷甘休?
明琅不為她的怒火所攝,只正色道:“別人?能把夏侯蓮傷成這樣至少是會武功的人吧?墨荷院附近有暗衛,這個不假,但他們都是夏侯奕的人,我就算真指使他們做壞事,他們也得先得到夏侯奕的默許。難不成你們連夏侯奕也一併懷疑上了嗎?”
此話一出,宇文冰的臉色立馬變了:“大嫂!你不要再胡攪蠻纏了!軒兒是我兒媳,怎麼可能去害蓮兒?再者,我從沒想過給奕兒納妾!我家奕兒在成親前就與我說好了,這輩子就獨寵軒兒一人!來再多的女人也是白搭!軒兒有必要去害蓮兒嗎?”
王氏和夏侯都傻眼了,這都是什麼破規矩?男人不納妾那還叫男人?把一女人寵上天不嫌丟人?這個消息的殺傷力直接秒殺了他們對幕後黑手的好奇,二人都瞪大了眼眸,不可置信地看向明琅,又看向宇文冰。
夏侯心裏的小九九哇,像冰雕遇了太陽似的,瞬間崩裂。
他白對女兒撒謊了?
女兒絞盡腦汁接近夏侯奕,結果人家永遠都不會有那方面的心思!
宇文冰見暫時鎮住了他們,緩緩地道:“好了,這件事我會徹查的,一定給蓮兒一個交代,你們若放心且在府里住下,若實在覺得府里不安全,我會派人保護你們回青州。”
蝦米?回青州?回了青州他還不得被債主們給剁成肉碎?在京城有長公主庇佑,起碼身家性命是無憂的。夏侯吞了吞口水,一臉訕訕地道:“呃……既然弟妹你都這麼說了,我們也不好質疑侄媳的清白,蓮兒還有傷在身,不宜舟車勞頓。你……你……慢慢查,不着急。那個……我們先去看看蓮兒的傷勢有沒有被控制住,你們聊,告辭。”
語畢,拉着王氏的手,腳底生風離開了主院,生怕宇文冰改變主意,執意要把他們送回青州。
明琅狐疑地看着他們倉皇而逃的背影,弱弱地吸了一口涼氣,她怎麼覺得這一家子來京城是別有用心?他們似乎很怕回青州!難道夏侯又闖禍了?
宇文冰看也不看琉清,只不耐煩地道:“一個丫鬟也敢嚼主子的舌根子,拖出去杖斃!”
“公主……唔……”
琉清想求饒,可不待她把話說完,桃兒便一個箭步掐住她的喉嚨,硬生生地拖了下去。
倪汐晗的渾身都在顫抖,宇文冰以為她是害怕,不停地撫摸着她的肩膀,外加軟語安慰,但只有倪汐晗自己清楚,她是被氣的,她不是氣別的,而是氣明琅居然嫁入這麼一個好家庭!丈夫疼愛,婆婆相護,一個兩個都無條件地相信她、支持她!不納妾?多麼諷刺,歷朝歷代,哪個男人不納妾?沐文昊縱然對宸妃一往情深,身不由己娶了倪韶雅,他不也是碰了倪韶雅的身子?還有李姨娘,不也懷了他的孩子?好,就算夏侯奕真的愛明琅愛到了骨子裏,願意溺水三千隻取一瓢飲,那宇文冰呢?哪個婆婆不希望兒孫滿堂、妻妾和睦?她怎麼也同意這種荒誕不經的事?
明琅,為什麼老天爺要對你這麼好?好到所有女人都嫉妒得發狂!但明琅你也別太得意,好東西生來就是給人破壞的!你現在擁有多少,失去的時候才會多痛!
