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起靈（一）
趙靖趁機又猛灌了自己幾口茶，道：“我問過了金香，那天後花園是沒人的。我去湖邊的時候，有明顯的油跡，雖是幹了，但我還是拿回來給你看看。”
蘇淺淺點頭，想到趙靖現在的處境，又擔憂道：“你以後可要怎麼辦？王爺可有打算？”
趙靖垂着頭道：“還能如何了？娘親死了，母妃也死了。我的身份不同於大哥，父王還沒有打算。”
趙宇已成年，而且是嫡長子，身份高貴自然不必說。但趙靖是過繼到正室門裏的，現在端正王妃死了，趙靖就猶如一個沒了身份的孤兒，只能等着晉王爺再將他過繼給別人。
蘇淺淺心疼的拍拍趙靖的頭，道：“不要太難過了，趕緊長大，什麼都能好起來的。現在是最敏感的時候，你趕緊回去，小心別被發現了。”
趙靖點點頭，一溜煙的跑了。
王府喪事，要大辦三天，屍體就要在內宅主院擺放三日。此時正是七月中旬，伏夏盛暑，擺放三日難免屍體會出現什麼奇怪的味道。
故此宮裏還送來了香料，擺放在棺材之內。香味與屍體腐壞的氣味混合在一起，更是刺鼻的噁心。
到了晚上，哭聲已經是斷斷續續的了，想是哭了一天的人都累了，連乾嚎都沒有了力氣。
蘇淺淺正在燈下捧着一本書看，就聽院裏傳來一陣腳步聲。白羅趕忙出去瞧個究竟，又進來稟告道：“小姐，是夢侍妾來了。”
蘇淺淺放下手中的書，道：“將人帶來內室。”
夢瑤兒抬腳進來，長長的嘆了口氣，道：“你倒真會找自在，可累死老娘了。”
蘇淺淺看她眼眶發紅卻是不腫，看來是一天的乾嚎，真正怕是沒掉幾滴的眼淚。
“夢侍妾說的什麼話呀，我想去，不是沒那個身份。”蘇淺淺讓了座，“累了就趕緊歇下，大晚上的還跑來我這裏逗什麼悶子。”
“呦，這是不歡迎我了？”夢瑤兒也不生氣，道，“我倒是熱臉貼了冷屁股。”
蘇淺淺不想與她打哈哈下去，便直接問道：“夢侍妾來此，可是有要緊的事情？”
夢瑤兒點點頭，“你猜。”
“關於納蘭明珠？”
“我就愛和聰明人打交道。”夢瑤兒用手帕擦拭着塗了蔻丹的指甲，“今兒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老頭子只信自己那一房的人，好像我納蘭夢瑤兒就是擺設一樣。傍晚他走的時候，還單獨吩咐了我，說近期就會安排納蘭明珠進府，到時候還要我幫襯着，做左膀右臂。瞧瞧這話說的，我在人家眼裏就只配個左膀右臂，正主就輪不到我！”
“你與我講這個做什麼？”蘇淺淺問道。
夢瑤兒見蘇淺淺一副隨便的樣子，這才有些着急，道：“你莫要忘記了，若她做了正主，你的日子還指不定該如何呢！你與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只有我做了正主，你才有離開王府的機會！”
“是么？”蘇淺淺冷哼一聲，“一條船上的人還該有所隱瞞？你信不過我，我又何必對你掏心掏肺，我還怕有一天被人賣了還渾然不自知呢！”
夢瑤兒面露疑色，問道：“瞞你什麼？”
蘇淺淺盯着她，質問道：“還在裝？難道端正王妃的死與你沒有任何的干係？”
夢瑤兒被問急了，一下子站了起來，惱怒道：“我自從被你接回府之後，做事就從未瞞着你過什麼！我問心無愧，無論你是信還是不信！是，我是有想過要害死她，但還沒等我動手，她就先遭了天譴！”
看着夢瑤兒激動的樣子，蘇淺淺猶豫了，她不像是在說謊，難道真的不是她乾的？那內宅還有誰？瑞王妃？
夢瑤兒看着發獃的蘇淺淺，清咳了一聲，問道：“怎麼？難道她不是自己失足落水，而是有人害死的？”
蘇淺淺看了夢瑤兒一眼，道：“是我多疑了。納蘭明珠進府的事情，你不必太過擔心，瑞王妃那一關，她就過不了的。”
夢瑤兒想了片刻，疑聲道：“你是說鎮國侯府？”
還未等蘇淺淺表態，夢瑤兒先搖起了頭，“不行，不行。鎮國侯無論是在朝還是私交，比起大學士府都差好大一截的，指望瑞王妃是指望不上的。而且就算鎮國侯用了什麼手段，正王妃的位子不就是瑞王妃的了嗎，那我不是更加的沒戲了！”
蘇淺淺笑笑，“欲速則不達。明兒鎮國侯過來弔唁，你只管看着，有好戲的。”
