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正面交鋒(二)
字字擲地有聲,不容半分的質疑。
站在一旁的兩名小廝應了一聲就要過來,卻是被蘇淺淺凌冽的目光一瞪,全都呆住了。
碧兒已嚇得身體癱軟,連討命求饒的勇氣都嚇飛到了九霄之外。唐芯亦是臉色蒼白,雙唇顫抖着,戚戚哀求道:“求婉郡主饒命,鵝卵石本就濕滑,現在又是梅雨的季節。奴婢一時大意失了足,絕無半分的冒犯之意,求婉郡主饒了奴婢吧,奴婢定會加倍小心伺候,絕不會再有這般的情況了。”
話音還未落,珠雲一個閃身就到了唐芯身前,揚起手掌上去就毆了一掌,可見是用了十足的力氣的。唐芯身子偏向一側,左臉臉頰頓時就紅腫了起來,嘴角亦溢出了那一抹的腥紅顏色。
唐芯不敢叫痛,忙又跪正了身子。
珠雲抬手還要打,蘇淺淺哪裏能依,方才也就是一個沒留意,才要唐芯吃了那一下子。
看到珠雲抬高的手臂,蘇淺淺本能的伸手去擋,手臂剛抬起一絲的高度,睿智眸光流轉。
蘇淺淺手立馬放了下來,身子卻是向前走了一步。正巧擋在唐芯身前,珠雲的手掌已經落了下來,看到突然插過來的蘇淺淺,珠雲頓時有些慌亂,但手掌已經收不回來了。
以蘇淺淺的身高,珠雲的手也就落在了蘇淺淺的手臂之上。手臂頓時感覺一陣的酥麻的疼痛。
蘇淺淺吃痛的咧了咧嘴,目光正巧對上唐芯投上來的眸光,唐芯輕拉蘇淺淺的裙角,眉心微微皺了一下。蘇淺淺會意,身體順着珠雲力氣打過來的方向就倒了下去。
水碧色裙衫如風拂細柳,唐芯趕忙着起身扶着蘇淺淺倒下來的身子,同時眼角含着淚滴,不無委屈的諾諾說道:“珠雲姐姐,你要氣要打,打奴婢就好,小姐什麼身份,你怎麼也能下得了手!”
珠雲看到蘇淺淺突然插了過來,自己又打在了蘇淺淺身上,就已經有些慌亂了,現在又見蘇淺淺這弱不禁風的竟倒了下去,珠雲立刻意識到自己被陰了。
夏婉自然也察覺到了這個問題,黛眉一挑,“蘇姑娘的貴體真是弱不禁風啊,一個小丫頭能有多大的力氣,你這嬌柔的身段是演給誰看?”
唐芯鼻息微微蹙動,扶着蘇淺淺,怯怯的說道:“婉郡主的話自然是沒有錯的,但近日這陰霾梅雨的天氣,小姐身子是受了寒的,平日就沒什麼力氣,今兒是稍有好轉,看這天氣晴好,出來透透氣。結果還遭了珠雲姐姐的打。”
說著,唐芯又抹了抹眼角的眼淚。碧兒也回過了神來,起身扶住蘇淺淺。
夏婉被氣得渾身的打顫,一陣風拂過,濕透了的身子又打個激靈,嘴唇都有些發起了青色。
蘇淺淺接過唐芯的話,語氣淡淡:“這事我也不願計較,你我就各退一步如何?我的丫頭頂多是驚着了你,而你的丫頭卻是實實在在的打到了我,就算鬧起來,也是珠雲的過錯多些。”
珠雲只感覺身子發寒,汗毛都立了起來,從骨子裏透出一股子的涼意,看着一臉淡然神色的蘇淺淺,越發覺得這個十三歲的小姐不簡單。
珠雲退到夏婉身旁,扶住夏婉的手臂,“小姐,這裏寒,小心着了涼,先回屋吧。”
夏婉近乎要被氣得失去理智了,她從小到大哪裏受過這樣的氣,自己受到了羞辱,小姐動不得也就罷了,難道要自己連一個丫鬟都處置不了?
夏婉甩開了珠雲的手,伸出食指,緩緩伸直了手臂,指着蘇淺淺,氣憤的面容多了幾分的決然,道:“蘇淺淺,你還沒入府呢,你這樣囂張,真以為我治不了你?來人啊,將這兩個丫鬟壓下去,亂棍打死。蘇淺淺還沒入府呢,與本郡主身份高低,你們都瞎了嗎?”
周圍的小廝一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在猶豫着。
夏婉更加的氣憤,“一個個奴才,跟着下賤的主子也都變得不懂規矩了嗎?本郡主的話都敢不聽,莫不是要本郡主請了母親來?”
小廝一聽搬出了韶公主,再不敢多猶豫,一眾人就沖了過來,兩兩的壓住蘇淺淺,碧兒和唐芯。
蘇淺淺用力的挺直着身子,毫不畏懼的瞪着夏婉,“現在我身份的確不如你,但你別忘了,待我過了府,我就是小王妃,我就不信,你真敢拿我怎麼樣!”
珠雲已找來了一件杏紅色蘇綉着鵝黃花卉的斗篷,為夏婉披上。夏婉拉緊斗篷,身體有了遮蓋,稍稍暖和一些,臉色也好了些。看着蘇淺淺被自己壓住不服的樣子,夏婉更是心情舒暢,宛如體內吞了一把的薄荷,全身都通透着舒服。
夏婉嘴角浮起一絲的彎度,如冬雪初晴的臉上,透着一股清冷的美。夏婉心中得意我是不能拿你怎麼樣,但我可以拿你身後的兩個丫鬟怎麼樣!