“好了,別怕,他們走了,地上的血跡也擦乾了。”宇文冰軟語哄着倪汐晗,她孤獨了半輩子,膝下僅有夏侯奕一子,私心裏她也想要個女兒的,尤其兒子成家后已經不完全屬於她了,她這心越發空落,倪汐晗的出現無疑是大大彌補了她的缺憾。
倪汐晗吸了吸鼻子,抬起頭,沒過一會兒復又扎進宇文冰懷裏,嗚嗚咽咽道:“還是有點怕。”
宇文冰親了親她額頭,笑道:“我陪你去後花園盪鞦韆,好不好?”儼然把她當成了一個孩子。
吻輕落在額頭,有種夏季驚鴻掃過的溫軟,讓人想起除夕夜一口餃子含在唇中,湯汁溢出唇角,娘親緩緩伸過來擦拭的手。倪汐晗的眼眸里泛起一絲暖意,但在看見明琅的瞬間卻消散於無形,她不會忘了自己進入侯府的目的,她討厭這個女人,就要想法毀了她所在意的一切!
倪汐晗收斂了情緒,道:“好。”
夏侯歆見這兒沒她們母女倆什麼事了,遂說道:“二嫂,我們去看看湘蓮。”
宇文冰點了點頭:“去吧。”
明琅也尋了個探望祁湘蓮的借口與夏侯歆母女一併出了門,今天這事宇文冰雖然護了她,但剛進門時宇文冰眼底那種濃濃的懷疑還是被明琅給捕捉到了。或許宇文冰並不真的相信她是無辜的,只是礙於夏侯奕不想給她難堪。
進入墨荷院后,明琅拉着祁湘燕的手,笑着道:“我那兒新來了幾匹花色緞子,本想送妹妹一匹,但又不知妹妹的喜好,不如妹妹隨我一同挑選。”
祁湘燕的手一抖,看了夏侯歆一眼,夏侯歆面露喜色,她才微微一嘆,擠出一個笑容:“多謝嫂嫂,湘燕恭敬不如從命,叨擾嫂嫂,表哥別惱了我才是。”
明琅和顏悅色道:“你表哥在書房,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就我們倆,愛怎麼鬧騰都成。”
祁湘燕稍稍放寬心,其實讓小湘蓮入住墨荷院是娘親的計策,目的就是給她製造一個親近夏侯奕的機會,憑心而論,那樣風華絕代的男子她自然也是喜歡的,所以娘親稱病讓她代為照顧小湘蓮,她想也沒想便答應了,昨晚若非夏侯蓮打岔,或許……做傻事的就是她了。
但經歷了剛剛一事,她才猛然驚醒,侯府門庭深深不說,單單是夏侯奕的一顆心便是她哪怕努力一輩子也擠不進去的,與其自取其辱,倒不如趁早斷了這個念想。
一進入卧房,明琅便讓玉兒和釵兒守住了門口。
祁湘燕嚇得渾身一抖,未出聲人已跪在跟前,明琅眉頭一皺:“妹妹你這是做什麼?”
說著,伸手攙扶她起來。
祁湘燕握住明琅的手,卻是不起,眼眶一紅,哽咽道:“嫂嫂,我……我不會再胡思亂想了!你不要告訴表哥!也不要告訴姑姑!”
明琅徐徐一嘆:“起來說話。”
祁湘燕力氣不如明琅,明琅輕輕一拽,便扯得她坐在了冒椅上,她儘管坐着,也是抖得厲害。
明琅給她倒了一杯茶,她不敢接,明琅也不勉強她,放在桌上后,不帶笑意也無半分責備地說道:“我找你來不是想追問你們故意讓小湘蓮入住墨荷院的原因。”
追問這個做什麼呢?宇文冰會為了夏侯奕忍下對她的懷疑,她也會為了宇文冰容下她們幾個的算計,說到底,侯府這高枝,誰不想攀呢?表兄妹在古代那決計是傳宗接代的天作之合,夏侯歆和祁湘燕雖是使了小手段,但也沒對她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祁湘燕的頭垂得更低了,她們自以為做得巧妙,沒想到別人早看穿了。
明琅又道:“我問你,你昨晚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祁湘燕一聽這話,渾身打了個機靈,明琅也不催她,就那麼與她耗着,反正今天她不說實話她是不肯放她離開的。良久,祁湘燕終於忍不住了,把心一橫,道:“我和夏侯蓮換了衣裳,準備回夏侯蓮的院子歇息,怕被人認出來,我一直低着頭,在轉彎處卻突然撞上了一個人。她叫了一聲,我便知她是女子,可我心中害怕,怕她拆穿我不是夏侯蓮而壞了夏侯蓮的事,夏侯蓮會以為我是故意的而報復我!所以,我……拔腿就跑……剛好有一隊侍衛在巡察,他們給我請安,說‘大小姐’,我隨意應了聲,跑得卻是更快了……”