夢瑤兒還是不放心，但見蘇淺淺不想再說什麼，也只要悻悻的回去了。
夢瑤兒走後，秦然一個縱身從窗子躍入。蘇淺淺被嚇的險些叫出了聲，同時越發覺得自己住的這裏，安全性能太差了。
秦然抓起桌上的一個桃子，咬了一口，道：“你找我？”
白鴿從窗外飛了回來，蘇淺淺餵了食，才對秦然說道：“我需要你幫我個忙。”
秦然一下子來了興趣，雙眼放出精光，道：“這次害誰？”
蘇淺淺這叫一個無語。什麼叫害誰？自己就不能做點好事？
翻了個白眼，道：“需要你跑一趟靈堂。”
第二天一早，蘇淺淺又是被一陣哭聲吵醒的。聽外面哭聲是勁頭十足，估計是來了新客了。
蘇淺淺起身，白羅聽到內室的動靜趕緊進來伺候。
蘇淺淺問道：“是鎮國府來人了？”
白羅答道：“小姐真是神人，不出門都知道外面的事情。鎮國府來的人和皇上派來弔唁的人在門口碰上了，一同來的。這會子人正多，小姐不必現在出去。”
蘇淺淺心道：不出去正好，又躲了一天的清靜。
可事不隨人願，中午的時候，樂蘭過來請，說是大廳設宴款待皇上派來弔唁的大臣，要全府上下一同赴宴。
蘇淺淺沒有理由躲着了，收拾停當去了大廳。此時大廳里主要的人物已經都在了，一想也並不奇怪，都是戴孝的人，赴宴也不過換個地方而已，都與蘇淺淺這臨時收拾的可不一樣。
蘇淺淺行了禮，坐在了最下面的一個角落裏。梅蘭見到蘇淺淺來，還點頭示意問了聲好。
“蘇姑娘，你可躲了清凈了。”梅蘭低聲說道。
蘇淺淺坐好，低聲回道：“你可別亂說話，小心惹了麻煩。”
梅蘭趕忙點頭，也沒有再說什麼。
蘇淺淺端起茶水，藉著喝茶的功夫，目光在宴席上掃了一圈。
晉王爺身側坐着一位老者，五十左右的年紀，身穿玄色白鶴圖紋的朝服，頭戴黑色官帽，正襟危坐，臉上沒一絲的笑容，給人一種十分正派嚴謹的感覺。
蘇淺淺心道，穿着朝服過來的，這位應該就是皇上指派來的了。
晉王爺另一側坐着一位老婦人，同樣是五十左右的年紀，身穿五福捧壽紋樣的素色錦衣，慈眉善目。她身側坐着的是瑞王妃，時不時的與瑞王妃低頭交耳幾句。
梅蘭小聲說道：“那位老婦人是瑞王妃的娘家大嫂，鎮國侯的夫人，是一品的誥命呢。”
蘇淺淺注意到自從自己來了之後，梅蘭似乎一直在細微的觀察着自己。頓感有些不悅，道：“梅侍妾還真是心細。”
梅蘭低聲道：“都見過禮了，是蘇姑娘來得晚，我便介紹些。”
這時，已有下人端上了飯菜。
皇上使臣清了清喉嚨，問道：“王爺，王府的人可來全了？”
晉王爺點頭，“已經全部都到了。”
使臣站了起來，大聲道：“皇上口諭。”
晉王爺緊跟站了起來，抱拳行禮。蘇淺淺見眾人除去晉王爺之外，都跪在了地上，蘇淺淺也趕忙跪下。
使臣道：“皇上口諭，一品誥命納蘭氏，溫良賢德，今香消玉殞，朕深感痛心，特賜賢為號，望皇兄節哀，以國之大喪，三年為期。欽賜。”
晉王爺趕忙道：“謝皇上聖恩。”
蘇淺淺有些沒聽太明白。跟着磕了頭，起身。
老婦人嘆口氣，對着晉王爺安慰道：“王爺節哀，逝者已矣，生者該放寬心啊。”
晉王爺客氣了幾句。
蘇淺淺這頓飯吃的那叫一個糊塗，她本想着鎮國侯這邊會來一群的人，浩浩蕩蕩的演上一處貓哭耗子的戲，然後藉機向晉王爺提及內宅女主的事情，卻是沒有想到，什麼都沒有發生，鎮國侯這邊就來了一位老婦人，而且人家還隻字未提內宅女主的事情。
宴席撤下，人開始散了。
蘇淺淺前面走着，突聞後面有人叫她。回身一看，竟是梅蘭。
梅蘭由習秋扶着，小跑了幾步追上蘇淺淺，道：“蘇姑娘這樣着急，是去哪裏？”
蘇淺淺聽得好笑，“自然是回思竹小竺，梅侍妾不用回主院？”
梅蘭道：“下次哭喪申時才開始的。”
原來還有組織的點！蘇淺淺覺得自己又長了見識。
一路走着，梅蘭又道：“皇上真是心疼王爺，竟賜了大葬。”
蘇淺淺有些沒聽明白，就問道：“為期三年的是什麼？”
梅蘭聞言一愣，盯着蘇淺淺。
蘇淺淺也停住了腳步，心裏有些慌亂，是自己問錯了話？
好在梅蘭神情又恢復了正常，說道：“言而簡之就是守孝三年，王府三年之內不能有紅事。”
蘇淺淺聞言是茅塞頓開，怪不得鎮國侯夫人什麼都不用說呢，怪不得鎮國侯夫人會與皇上使臣那樣巧的碰到呢，原來一切都是這樣安排好的！