面上卻是一副凌然正直的摸樣,說道:“蘇姑娘剛來京里,府里的規矩大多還不大懂,才會冒出這種膽大的賤婢,一個奴才的身份也敢頂撞本郡主,這烏煙瘴氣的府里,怕是要沒有規矩了,本郡主今兒就要肅清!來人啊,拖下去!”
“郡主饒命啊,郡主饒命,小姐救我,小姐……”
碧兒和唐芯哭喊着,被小廝向著院外拖去。
蘇淺淺掙紮下身子,無奈兩個小廝的力氣卻是大的很,怎樣都掙脫不開。
“婉郡主,聽聞你的名號還是當今聖上賜的,取意溫婉良德,你如今的作為,可擔得起這四個字!奴才們的身份低賤,你乃人上之人,怎能如此沒有容人之度,若今日之事傳了出去,不禁有損你的美名,也會使得公主府顏面無光的!”
“好你個伶牙俐齒!”夏婉本想着聽些蘇淺淺討饒的話,入耳的卻是這樣一番言論,不由得怒火中燒,皓齒輕咬,可見是氣急了的,瞪着蘇淺淺的目光,恨不得將蘇淺淺燒出兩個血洞。“珠雲,掌嘴。”
珠雲愣了一下,稍後立馬應道:“是。”
聲音清脆,像是初春雨後新竹爆開的聲音,帶着響亮的喜氣。
蘇淺淺自然不能由着她打,“我過府就是小王妃,你個奴才拿什麼身份打我?”
珠雲見蘇淺淺的氣勢絲毫不弱,身子頓了一下。夏婉冷哼一聲,“那是過府之後的事情了,現在我是郡主,你是什麼身份!珠雲,給我狠狠的打!”
“欸!”有人撐了腰,珠雲小腰板也挺直了,伸出手,嘴角含着一抹輕蔑的笑,“真是沒有想到,我這奴才的手還能打主子的臉。”
話語未落,就聽啪
一聲清脆的耳光,將中庭外的棍棒摻雜的女子的叫喊都淹沒了過去。那忽高忽低的慘叫,將暖春的氣氛都渲染的多了幾分的蕭瑟之意。
庭院深深,那聲聲的慘叫像是硬生生的響在蘇淺淺心頭,牽引的心都跟着發顫,扯着身體的每一根神經都一跳一跳的痛着,蓋過了臉頰傳來的腫脹痛楚。
“不要打啦!”蘇淺淺大叫,她再忍不住,什麼該死的規矩,該死的身份都死一邊去吧,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沒有辦法理解,為何隻言片語就可以要了別人的命!碧兒和唐芯才十幾歲的年紀,就算是朵花也是含苞待放最美最值得期待的時刻,怎能就要她們這樣的凋零!
淚如珍珠灑落了玉盤。
蘇淺淺抑制不住的抽泣,斷斷續續的大喊着:“不要打啦,她們……她們真的會死的……”
“哈哈……”夏婉掩面笑了起來,看着蘇淺淺淚人的摸樣,夏婉心情大好,一直窩在心口的氣全然的吐了出來,讓她不痛快的人,她也不會要那人痛快!
“剛剛的氣焰哪裏去了?”夏婉輕蔑的睨視着蘇淺淺,“賤婢就是賤婢,才一巴掌下去就現了本性。”
蘇淺淺淚眼婆娑,“你要打就打我,放過我的丫鬟。”
“呦,還真是位好主子,打你?我可不敢!”夏婉眸光看似無意的瞥了一眼池塘。
珠雲立刻會意,“蘇姑娘,莫說珠雲沒有提醒着您,我們家小姐素來心軟,只要心兒里高了興,您的那兩個丫鬟的命自然就保住了。”
蘇淺淺自然知曉夏婉的意思,這是要自己求着她,可體內那孤傲的性子怎能容自己這樣簡單的低頭?
看到蘇淺淺面容猶豫,珠雲笑臉帶着一味的戲耍,接着道:“蘇姑娘,您下決心得快着點的,您能等,您的丫鬟可還受着打呢,都是府里金貴的上等丫頭,身子骨可都弱着呢!”
蘇淺淺看着珠雲,只感覺珠雲臉上的笑像極了戲文里白臉的奸臣,那哭那笑那臉上所有的表情都是不可信的。
蘇淺淺咬牙,“還請珠雲姑娘賜教,你家小姐喜歡什麼?”
珠雲撥開押着蘇淺淺的兩名小廝,伸手將蘇淺淺從地方扶了起來,壓低了聲音,“我們家小姐就喜歡看落了水的雞。俗語說,落水的鳳凰不如雞,但要是雞也落水了,那鳳凰的雍容富貴之態不是又出來了么?而且聽聞,雞落水的話,是會掙扎呼叫亂撲騰的,會把水花四濺,這想想都好玩兒,蘇姑娘,您說是不是?”
蘇淺淺未置語,耳畔全是碧兒和唐芯的慘叫,慘叫聲見小了,但卻聲聲啼血,猶如尖細的針刺在蘇淺淺心裏。
蘇淺淺一步步邁向池塘,每走一步就仿若將自己的自尊撕開一寸,外面光潔如新,內里卻早已千瘡百孔不堪入目。
甚至能感覺到身後夏婉和珠雲投來的譏笑目光,那目光炙熱在早已不堪的內里又狠狠的灼出了幾個洞。
就在蘇淺淺還有一腳就要邁到池塘里的時候,忽聽遠處傳來一聲厲喝。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