“所以,夏侯蓮是做了你的替死鬼。”明琅扶額,夏侯蓮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霉。祁湘燕很緊張,但眼神里沒有慌亂之色,可見她說的是實話,她自己大概也想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是以內心無比自責,也,很是后怕。如果沒有那隊侍衛巧合經過,神秘女子鐵定當場殺了她滅口。
祁湘燕的鼻子一酸,眼裏掉了出來:“我……我真的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我不是故意的……”
“你可看清她的樣子了?”明琅遞過一方帕子,問。
祁湘燕拿過帕子擦了淚,搖頭:“我沒看清,她叫了一聲,我因為太緊張也沒記得太真切,辨別不出她的聲音。”
但對方卻認為她能看清,或是聽出聲音了。明琅不由地憶起習秋說,昨晚曾有一名女子進入了楓林,從時間上來算,應當是同一人,就不知是誰了。
卻說夏侯拉着王氏飛一般地奔往自己的院子,卻在半路碰到了魂不守舍的兮子羽,她滿頭紅髮太過招搖,夏侯奕便給她染成了黑色,只是她素來偏愛紅色衣衫,在枝繁葉茂、奼里,珍珠玉器、琺琅琉璃,皆光鮮亮麗、華光璀璨,她穿的衣料也極為名貴,寸尺寸金,便是皇家公主的待遇也不過如此了。她初來時腿上是有傷的,宇文冰特意去皇宮找宇文求了一瓶西域使者送的紫玉膏,整個北涼僅此一瓶,效果奇佳,用了短短數日,倪汐晗已經能下地走路了。
明琅在正廳見到了倪汐晗,倪汐晗謹小慎微地給明琅見了禮:“姐姐。”
明琅笑了笑:“長公主不在,你就不必裝了,你討厭我,我也討厭你,各自都坦率些吧。”
倪汐晗一愣,眼神里閃過一絲極強的慌亂,也不知是在慌什麼。
明琅看向她:“慌什麼?你如今炙手可熱,我想害你也奈何你不得,你別杞人憂天了,何況我也沒打算害你,只要你安分守己的話。”
“世子妃,秦國攝政王和寧西公主來了。”門外,玉兒高聲稟報道。
倪汐晗的手一抖,茶杯掉在了地上,砸得粉碎,她忙站起來,福低身子,急切道:“姐姐……我……”
寧西是認得她的明琅想着沐文昊的叮囑,不好太過為難倪汐晗,蹙了蹙眉后,道:“你下去歇息吧,過兩日等你腿徹底好利索了,我帶你去個地方。”
倪汐晗如釋重負:“多謝姐姐!”
宇文冰還在睡,明琅便也沒吵醒她,獨自見了寧西和夢爺,才知他們是為了紫玉膏而來,紫玉膏能治好青岩的手,只要青岩的手痊癒,便能寫出幕後兇手,或許夢爺也能找到秦麗的下落。這些,夢爺沒告訴明琅,只說自己誤傷了手。明琅自然也撒了個小謊:“不好意思,前幾日,我扭傷了腳,長公主已經把紫玉膏給我用了。”
總不能扯出倪汐晗。
夢爺是何等精明之人,又怎會聽不出明琅撒了謊?但他也不大坦誠,又怎麼要求對方把葯給他?且,是那樣珍貴的一瓶葯。他似嘆非嘆:“竟是這樣巧。”
寧西也看出一些門路了,她忙打了個圓場:“姑姑真是疼你,扭到腳將養幾天就好了,卻給你用這麼名貴的葯,怕是指望你給她早日添孫吧!”
夢爺眨了眨眼,爾後笑開:“是這個道理,我也預祝你和夏侯世子能早日傳出喜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